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外。
周围气氛诡异的安静, 沉重的压抑感蔓延到空气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望宁怀中的青年身上。
青年卷长细密的羽睫紧敛着,顺从乖巧地蜷在男人宽阔的怀里,眼尾坠挂着一滴汗珠, 要落不落的, 双唇红肿艳丽, 嘴角破了一点皮, 是过激的噬吻下咬破的。
脸色却出奇的惨白, 看不到半点血色,青紫斑驳的手腕垂落在男人的臂弯上,衣襟下的胸膛没有一丝起伏。
宛如…一具尸体。
邵岩身躯一晃,往后退两步,脚踩在地面的落叶上,发出窸窣的声响。
盛宴回过神来, 连忙运动灵力,朝包围圈中心飞去,手臂伸展, 劫掠向望宁怀中的青年。
宣木捕捉到他的动作,立即紧随其后,从半空俯冲向望宁,要先一步夺过人。
却在即将碰到青年的衣角, 一股强势骇人的灵压将青年圈禁包裹, 将他们反弹了出去!
“咳!”
盛宴脚狠踩在地面,往后退出长长一段距离,才堪堪稳住身形, 胸口气血翻涌,咳出一口鲜血来。
宣木直接被弹到树干上, 后背重重撞上粗壮的树干,撞得他五脏六腑几乎移位。
他脸色白了白,咬牙切齿地钉住望宁,眼中的狠意几乎要溢出来,似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你还要做什么!?非要害死他,你才满意吗?!”
盛宴抹去嘴角的血迹,奇怪地看了异常激动的宣木一眼,总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宣木没注意到他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望宁,不放过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再做出什么伤害容瑟的事。
不知是他话里的哪个字戳到男人的神经,望宁的瞳孔骤缩,满身的戾气尽数化去。
他专注地注视着怀中人,灵识缓慢地探进青年的体内,丹田崩坏,寸寸碎裂,剩下个摇摇欲坠的雏形,还残存着一点几近忽略不计的灵力——容瑟潜意识里在拼命地护着丹田。
但导致他灌入的灵力无处可去,从丹田裂开的缝隙中迸出,窜向青年的四肢百骸,将青年的七筋八脉都击穿,把内里搅和得一团乱糟,几乎没有一处是好的。
“……”
望宁面无表情,浑身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覆在容瑟后颈的大掌,力道不断收紧,按在停止跳动的脉搏上。
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过是想废除青年的修为,拔掉他的羽翼,让他不能再逃离他。
从未想过,从未想过…
望宁一缕又一缕的剥出灵识,小心地探进容瑟的丹田,尝试着一点点的修复。
但是,没有任何效果。
容瑟如今的身体像是个无数漏孔的筛子,根本无法复原。
“仙尊。”邵岩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句,看着望宁不要命似剥离灵识,身体逐渐变透明,他眼眶立即红了:“停手吧,没有用的。”
容瑟伤得太重,呼吸都停止,做什么都是枉然。
邵岩很不想承认,但是又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容瑟救不活。
望宁的身形猛然顿住。
“不。”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病态的痴狂:“他不会有事的。”
他不会让容瑟死的。
容瑟要死,也该死在庭霜院的玉榻上,死在他的身侧,该与他死在一起。
邵岩眉心一跳,还想劝说,望宁闭上双眼,上一刻几乎透明的身体顷刻恢复如初,从他身上传出的压迫感亦比之前愈盛。
邵岩恍然大悟,原来是身外身,怪不得他看到两个仙尊,有一个仙尊是分离出来的身外身灵体。
修为越高,分出的身外身与本体越相似,他分辨不出来很正常。
但是修士的丹田至关重要,一旦遭到毁坏,大罗金仙都不一定有办法,何况容瑟毁的不止是丹田,连浑身的筋脉都…
哪怕真侥幸救回来,亦是一辈子的废人,没办法修炼了。
邵岩正惋惜着,余光便瞥见望宁并指,掌心对准丹田,生生地从体内掏出了…元丹!!
邵岩瞪大眼睛,喉咙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震惊得发不出一点声响。
疯了!!
元丹强行离体,对修士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望宁飞升在即,怎么能动元丹!!
望宁的飞升,不仅关乎宗门后世上百、上千年的发展,乃至于对整个修真界都意义非凡。
宗门里要是得知,必然不能接受。
盛宴、宣木等人亦纷纷惊愕地愣在原地,在场的都是修行之人,自然都知道元丹的重要性。
望宁竟然生掏元丹……容瑟对他就如此重要吗?
众人一时失言,不知该作何反应,眼睁睁地看着望宁一点一点将元丹送入容瑟的身体中。
修士的元丹是大补之物,何况望宁是半仙…或许,有用呢?
没有元丹在身,望宁身上的灵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刀刻般的脸庞一片惨白,几乎与容瑟没什么两样。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此刻非常痛苦,但望宁却似什么都没有感觉到,轻轻抬起手,很怜惜、很缓慢地抹去怀中青年唇角的鲜血。
一刻钟。
两刻钟。
……
随着时间的推移,青年仍旧闭着眼,胸膛里寂静,没有一点变化。
众人的心慢慢地沉入到谷底,眼中最后的一点希望的光芒熄灭。
——连元丹都没有用吗?
盛宴脸色刷地一下变苍白,脚下如同有千斤重,移动不了分毫。
宣木瞳眸涣散,踉跄地后退几步,背抵在树干上,顺着滑坐到地上。
邵岩再支撑不住,惶然地跌坐在地,容、容瑟真的…死了。
他颇为怜爱的后辈,在几个时辰前还是活蹦乱跳的、活生生的一条命,在他眼前消逝。
邵岩后悔不迭。
早知道容瑟逃走,仙尊会动这么大的火,他不该发什么善心,助容瑟一臂之力。
什么生不如死,哪有活着重要?一死便什么都没了。
他甚至不敢去想,温玉要是知道容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邵岩唇边微微颤抖,不忍地开口:“仙尊,元丹收回来吧,容瑟他…他死了!”
望宁抬头看向邵岩,漆黑的眸里不见半点光,莫名让人不寒而栗。
他紧揽着容瑟,声音平静到心惊肉跳:“邵岩,安静点,不要吓着本尊的妻子...”
“——!!”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堂堂仙尊,称一男子为妻??
不等他们有所缓应,望宁忽然低头凑到容瑟光洁白皙的脖子,张口狠狠咬下,咬出血的味道!
“睁眼。”
他目光凶沉,嗓音暗哑,吐出的语句让邵岩瞬间变了脸色。
“就算你死,本尊也不会放你走的。”
他会捉他回去,在他从小住过的房间,睡着的榻上,逼着他睁眼看着,看着是谁在占有他。
邵岩这时候才意识到容瑟一直被困在什么样恐怖的爱意里,毫无节制的放肆,不容拒绝的强行掠夺…他只是作为旁观者,就已经感觉无法喘‖息,别提容瑟才是那个真正被围困住的人。
邵岩心情变得愈发沉重,过了许久才勉强稳住心神。
没有元丹,望宁灵力大跌,在魔族的地境上久留不是明智之举。
他隐秘地朝盛宴使去一个眼色,用宗门秘术向他传音:你身上有传送卷轴吗?
盛宴微微一愣,不动声色环顾了一圈周围,面上不露任何破绽:有。
他离开宗门历练的几年里,得到不少宝物,价值不菲的传送卷轴有好几个。
邵岩微松口气,示意盛宴听指示行事。
他的手背到身后,悄悄的掐诀,趁着宣木等一行还没回过神,朝魔族发动攻击,为盛宴打掩护。
“用传送卷轴!”邵岩喊道。
盛宴很有眼力见地撕开卷轴,丢在望宁的脚下,传送卷轴发出耀眼的光芒,逐渐吞噬掉望宁与容瑟的身影。
在卷轴即将关闭,邵岩立即跳到卷轴的传送范围里,又往盛宴看去,想叫他一起进阵。
不成想盛宴手掌摊开,又取出个传送卷轴,迎着他惊讶的目光之中,在传送卷轴关闭的最后一刻,猝不及防地出手,掠走了容瑟!
“——!!”
望宁想也不想要追出去,邵岩眼疾手快拉住他,传送卷轴关闭上。
“容瑟——!!”
望宁的眼底一片赤红,眼眸阴戾,满是疯狂的执拗。
—
白光闪烁,邵岩与望宁的身影消失。
宣木意识到发生何事,盛宴已经撕开第二张传送卷轴,抱着容瑟的尸身脱身。
“追——!!”宣木胸膛剧烈起伏,气得双目暴突。
—
传送卷轴的传送目的地不固定。
等眼前的白光散去,盛宴出现在一条宽阔的山石道路上,路两侧是一片密林,在暗淡夕阳光下,愈发昏暗。
——像是人间的某个地方。
盛宴淡淡扫了一眼,视线便落回怀中的青年身上。
青年无知无觉地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乌发瀑布一样散落,苍白的雪肌在光下似是染了层薄薄的雪霜,白皙柔美的脖颈裸‖露着,上面的齿印沁着丝丝鲜血,明显得骇人。
盛宴眸光一动,宛如毒蛇阴冷湿滑,就好像有什么觊觎已久的猎物终于跌进了他精心织造的密网中一般。
他终于被他攫为已有了。
从他多年前为容瑟心魔入体,容瑟就该是他的。
他是第一个爱上容瑟的人,他为容瑟心神不宁的时候,望宁还不知道在哪里闭关,他才是真正应该得到他的人。
盛宴呼吸沉重,头埋进容瑟的颈间,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淡雅的青竹香,眼神炙热幽暗,是吞噬一切的疯狂!
鼻梁偶尔触碰到青年脖颈间的肌肤,细腻冰凉似冷玉般的触感如同一道电流,从他的头顶沿着脊椎蹿下,盛宴头皮一阵发麻。
他全身肌肉紧绷着,控制不住地兴奋,眼眶渐渐变赤红,像野兽一样的粗‖喘,那些肮脏、下流、不可说的欲‖望瞬间攀爬到顶峰!
便没注意到,青年垂落在半空中的莹白指尖,微不可察的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