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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不须辞 诗无茶 2525 2024-11-10 11:46:26

60

二人不约而同向后望去,目之所及,依旧是幽深密林,渺渺茫茫的黑暗向未知的远方蔓延,不见尽头。

容苍回过头看了看湖面倒映出的雪山,沉思道:“明明可以反光,却照不出任何东西。长舒,你说,这秋水湖,到底是什么?”

长舒自然也想到了:“往生镜。”

“那这雪山……”

“在镜中。”长舒说完,向后一退,顺带把容苍拉远,低低叮嘱道,“你就在这儿,别跟来。”

没等容苍反应,湖边一袭白纱翩飞,缓带轻衣的身影对准雪山倒影噗通一声跳进了湖里。

“长舒!”容苍眉睫一跳,又是一声落水响动,两人相继跃进湖中。

黑,触目可及的黑。

湖下无水,满是罗布的障气,气体虽流动不止,却紧紧悬浮在他们周围,天罗地网一般,没有一丝缝隙。二人所有的视线被隔断,犹如置身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

绵声哝语的唱戏腔调不绝如缕,长舒侧耳细听,却难辨来处。

耳畔朦胧传来沉沉的龙啸,长舒心叫不好,怕是容苍头脑一热跟着自己跳了下来,随即扬声唤道:“容苍!”

龙吟戛然而止,片刻过后,再响起时则更为低沉用力。

视线逐渐清晰起来,障气愈发稀薄,透过耳膜的声响也更加明确了些。长舒却愈发面色深沉,垂手站在原地直至龙啸声止,化为人形的容苍急急奔到他面前,满眼担忧尚未消却,不自觉地夹杂了几分发现长舒安然无恙后的欣喜:“长舒!”

被呼喊的人眉间没有丝毫与之相同的情绪,反而面沉如水,冷眼看着容苍把他双手拉住上上下下地检查,待容苍安静下来,方寒声问道:“那障气,是你吞的?”

容苍被长舒的眼神看得心里一惊,脑中瞬时闪过无数种长舒察觉出了什么情况的猜测,但当下已难以狡辩,只僵着脸紧张地“嗯”了一声。

“上次卧玉泉中,你也是这样解决的?”

容苍打量着长舒的脸色,心如擂鼓,低下眼睛又“嗯”了一声。

一句厉声喝问自头顶乍起:“你去蓬莱两千年就学了这个?!” ?

容苍被这一句问得有些猝不及防,原以为长舒是凭他吞了这些东西从而推断出他以前干过的行当,但刚才那句话一问出口,情况好像不是容苍想的那样。

他还是有些捉摸不透,只能把声音又降低些,小得几乎到了听不见的地步:“嗯……”

“胡闹!”长舒把容苍抓着他袖子的手一把甩开,转身偏头骂道,“这东西是能随随便便吞进去的么?!吞进去后又怎么解决?!魔气不散,它始终在你体内!若没法子排出去,侵蚀的便是你的魄体!到时候我没事,你落得个万魔侵体便好了?!这不是以命抵命是什么?你蓬莱拜的是什么劳什子庸师?!”

容苍彻底松了口气。

原来没有怀疑他的身份,只是担心他罢了。

长舒脸色依旧十分难看,容苍饶是躲过一劫,也不敢放松警惕,得把人哄过来再说。

他向前挪了半步,怯怯地去牵长舒的衣袖,小心道:“长舒莫气。师傅说了,我体质与寻常妖物不同。这些东西,吞就吞了,待它们顺着气血运向心脉,就能自如消化的。”

长舒自胸腔中发出一声冷哼,嘴角扯出一个极冰寒讽刺的笑,眸中厉芒如针,锋利地刺向双目所望:“待出去了,我倒非要去蓬莱拜会你那便宜师傅一遭不可。他若是给我解释不清楚你的体质到底怎么个特殊法,日后卧玉泉边的障气,说什么也要给他留上一口。”

“在此之前,这邪术不可再用。”长舒回身对容苍说道,“若两千年只叫你学得这么个舍身殒命的法子,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待在烟寒宫哪也不去,卧玉泉那障气,不要你挡也罢。”

最后一句话音方落,容苍眸色霎时黯淡下去,长舒一眼捕捉到后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过了头。

僵持少顷,低眼看容苍还捏着自己一片袖角,长舒眸光飘动,无声伸手把人握住,错开眼神板着脸道:“省得跑出去两千年,人也见不到一面。”

掌心握着的手僵硬一瞬,而后听见容苍语调忍不住上扬着小小“哦”了一声。

浓雾既散,苍苍雪景显现眼前。

枯杪残叶,萧萧败柳,满目银装的山坡上,落木枝头皆挂了三尺青霜。

莺啼般的戏声自打在夜里出现后就没停过,唱腔凄哀婉转,像在同谁诉尽离别衷肠,此刻长舒他们置身山中,比起在湖外,效果更是余音绕耳,袅袅如烟。

空谷中响起深浅不一的踩雪之声,夜色笼罩下,白得有些过分惨淡的山色在幽幽唱曲声里又多了几分悚然和诡异。

行至山腰,容苍突然拦住长舒,二人屏气凝神,一刻不歇的戏声下,不远处的缓坡上有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和断断续续的谈话。

来人嗓音有些沙哑,带着明显的哭腔:“再撑一会儿……姜禹……罗睺就快来了……你再撑一会儿……”

是萧霁阳。

“无碍,霁……瑶灵。”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才说完几个字就歇下来喘了口气,而后笑道,“这么久了,还是改不了口, 惯爱唤你霁阳。”

正哭着的人似乎也忍不住破涕为笑,吸了吸鼻子,再开口时已没有先前那么慌张,柔声道:“那便唤我霁阳。萧霁阳也好,瑶灵也罢,总归都是你的妻。”

姜禹没应,只放低了嗓音絮絮叨叨地同她说着闲话,大概这样一来是不会觉得那么累,二来也好分散萧霁阳的注意。

“瑶灵,你知道吗,我在忘川等你的那几年,并未如他们所说忘记前尘一分一毫,相反还记起了许多事。”他又停了半晌,缓口气继续道,“做人的时候,临死前会见走马灯,我是知晓的。因为那时我在悬崖边,脑中最后想起的,便是自十二岁起同你经历的一切,再一睁眼,我就到了黄泉。只是我没想到,做鬼原来也会这样。忘川河底,多的是守着一腔执念不肯轮回的魂魄,他们有的渐渐忘了前尘,最后痴痴被鬼差领着喝了孟婆汤,入了六道,有的始终不忘,便化作一缕飞烟,成了一部分忘川。霁……瑶灵,你知道吗,我本该是后者的。我快化作飞烟的那几日,慢慢想起了过往五万年的前尘。”

姜禹轻咳着,话里依旧带着笑意,温声哄道:“你别怪萧启……不,你说他叫什么……哦,玄凌,玄凌帝君。那时他不过肉体凡胎,又在至尊之位,被命盘所定,求而不得心生恶念实属正常。五万年前,我也曾做过皇帝的。我那皇帝当得比他更荒唐,更过分。我杀了许多人,犯下弥天大祸,判官罚我世世不得好死以弥补罪过。如此五万年,我每一世都孤苦无依,未得善果。这本该是我的最后一世,入了忘川,我的归宿便是一缕飞烟,这是早就定好的结局。偏生遇到了你,苟延几日寒寿,是上天怜我,五万年死赎,换一场无憾。”

“别说了。”萧霁阳打断道,“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谁!”

话锋急转,萧霁阳在听见不属于他二人的踩雪声后,原本温和的语调已是杀气毕露,高喝之下眼风杀到声源所在,看到突然出现在跟前的长舒二人,眼角微微抽动,周身气场霎时呈蓄势待发的攻击状态。

长舒并不打算防备,只不卑不亢地唤了一声:“瑶灵上仙。”

萧霁阳在凡间并未见过他二人真身,然而知道她是瑶灵的人在三界不是少数,正欲质问他们怎会在此的时候,一旁的姜禹却开口了。

“怜清道长。”

三人俱是一愣,将目光转向说话的人。

“上次尘世一别,已是五万年之久。”姜禹的神色十分平静,浅笑的嘴角似乎在诉说着他对过往的释然,“不知桑胥的子民们,如今可皆安好?”

长舒这次没有反驳,考虑到事有缓急,他按捺住心中疑惑,略略看了姜禹一眼,转而对萧霁阳道:“忘川残魂强滞人世,岁长日久,不耐凡尘阳气,只会日渐衰腐,灰飞烟灭。”

“他不会的。”萧霁阳被长舒的话刺激得闭了闭眼,搂紧了姜禹,固执地说道,“罗睺说了,他不日便到。届时会有法子救姜禹的。”

一旁的姜禹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应该是听萧霁阳重复过许多遍这样的话。

“他已经黔驴技穷了。”长舒淡淡道,“进到这往生镜中,便是延缓你夫君寒寿的最后一招。”

“往生镜?”萧霁阳娥眉紧蹙,像是从未听过这样东西,“此处是障山,哪里是什么往生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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