无论是和江沨能同校一年还是他答应的等我,都对我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杨小羊经常在晚自习睡眼朦胧地抬起头担忧:“江晚,你这样不会累病吗?”
我说不会,然后把她数学卷子上最后空下的大题步骤补全,放在她桌角。
如果不是海城一场七十年一遇的暴雨,我可能会维持这样的紧绷弹簧一样的状态直到高考结束。
在全世界人都或期待或紧张地准备迎接新年时,海城的电视频道里连续多日播报着暴雨引起的洪涝,海水上涨、桥梁坍塌、直接经济损失达到数十亿元,伤亡人数日益增长。
天灾一向不讲道理,尽管后来经过种种研究分析把其部分归于人祸,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
当然,这些对于当时的我和很多人来说并没有身处其中的历史沉重感。
最初因为连绵的大雨以及天气预报持续的红色预警,我们本来从31号才开始的元旦假期提前到了29号。
要知道高三年级的寒假也只不过七天而已,长达四天的元旦假期让整所学校都变得喜气洋洋。
班主任驳回了我想要留校的申请,“你自己在学校太危险了,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打雷严重的话会停电的。”
她说完望着窗外感叹:“雷车动地电火明。多事之冬啊。”
当晚,雨势就严重起来。
即使已经习惯了海城每年冬天都常有雷雨我却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已经连绵了一周,却下不完似的,仿佛天上注了一片海。
雷声落下,像是我们在历史课上看的战争片里飞机掷下的炸弹一样在耳边轰然炸响,数不清这是今晚的第几道雷了。
猫窝在我的腿上被雷声吓得浑身颤抖。
它被徐妈喂得很好,盘在一起时圆圆的一大坨,压在腿上很有分量,暖暖的。
一下一下抚它的背毛,试图安抚它,到最后腿都被枕麻了。
我小心地抱起它尝试把我们两个挪动到床上,但是从书桌前起身时才发现墙已经被洇湿了,雨水不断地顺着墙滑落,床也湿了大片。
顺着雨水抬头去看,天花板很多处都浸满了水,水珠挂在上面摇摇欲坠。
我把猫小心地放在地上,试图去把床从墙边移开,但是猫却不安极了,一直绕在我的脚边。
床很重我搬不动,最终只能抱着它又坐回了地毯上。
门就是这个时候被打开的。
我一开始以为是风太大吹断了门锁,一抬头却看到江沨站在门口。
“哥?”我不确定地叫了一声才发现真的是他,连忙站了起来去拉他,“你快进来。”
江沨没打伞,头发和上半身T恤几乎全湿了。
我拿了一条浴巾递过去,他盖在头上擦了两下又拿下来,潮湿的头发翘起几根。
江沨看了一眼洇湿的墙,“没法睡了,走吧。”
这里确实不能睡了,我没推辞,只是站着没动,“哥,我能把猫带进去吗?”
我的猫仿佛听懂了话一样从地毯上起来,绕着我和他的脚来回蹭。
江沨说:“带吧。”
撑一把黑色的伞和江沨并排穿过院子,雨水落在泳池里的声音在雷声里显得有些清脆,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泳池上绽着密密麻麻的水花。
推开门时我听到客厅传来交谈声,察觉到今晚这个家里还有其它人,脚步踟躇停在了门口。
江沨收起伞放在门口的伞架上,拉着我的手腕往里面走去。
他的手太冰了,我想和他手拉手用我的手心把他暖热。
突然,一道声音压过了所有嘈杂,显得有些刺耳。
“江沨哥哥!”是江雷雷的声音。
江雷雷就是当年院子里穿红衣服的小胖子,是陈阿姨妹妹的孩子。
他比江浔小一岁,但是体格却有三个江浔那么大,他的声音每年我都能听到几次,今天却觉得格外尖锐。
因为他的一声喊叫,沙发上的人全扭头看了过来,江浔、陈阿姨、江雷雷和他的父母。
江怀生不在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江浔看到我的时候对我笑着招了招手,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回了她一个笑。
陈阿姨迅速起身过来走到江沨面前,蹙着眉问他:“怎么全身都湿了?”
然后目光移到我身上,顿了一下。
江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小晚的房间不能睡了。”
电视里还在播着新闻,海城大部分地区遭遇特大暴雨袭击,降雨量超过140毫米,多条高速封路,东区的电路被烧毁正在抢修。
“看我,应该想到的。那小晚先睡徐妈的房间吧。”陈阿姨说完又对江沨说:“雨太大了,路上不安全,小姨他们今天在家里住。今晚雷雷跟你睡可以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最后一句话甚至带上了讨好的意味。
徐妈的房间在一楼,她已经搬出去很久了。尽管我幻想过能再被江沨牵进他的房间,但是陈阿姨安排的很合理。
我感觉到猫在我背后的包里不安地动来动去,担心被陈阿姨看到,我点了一下头想先去徐妈的房间。
江沨没有松开我的手腕,他说:“小晚跟我睡。”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我看到陈阿姨的神情称得上不可置信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我想跟江沨哥哥一起睡!”江雷雷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江雷雷比江浔还小,我没必要跟一个小孩较劲,但是却控制不住自己近乎偏执地想,江沨是我的哥哥,我跟他更亲。
“你还想跟哥睡?你自己睡吧,你把哥挤下床怎么办?”江浔说。
我听到有点想笑,但是陈阿姨还站在我们面前,我只好压下笑意。
江沨没再等陈阿姨开口,跟客厅里的人打过招呼后就拉着我走上楼梯。
他在高一节的楼梯上,看起来比我高了那么多,我的视线自上而下落在他扣住我手腕的手上。
可能是刚刚淋了雨的缘故,我觉得相贴的皮肤有点潮湿,凉凉的,我轻微地挣了一下江沨就松开手了。
我连忙捉住他的手,四指穿过虎口搭在他的手背上,拇指相扣。
终于手心贴着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