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瑟神智陷入迷离的浑浊。
等他再度睁开眼, 又过去三日,全身的疼痛渐渐转变成入骨的酸软,身体违背他的意愿,四肢沉珂如同普通凡人, 几乎提不起什么力气。
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 他半阖下眼睛, 纤长浓密的长睫掩住眼中流淌的冷意。
四周静悄悄的, 空气中弥漫的青竹香经久不散, 甚至比之前又浓郁了一些。
容瑟缓了缓身上的不适,全身的灵力不出意外被锁灵链封住,灵脉堵塞着,丹田里积蓄的灵力施展不出。
与上一次被捉回庭霜院,并没有什么不同。
容瑟心中划过一丝意外,按望宁在山门前的怒火, 他都做好最坏的心里打算——死。
容瑟费力地支撑着坐起身,披散的墨发黑锻似的滑落肩背,尾端逶迤地缠在洁白的云袖上。
他眸光微微一顿, 淡淡地瞥了眼身上的衣裳——明显不是他在远河镇穿的那一套——在他昏昏沉沉期间,望宁换掉了他全身上下的衣服。
或许不止一次。
“……”
容瑟无力抬起手,迟缓地撩开一片长袖,瓷白的手臂肌肤上, 布满密密麻麻的刺目痕迹。
像是一朵朵红梅, 绽放在细腻的皮‖肉上,糜丽又勾人。
他五指骤然蜷曲,嘴唇咬得发白, 缓缓闭上眼睛,等再度睁眼, 眼底渗出冰冷销魂的寒意!
哒哒——
空气中传来故意放重的脚步声,容瑟放下袖子,微侧目径直望向来人。
望宁端着一碗粥向与他走来,线条分明的脸孔上看不出一丝波澜,自然地坐到榻边,劲长的指节捏着玉勺柄试了试粥的温度。
粥送到青年唇边,容瑟偏头躲开,长睫在眼下垂下浅浅的阴翳,毫不掩饰他的厌恶与排斥。
在三年前他尚且装一装表面的温顺,自从上一回在山门前与望宁撕破脸,他连装都不愿再装。
可惜,望宁找来得太快,如果再晚上一些时日…
望宁大手一顿,幽暗的瞳孔慢慢地沉了下去,注视着容瑟如玉般的侧脸,眼神平静到极致,看得容瑟脊背悚然战栗。
下一刻,望宁放下粥,合握住他青紫交加的手腕,束缚在身后,紧扣到怀中,掐住他的下颌深深地吻上,逼得容瑟狼狈地躲避,干呕呛咳,长长的乌发如瀑布般倾泻至空中。
他五指攥得死紧,后仰着肩背,曲着腿想踹开男人,膝盖却碰到男人恐怖的狰狞。
——居然一直没有消退下去!
两个月里浑浑噩噩的经历闪过脑海,容瑟一阵头皮发麻,屈起上半身想逃离,但是却被望宁残忍的按住腰肢,一个不容拒绝的亲吻又落了下来。
一寸寸挪到耳际,拿捏着缓慢往下移,白皙的耳垂、一截修长的脖颈全成了他的所有物,任他肆意欺负。
容瑟仰着秀美的脖颈,眼尾晕开一道的红痕,艳丽极了。
男人又低又缓的嗓音由下而上传入耳中:“看来,你还没有受够教训。”
言外之意是什么,不言而喻。
容瑟的手紧紧攥成拳,虚软的身体微微发抖,没有说话,没有再挣扎,偏转过头,任由望宁摆弄——他做的更多,只会承受更多。
“……”
望宁呼吸凝滞一息,从青年的脖颈间抬起头来,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
不知过多久,容瑟感觉手腕上的力道一松,一支结实的手臂揽住他的腰,将他搂放在身前。
宽阔紧实的胸膛覆在瘦削的脊背上,望宁漆黑的眸子蕴着骇人的惊涛,喉咙干哑得不行,却没有再动他。
望宁端过粥,又喂到怀中人的唇边。
容瑟后知后觉腹中空空荡荡,传来一阵扭曲的饥饿感,本能驱使着他该食用些什么。
但是,食不下咽。
低垂着的视野里,看得见整洁干净的房间一角,从窗柩爬进来的光影,斑驳投在玉榻前,细小的浮沉盘旋漂浮着。
他呼吸间到处都是望宁身上的气息——充满侵略性的、不容违抗的,野兽似地包围着他,好像他稍一动弹,就要把他吞食了似的。
令他喘不过气。
望宁平稳的持着勺,一动不动,周身强势的威压蔓延开,空气一点点变得紧绷。
容瑟眼睫轻轻一颤,良久,想到什么,强行按捺下腹内翻滚的反恶感,微启红肿的唇瓣。
容瑟用膳的模样很安静,望宁微低眼帘,目光攫取着青年被粥润湿的唇角,眼底翻涌的黑潮愈发浓厚惊人。
望宁一勺一勺喂着,一小碗粥很快见底,他伸出长指,去拂容瑟唇上的粥水痕迹。
容瑟脊背僵硬,薄唇颤抖一瞬,终究没有反抗。
以他现在的状态,离开玉榻都成问题,与望宁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他需要找寻时机离开庭霜院,或者…杀了望宁。
想着在远河镇里探知到的消息,容瑟一双深潭般清明的明眸里,透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不知过多久,唇上的压缚感撤去,容瑟忍着腹内翻腾的灼烧感,微微张唇,想要让望宁放开他,眼前莹白灵力一闪,一个熟悉的空间法器出现在他的眼前。
望宁手臂从后背牢牢圈住他,像是一条巨大的蟒蛇,贴紧着他,伺机着将他死死缠在怀中。
“物归原主。短缺的三个月,过几日本尊通知内务堂补上。”
他语气平缓地陈述,像是容瑟在宗门大比上脱离季云宗的事,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容瑟眉尖微动,眼底淌过一缕嘲讽,他清冽的音色,渗着一点儿微哑:“仙尊贵人多忘事,容瑟已经不是季云宗的人。”
又哪来的什么物归原主。
望宁眉眼锋利如冷刀,直直地凝视着他,语调不急不缓地警告:“容瑟,惹怒本尊,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想脱离季云宗?
他不点头,哪怕仙门百家有目共睹,都没有用。
容瑟依然是他唯一的首徒,除了庭霜院,哪里都不要想去。他有的是手段,能对付容瑟。
抽走青年全部的灵脉,让对方如同脆弱的凡人一般,依附着他生存,完全地困在榻间承欢,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
但是,脑海中甫一浮现出容瑟在山门前看他的眼神,他居然有些下不去手,心底深处罕见地生出一丝…怯退。
否则,容瑟除了接纳承受他,连片刻的清醒都不会有。
“……”
容瑟不动声色地移开眼,修长的手在袖中蜷紧,权当没有听到。
望宁垂下眼,辨不出情绪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又一道灵力闪烁,一个白玉方盒显露出来。
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是几个样式不一的空间法器,表层流溢着充沛的灵气,但被一层水波样的禁制压制着。
丝丝缕缕的阴寒之气从盒中飘出,所过之处,犹如利刃切割皮肤,皮下一阵火辣辣的疼。
容瑟脸色微微发白,下一瞬,飘到他手背上的寒气被击散,绕过他飘到房中。
望宁撤去禁制,寒气随之消散,将盒子放在容瑟面前,喑哑着声:“你根基尚浅,里面的法器你大多压不住,暂且先收下,日后本尊慢慢教你怎么用。”
盒子里都是望宁的空间法器,里面包囊着他近百年来闯搜寻而来的数之不尽的法器、剑术、心法术决、灵丹、灵草、灵石…随便一样,都能比得上上云秘境。
只要容瑟点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他会给他像是掌中明珠一样优渥的资源,一步一步助其修行成大道。
当然,就算容瑟不点头,他也会强行让他收下。
—
又几日一晃而过。
庭霜院里依然没有半点动静传出,温玉心急如焚,连修炼的状态都愈发糟糕。
邵岩看在眼中,忧在心里,但又不好明言。
“——邵岩。”
明黄的传音符飘到邵岩面前,颜离山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来主殿一趟。”
颜离山心头一个咯噔,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邵岩御剑到主峰,一踏进主殿,便看见内务堂的掌事缩着肩膀站在殿中,低着头颅,身体害怕地哆嗦着,大气不敢出。
上座上,颜离山脸色阴沉,紧抓着扶手,手背青筋根根暴突,俨然是在气头上。
见到邵岩上前,颜离山阴狠的目光从掌事身上挪开,转到邵岩头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容瑟在季云宗!?”
邵岩面色一僵,瞳孔骤然紧缩,脑袋顷刻一片空白。颜离山怎么会知道?!
—
庭霜院中。
明亮天光攀爬进房中,照在玉榻侧放置的白玉方盒上,表面流光溢彩。
面容昳丽的青年坐在榻上,松散的墨发流泻在肩头,将他一半的面容隐在阴翳下,没有半点烟火气。
在玉榻周围,水波一样的帘幕笼罩四方——望宁在玉榻四周设下的禁制,容瑟除去在榻上,连房间都出不去。
院中仅有他与望宁两个人,他所有的事都要经望宁的手,吃食喂到嘴边,更换衣物甚至不需要他动一下手。
偌大的庭霜院像一个巨大的牢笼,他是囚在其中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