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霜院中青竹香愈发浓郁。
容瑟仰面被压在玉榻上, 青丝如水一般在他身‖下铺开,瓷白面容晕开绯红,眼波微转,眼底水雾缭绕。
纤长的眼睫轻颤, 仿佛蝴蝶振动脆弱的翅羽, 嫣红唇瓣上全是不肯发出声音而咬出的斑斑齿痕。
身上萦绕着青竹香在热息下蒸腾出几丝潮气, 他微张着唇, 急促的喘‖息着, 衣襟凌乱地散开,半潮湿的逶迤在修长的身躯上,白皙的胸膛一片潮红。
望宁单手撑在青年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唇齿间隐约颤动的红舌,黑眸腾地燃烧起一簇暗色的幽火。
铺天盖地的秾丽艳色像是密稠的网,望宁喉结上下滚了滚, 声音愈发的低哑:“男女有别,少与温玉往来。”
他与何人来往,与望宁有甚么关系?望宁又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过问?
容瑟偏开头, 汗湿的几缕发丝蜿蜒贴在潮湿的颈项上,投在眼下的阴影,遮掩去了眼底冰冷的讽刺。
望宁目光幽深晦暗,掰开青年修长的腿, 大掌紧箍住颤抖的腰身抬高, 让青年面对面地跨坐到他的身上。
发带不知何时松落掉到地上,三千青丝流泻而下,发尾迤逦地散在玉榻上。
容瑟全身忍不住一抖, 微微仰起湿漉漉的脸庞,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摇曳的烛影投照在望宁高挺的鼻梁侧翼上, 半张俊美的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基本没怎么乱的衣襟之下,如巨蟒一般的灼烫突突地直跳。
…怎么会?
望宁不是修无情道的么?!!
容瑟的脸刹那变得惨白,耳边是男人又低又缓的沉哑嗓音,平静的语气令人脊背发凉:“容瑟,本尊的耐心不多。”
威胁。
明目张胆的威胁。
容瑟胸腔里有如压了千斤重石,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勒住了咽喉,越是挣扎,室息感就越发的强烈,反恶感与排斥汹涌而上,几乎要淹没了他,简直要让他喘不上气来。
他鸦羽似的眼睫缓缓闭上,轻轻开口:“弟子…知道了。”
绑缚在头顶的手臂簌簌地战栗着,容瑟虚软地咬了咬唇瓣,唇上的齿痕愈发殷红:“…能放开弟子了么?”
望宁双眼里一片黑沉,布着薄茧的大掌上移,握住青年的手腕,绑在腕上的锁链寸寸消散。
沁着汗珠的手臂无力软垂下,稳稳落入大掌中,望宁检查了下他手掌心上的伤口,没有崩裂的迹象,涂抹上去的药粉融进皮肉中,血已然止住。
反而是青年的手腕上,又被勒出一圈红痕,印在白皙的皮肤上,像是凌‖虐留下的痕迹。
手腕上的绑缚消失,堵塞的七筋八脉顷刻变通,体内停滞的灵力又流通起来。
容瑟催动灵力,恢复一些力气,收缩回手,抵在禁锢在腰肢的大手上。
刚要用力推开,耳侧又响起望宁低沉的声音:“事不过三,容瑟,这是本尊最后一次给你机会。”
容瑟手一顿,佯装没听到,指间闪现两张符箓,纹络上流光闪烁,移动阵法启动,远离开玉榻,头也不回往外走。
目送青年的身影远去,望宁垂眸,紧盯着凌乱的玉榻,面容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
挡在光影下的半边身躯,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眸底涌动着几分阴晦的幽芒。
—
容瑟施展清尘决,简单清理了下身上的污秽,径直去往后山的灵泉。
——哗啦!
灵泉水搅动声在后山中荡漾开。
容瑟不停往身上砸着冷水,嘴唇无力地张开,上半身趴在灵泉边的岩石上,干呕得胆汁都快吐出来。
乌发海藻一般在水面晃荡,容瑟如羊脂玉般的肌肤在后山白昼般的银辉下愈显苍白,抓着岩石棱角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识海里的神识警示道:“发生什么?你的识海又在震荡。”
明明几个月里波动很小,几个时辰前突然震荡得很厉害。
“……”
容瑟似没听到一般,羞耻感包裹住他,他一脸无血色的苍白,唇却红得吓人,长长眼睫上坠着水珠,要掉不掉的。
整个人都很安静清冷,全身仔细地搓洗几遍,湿淋淋走出灵泉。
“弑仙阵…”泛着水光的唇微启,话说到一半,想到什么,又咻尔顿住。
长长的睫羽垂敛,掩住眼里的情绪,容瑟的身形渐渐隐没入后山丛林遮掩的阴影当中。
—
天光熹微。
空间里的传音石掐着点闪烁,容瑟回到庭霜院,玉榻上已收拾整洁,望宁坐在书案前,不远处的桌上照常放着几样清淡吃食。
院中的青竹香散去了一些,闻着不再那么浓厚。
听到脚步声,望宁指了指桌上的吃食,深邃的双目毫无波澜起伏,一如既往的深沉淡漠,好似昨夜里的荒唐不曾存在过一般。
容瑟睫羽轻颤,又听到望宁道:“以后没有必要,少出庭霜院。”
“传音石。”
望宁微蜷曲指节,轻轻地叩击在深色书案上,一下又一下,随着时间的流逝,空气中压迫感倍增。
容瑟微抿下唇瓣,取出传音石放在书案上。
—
光阴如梭,弹指三载,又到季云宗三年一度的宗门大比。
颜离山以季云宗的名义,向仙门百家广发灵帖,邀请众仙门共赏比试。
季云宗在修真界备受三界瞩目,自是没有仙门推辞,千里迢迢的从四面八方赶往季云宗。
季云宗自不会怠慢于人,颜离山召集各峰长老及内门弟子挑选优秀弟子接待来客,讨论半天,却没有一个令他满意的安排提议。
颜离山心头有些火大,威严的脸孔骤然阴沉下来:“以前做的不是好好的么,怎么现在什么都不会?”
主殿之中推选出来的几个内门弟子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其中一人小声嘀咕道:“以前都是大师兄在安排…”
他们的要务是修炼,宗门事务一向是容瑟在打理,他们怎么会懂当中的门门道道。
颜离山横说话的弟子一眼,环顾一圈发现容瑟没有出现,脸色又难看两分:“容瑟人呢?!”
颜离山宗门大比乃季云宗重中之重,他竟然都不见人?
邵岩抚着胡须的手顿了一顿,这三年里容瑟鲜少现身人前,宗门内外都默认是仙尊不满他修行裹足不前,罚他在庭霜院闭关思过。
颜离山问及他的行踪,并非是觉得以前容瑟做的很好,要他担任宗门大比的要务,而是想找机会调容瑟出庭霜院,逼他交出秘境里的灵宝。
毕竟宗主的面子不能丢,当着仙尊的面,他不好意思向一个后辈开口要资源。
邵岩心照不宣地慈和一笑,出言为容瑟打圆场:“他两三年没管宗门事务,与他们几个是半斤八两,何必打扰去他修行,徒增仙尊不虞。”
其他几个长老附和地点点头,颜离山一口气梗在喉咙,吐不出咽不下,脸色愈发难看。
邵岩适时提议道:“找内务堂商量吧,让他们拿个主意。”
内务堂的掌事有几分小聪明,照着容瑟以前的进程安排,依葫芦画瓢安排下去。
季云宗宗门大比,报名正式开始。
宗门大比分为三轮比试,仅限内门弟子能够参加,对修为不做限制。
第一轮比试是小云境秘境试炼,前五十名通过试炼的弟子,可获得进入下一轮比试的资格。
第二轮是擂台比试,五十名弟子分为五个小组,按组守擂台,排名前二的两组进入下一轮比试。
第三轮是个人比试,晋级的弟子两两对战,胜者又进行下一轮比试,败者淘汰,如此循环,直至决出最终的胜出者,即宗门大比的魁首。
魁首不仅能扬名仙门百家,受万众瞩目,还有宗门赐下的可遇不可求的法器灵丹等,以及向宗门提出任何一个不违背仙门道义、不祸及宗门、不危害三界的要求。
没有一个内门弟子能拒绝扬名立万,报名的弟子如往届一样数不胜数,几近踏破内务堂的门槛。
温玉是前几个报名的弟子,在卷轴上填好信息,由内务堂的人注入灵力,卷宗变幻成一块翡翠绿的令牌,用以区分。
在宗门大比期间,绿令牌相当于是另一层面的身份令牌,一旦丢失或遭到损毁,即视为失去参与大比的资格。
而魁首的令牌,则会悬挂在宗门的主殿中,供全宗门瞻仰。
温玉妥帖收好绿令牌,踏出内务堂,就撞见颜昭昭带着宣木来报名。
颜昭昭自是有资格,但宣木…
颜离山虽破例收下他,但终究是凡人之躯,颜昭昭让宣木参加,是嫌宣木命活太长?
季云宗的宗门大比可不是小门小派的过家家,闹着玩儿的。
罢了,与她无关。
反倒是大师兄…报名已经开始,传音石却仍旧一点动静也无。
大师兄这次是不准备参加吗?
温玉紧皱眉头,大步离去,取出传音石,试探性地向容瑟传音。
不意外的,又一次石沉大海。
温玉锁眉思虑片刻,转而向邵岩传音。
—
庭霜院。
细小微尘在空中漂浮,空气中白色灵力点点浮聚,一面浮镜突然出现在房中。
邵岩毕恭毕敬行礼:“仙尊。”
望宁眼皮微掀,漆黑的眸里不见半点波澜:“有事?”
邵岩手虚握成拳抵在嘴边,底气不足地低咳两声:“闭关思过三年,怎么都罚够了。宗门大比召开在即,是不是…咳,该放容瑟出来报个名?”
望宁微侧目,看向书案边安静勾画着符箓的青年,骤然被点到名字,颤动着卷翘的眼睫,静静地望过来,黑曜石般的瞳色像是晚间缓缓流动的湖水。
望宁垂下眼,没有半分犹豫:“他不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