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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离开

貌美大师兄拒当万人嫌 泊淮酒 3788 2024-11-18 10:56:51

时云健硕的身躯伏低, 大掌包裹住他瘦削的肩头,英挺面孔上伤痕累累。

容瑟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神,仿佛望入一片看不见底的深渊。

自从在三年多前,温玉邀请他与时云一起去山下看花灯, 他再也没见过时云, 宗门大比时去青竹院告别, 时云亦不在。

几年不见, 时云长得又比之前健壮, 外门弟子的粗布衣衫被硕大的肌肉撑得满满当当,布料紧紧绷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撑破衣衫。

皮肤变成深古铜色,肌肉上面沁着一层汗水,油光水滑的,属于男性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

整个躯体如同一座山一样, 明明是个凡人,却浑身透出沉重的压迫感。

颜离山伏罪死亡,时云是颜离山的人, 不躲避着他,怎么还往他身边凑?

容瑟脑子里有些混乱,他纤长的眉头微微皱起,如溪水似的嗓音清泠泠, 拒人于千里之外:“放开。”

时云定定地注视他几息, 缓缓缩回手,往榻侧避让开一些,直挺挺站在榻前, 黑漆漆的眼珠直勾勾落在他的脸上。

容瑟无心去理会他炙热的目光,浓密卷翘的眼睫微微阖下, 慢慢的捋着脑海中残留的记忆。

他用吸魂大阵吞噬幽冥,被望宁抱回庭霜院。

温玉不知怎的恢复前世记忆,来找他谈话,大哭了一场。

温玉离开庭霜院,没多久又返回来,端着一碟…雪糕酥!

对。

雪糕酥。

他吃了一块雪糕酥,便浑身脱力,失去了意识,昏迷之前似乎听到温玉说…成了?

“……”

容瑟的目光顷刻一寸寸凉下去,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寂,穿过重重躯壳,淡淡地侵入人心底。

温玉给他下了药。

但是,为什么?容瑟不认为温玉会害他。

难不成是…想到什么,容瑟皓白的右手从云袖中探出,扣上他的左手腕,剥离出的灵识顺着指尖窜进体内。

没了。

他吞噬到体内的幽冥魂魄全没了。

容瑟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榻沿,指节寸寸绷直,温玉转移走了他体内镇压的幽冥魂魄!

幽冥魂魄侵蚀性很强,非一般的人能镇压住,以温玉的修为,很快会被幽冥吞噬,成为空有躯壳的傀儡。

容瑟忙放下手,从榻上下去。

甫一走出两步,房门被人推开,一股熟悉的冲力撞进他的怀里。

容瑟身形摇晃,踉跄地退后,一双蒲扇似的大掌及时扶住他瘦削的肩背。

“小心。”时云粗噶的声音响在头顶,身上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扶着容瑟的动作小心又克制,生怕弄疼了他。

容瑟侧目瞥了他一眼,低头看向身前的人,满腔的担忧不安顿时换变成无奈。

“温玉。”容瑟不急不缓地唤出身前人的名字。

温玉紧紧搂住他的腰肢,小孩似的耍赖不肯撒手。

容瑟垂在身侧的手缓抬到半空,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拍,漆黑如深潭的眼底潋潋流动着幽幽的光芒,仿佛洞悉一切。

“撒娇没有用。是你如实坦白,还是由我一个一个地来问?”嗓音带着一丝丝的沙哑,语速不急不缓,让人心头一颤。

温玉身体一僵,仰起头与他的黑眸对视,缓慢的松开手,往后退几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召出灵剑,双手举到头顶,闭上眼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我知道师兄要问什么,是,全都是我做的,师兄要打要骂,我绝不还一下手,但是我不认为我有错!”

哪怕再重来十次、百次、万次,她的选择都不会变。

容瑟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羽轻轻颤动,如同蝴蝶的翅膀般轻盈,清浅如水的视线,自上而下地扫过温玉倔强的脸庞。

寂静一点点在房中弥漫开。

“…我没怪你。”容瑟俯低身,朝温玉伸出手,长发如瀑布般流淌在他的肩头。

刚从昏迷中苏醒,他白皙的脸庞透着点恹恹,昳丽得惊心动魄。

容瑟斟酌着词汇,再度缓缓地开口,音质如空谷幽涧:“但是,下不为例。温玉,我不喜欢被欺瞒。”

尤其是与他切身相关的事。

他知道温玉做这些都是为了他,作为既得利益者,他有什么脸面怪温玉?——尽管事情并非出自他的本愿,他完全不知情。

温玉眼眶一热,佯装坚强的心房瞬间破防,霎时间所有的委屈一股脑的涌上心头,鼻头一酸,滚烫的眼泪扑簌簌地从眼眶中滴落下来。

她极力想要控制,却越是压制,眼泪越是汹涌,声音哽咽不成调:“好。我、我以后什么都不瞒师兄…大师兄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他不可能对温玉生气。

容瑟的手又往前递了递,探向温玉的手腕,语气里微末的凝冰一点点融化:“起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事。”

温玉收起灵剑,乖乖地站起身来,双手背到身后,躲开容瑟查探的手。

“不用看,我没事。”她吸了吸鼻子,心虚地不敢看容瑟的眼睛:“幽冥的魂魄…不在我的身上。”

容瑟的手微微一顿,一点点收回来。幽冥已经从他身上转移,不在温玉身上,那是在谁的身上?

容瑟鸦羽一般的睫毛微垂,冷玉似的脸颊,看不出半点情绪:“幽冥的魂魄转移到了谁的身上?”

温玉的眼波闪了闪,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似厌恶,模棱两可地说道:“没谁,他是心甘情愿的,师兄不必觉得内疚。”

容瑟眼神微暗,好像一口不见底的古井,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精雕细刻的脸孔。

“是…望宁?”容瑟薄薄的眼皮一颤,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

温玉脸上的表情一滞,扁着嘴嘟囔着道:“是谁都不重要。他害你那么惨,让他承受幽冥侵蚀之痛,算是便宜他了。”

还真是望宁。

他失去意识的期间,是与望宁在一起?

容瑟的面色微微发白,肩背一点一点紧绷起来,声线有些发干:“我昏迷过去多久?”

“两…”温玉的话刚到嘴边,邵岩急匆匆赶过来,截住她的话头:“玉儿,你和时云先出去,为师有些话要和容瑟说。”

温玉不明所以,顺从地退出房间。

时云侧头看了一眼邵岩,放下扶着容瑟肩背的手,跟在温玉后面走出去。

邵岩转身关上门,抚着胡须,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容瑟:“玉儿偷下彼岸花粉,害你失去意识,是她莽撞。但她是救你心切,希望你们不要生出什么嫌隙。”

容瑟摇摇头,肌肤晶莹,如冰雕雪铸:“不会。”

邵岩松出口气,语气多出几分轻松:“放心,你虽然昏迷两天两夜,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仙尊没有碰你,我和玉儿冲进庭霜院,你的衣裳都是完好的。”

“……”

容瑟不动声色地移开眼。

他虽然心里清楚,邵岩早看出望宁对他的私情,但被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他还是有些不自在。

容瑟微抿淡色的唇瓣,眼晴里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之色,音量低了两度:“他…怎么样?”

邵岩知道他在问谁,重重叹息一声:“不太好。仙尊本就入了魔,加上幽冥的侵蚀,已经完全丧失理智,谁都认不得,暂时用结界困在庭霜院里。”

——与容瑟预想中一模一样。

他之前阻止望宁抽取幽冥的魂魄,便是猜到望宁很大可能会失控,而以望宁对他的执着,一旦失控,遭殃的肯定是他。

容瑟一向不喜欢将赌注压在别人身上,下场会如何,他前世深有体会。

看容瑟似有些动容,邵岩忍不住说道:“仙尊是怜惜你的。他不想看你痛苦,想替你吞噬幽冥,但你防备心太重,他不得不找玉儿合作。”

容瑟脸庞白皙,周身散发淡淡的的青竹香,被长睫覆盖着的双眼闪烁着点点霜雪般的光。

他一字一句启唇,嗓音如沁入冰水般透彻,平静得没有丝毫的起伏,却总让人有种压迫感:“怜惜?”

如果望宁的怜惜是包庇杀他爹娘的凶手,伪善的收他为徒,不顾他的意愿多次强迫他,那这份怜惜,倒不如不要。

邵岩喉头一梗,意识到说错了话,紧张得面上发烫,无一处皮肤不被炙烤得发疼,鼻尖不断冒细密的汗珠。

“老夫没别的意思,就随口…”邵岩的声音逐渐小下去,忙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容瑟,顺势转移话题:“上云秘境,物归原主。”

亮白的光团漂浮到容瑟的面前,在他的颈项间晕开一片白晕,肌肤细致如美瓷。

他垂眸扫了一眼,音清凌凌的,如同拨奏瑶琴:“你不问里面为什么是空的?”

还能为什么?容瑟事先已经掏空,交给颜离山的时候,就是一个空壳。

本就是容瑟之物,他如何处理都是他的自由,旁人怨不得。

“里面的神识还在,你可以留着作为空间法器使用。”邵岩嘴唇发干,避而不答:“玉儿想要宗主之位,老夫要为她稳住宗门长老两年。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现在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束缚你,你可以去做想做的事情。”

按容瑟的性子,必然是不会留在季云宗,邵岩便不多此一问强留容瑟。

温玉想当宗主?

容瑟眼中划过一抹细微的诧异,温玉不是一向最怕麻烦的吗?

不过,不论温玉做什么,他都支持她。

“我想先去甘北祭拜爹娘,再到处走走看看。”前世不是困于宗门,就是忙于奔波逃命,他没来得及观赏游历人间。

眼下他离升仙仅一步之遥,在飞升之前,他想四处去游玩一番。

容瑟将光团退回给邵岩,竖掌躬身,朝邵岩行了个标准的礼,与三年前在宗门大比的小云境前一模一样:“上云秘境您留着吧,如何处置随便您。温玉以后劳烦您多照顾。”

又是在向他告别吗?

邵岩心头一阵酸涩,嗓子眼变得有些哽咽:“你不打算回来了吗?”

容瑟垂眸想了想,微微张开唇:“飞升之前,我会回来见一见温玉。”

看出容瑟心意已决,邵岩不好再多说什么:“什么时候走?”

容瑟侧头看了一眼霞光满天的蓝空,侧脸在霞光中透出温润的光泽:“明日。”

邵岩拍拍容瑟的肩膀,收起上云秘境,说了一句“保重”,打开门走出房间。

温玉与时云正站在门外,听到开门声,齐刷刷地望向邵岩。

邵岩深吸口气,调整脸上的表情,温声对温玉说道:“你再陪容瑟说说话,宗门的事由为师来处理。”

温玉没有多想,高高兴兴地应下。

时云余光多瞄了他一眼,直直望进房中,眼神很是幽暗,仿佛是有着什么东西,在眼底汹涌地翻腾着。

邵岩从副峰出来,一张明黄传音符飘到他面前。

“快来庭霜院,仙尊又在发狂!”长老慌张失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隐约夹杂着非人般的嘶吼。

邵岩连忙收敛起脑中乱七八糟的情绪,御剑飞向庭霜院,一进入里峰,一道强大的魔气迎面袭击而来。

“——!!”

邵岩立后仰下‖身体,避开从他额头上堪堪擦过的魔气。

“快来帮忙!”在院外的长老们大声喊道,手中的灵力源源不断输入结界中,加强结界。

不断有浓郁魔气冲撞在上面,结界一闪一闪地晃动着,像是随时会破碎。

不好!

邵岩二话不说,降落在他们旁边,运起灵力,注入结界中。

两个时辰过去,摇晃的结界稳定下来,邵岩与几个长老累得大汗淋漓。

一长老拂着额头的汗水,气喘吁吁道:“仙尊隔一段时间就要发狂,结界迟早会撑不住。”

目前最稳妥的办法,是将望宁关进禁地。

邵岩握紧拳头,脸上的神情满是纠结矛盾:“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容老夫再想想、再想想。”

他实在不愿意关望宁进禁地。

几个长老何尝不是呢?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叹着气离开庭霜院。

邵岩在结界外焦急的来回踱步,半晌,他咬了咬牙,走进结界中。

大殿的门敞开着,邵岩踏进房中,一眼看到半跪在玉榻上的男人。

身躯前倾着,手脚被无数的铁链缠绕,往后拉扯,铁链上金光暗淡,深深陷进皮‖肉里,四肢上汩汩流着鲜血,滴淌在玉榻上,晕开血淋淋的一大片。

男人低垂着头,长发披散着,领口的衣襟大开,露出结实健壮的胸膛肌肉,上面满是溅上的斑驳鲜血。

邵岩心头又是一阵发酸,不管望宁能不能听到,自顾自地说道:“仙尊,您斩妖除魔无数,不该被魔困住。老夫…打从心底里不愿意看到您如今的境况。”

刚才的发狂消耗尽望宁的体力,他阖着眼,呼吸急促粗重,对于邵岩的絮絮叨叨没有一丝反应。

邵岩念叨不知多久,取出上云秘境的光团放在玉榻上:“容瑟明日离开季云宗,上云秘境是他遗留之物,老夫放在庭霜院,给您做个纪念。”

邵岩又念叨了几句,缓步离开庭霜院。

他没有回头,没看到上云秘境的光团有一瞬间亮得令人,亮光照在望宁的脸上,他紧闭的眼皮轻微的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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