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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见燕台 迷幻的炮台 3493 2024-12-30 10:27:31

及至噙水,萧骋却没让燕羽衣下车,只说了句等等便匆忙离开。

燕羽衣的精力仍全部放在人海中的那道熟悉身影,他不确定自己究竟是恍惚间意识出现问题,故而产生的幻觉,还是那人只是与家主有些相似。

他用软枕堆起小山,整个人趴进其中闭眼思索,企图从中找到什么端倪,至少证明是他精神出现问题,或者夜黑光线导致眼前所见并非为真。

但显然,他有些小瞧自己凝思的实力,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连萧骋何时回来,他们又怎么抵达目的地,为什么到地方了却不叫他醒来,自己就这么不设防地在大宸人面前暴露要害,种种一切,全部淹没在忽如其来的疲倦中。

马车停在名叫疏音楼的酒楼对面,隔着条不算宽阔的行道,正对门前那对石狮中,左边脚踩绣球憨态可掬的那只。

萧骋倒鲜少有这般好脾气,耐心等待燕羽衣彻底清醒,才带着从噙水街当铺找来的剑匣率先下车。

很快,在燕羽衣戴好面具之前,头戴褐色圆帽的小厮从疏音楼内,带着脚凳麻溜跑过来。

先向萧骋行礼,目标明确,显然是知道自己接待的究竟是什么人物。

“裴总商大驾光临,小的叫杨福,是这疏音楼的管事,您预定的厢房已备好。”

萧骋站在檐下,整个人浸泡在黑暗中,问道:“想吃什么。”

“有酒吗。”

燕羽衣掀帘,拒绝被人搀扶,返身从渔山所在的那边利落跳车,随口道。

萧骋旋即问道:“来壶茶,预定的热菜也可去做。”

他顿了顿,又道:“歌舞就不必了。”

燕羽衣抬脚向前,走得却慢,等待萧骋与自己并肩后,才说:“还有歌舞?”

商会会长这类的贵宾,为避免经过大堂时被不长眼的人打扰,通常会走酒楼特设的通道上楼。

杨福在前领路,时不时低头瞧贵客们是否跟得上,动作幅度低,双方距离也得当,恰到好处地给予客人隐秘性。

既然萧骋不想看的,必定是极其精彩,若他厌恶,能够恶心他几分再好不过。燕羽衣扬眉,有什么东西不能拿出来大家一起看看呢,大过年的热热闹闹才更好。

提出质疑,并要求歌舞,直至一行人走到三楼转角平台,萧骋意味深长地问:“你确定?”

“好东西拿出来欣赏,疏音楼名中有音,歌舞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去。”

燕羽衣强调:“怎么不能看呢。”

“好。”

萧骋这次爽快道:“将你们这最贵的拿出来。”

疏音楼所有东西都是现成的,舞姬们迈着轻盈的舞步,怀中是美酒佳肴,薄如蝉翼的舞裙仅仅只遮住重要部位,动作幅度虽大,盘中食物却并未有半分倾洒。

燕羽衣:“……”

萧骋用手势示意,头戴蝶钗的舞姬立即扑向燕羽衣,她捧起酒杯就要往燕羽衣口中灌:“这位公子想必是初次来疏音楼,此乃——”

“滚。”燕羽衣面无表情,将酒杯从舞姬手中抽走,径直朝屏风那边扔了过去。

可怜琉璃杯,还未落地便砸得粉碎。。

舞姬掩唇惊呼,却并未见半分慌乱,反而语气娇柔地伏在燕羽衣膝旁问到:“公子是遇到什么忧愁了吗,奴或许能为公子分忧。”

“你?”燕羽衣挑眉,掀起眼皮打量舞姬。

舞姬连忙露出讨好笑容:“公子必然是做大事的人,小女子虽才疏学浅,虽无法为公子分忧,但苦恼若是能说出来,这心情也能略放松几分呢。”

说着,她小心翼翼道:“奴替公子将面具取下吧。”

“疏音楼。”燕羽衣抓住舞姬手腕,耳畔忽然传来隔壁厢房泄漏的靡靡之音。

是墙壁与墙壁之间不隔音吗,不,是他们声音太大了。

“隔壁是谁。”燕羽衣开口。

舞姬听罢却并未立即回答燕羽衣的话,反倒撒娇道:“公子弄疼妾身了呢。”

疼?

燕羽衣松手道:“恐怕隔壁才更疼吧。”

他将目光投向萧骋,萧骋抬筷吃菜,表情见怪不怪,身旁看起来年龄较小,身形瘦弱的舞姬却在隔壁再次传来混杂着撕心裂肺与欢声笑语的叫声中率先崩溃。

她失手打翻酒壶,慌张地磕头求饶:“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燕羽衣忽然记起前些日,萧骋问他有没有去过折露集。

此地又和折露集有何区别呢。

他和他都是走进官场,暂时走出来,日后也要再度融入的人。

若说从前,即便燕羽衣见惯世态炎凉,所见所得心中触动,这些却也并非是他这个位置该管的东西。

若事必躬亲,那么招揽天下才干有何用?

然而洲楚的境地,燕氏的下场,种种一切告诉他,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所不在乎的东西,或许是他缺失的最为关键的部分。

景飏王是为了告诉他这些,才将他带来喝酒吗。

脑海闪过这么一缕荒唐的念头,燕羽衣的莫名其妙的冷哼在满室寂静中变得格外诡异。

“歌舞是你要的,怎么不高兴。”萧骋饮尽杯中酒,语调慢悠悠的却没什么温度。

燕羽衣:“若隔壁今夜闹出人命,对裴总商,对商会来年的生意,不算是晦气一桩吗。”

萧骋:“所以人命在你眼里,仅仅只是晦气?”

“好无情啊。”男人表情淡漠,起身提着酒壶缓慢走到墙角边,再度安静地听了会。

伴随着一声重物堕地,世界总算是安静下来。

“总商有情,为何不前去英雄救美呢。”燕羽衣反问。

萧骋无辜道:“这里武功最高的是你,能者多劳。”

出手相助便是闹人命的官司,即便无人受伤,对方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燕羽衣如今躲在狸州,在伤好与部将们汇合之前,应韬光养晦袖手旁观。他略一思索,捻起果盘旁只有手掌大小的小刀,朝着舞姬隔空比划了个十字。

舞姬以为是要拿自己开刀,俏丽的脸终于绷不住讨好的笑容,肩膀颤抖得厉害,眨眼速度变快,显然她的勇气并不足以支撑她的思考的速度。

“行。”

燕羽衣提鞋,刀光在烛影下摇曳,森白的冷刃恰巧从萧骋眼前闪过,萧骋回头,恰巧燕羽衣开口。

“先说好,我杀人你善后……”

“就算总商大人没有兴致兜底,但螳螂和蝉之间,蚂蚱们总得做点什么。”

话罢,他将刀顺手放在门口摆放牡丹的花架上。

萧骋没想到燕羽衣竟然会用蚂蚱比喻自己,他们在地牢之间的对话,这个人竟一丝不落地记在心间,这也算是种记仇吧

但整个疏音楼之中,没有能够成为黄雀的人吗。

男人闷声笑起来,指了指果刀:“我以为你要带走它。”

“杀人不用刀吗。”

“杀他们无需用刀。”燕羽衣临时改变主意,不打算用武器了,抬脚利落离开。

门扉被开半扇,脆弱的隔音终究被打破,预料中降临的哀嚎并未响起,甚至令人有种燕羽衣真是去隔壁敲门友好协商的错觉。

是,萧骋承认,杀人无需用刀。

燕羽衣本身便可作刀。

用得好不好,是否顺手,皆看谁持这柄锋刃。

_

半晌,青年脚步轻快,提着半条胳膊回来,故意炫耀道。

“喏。”

燕羽衣将残肢丢到萧骋脚下,旋即冲瑟瑟发抖的舞姬们半安慰半威胁道:“跪在原地不许起来。”

除掉一个人并不难,就像那个流传已久的千古争论——

杀贪官,灭污吏,想要推翻朝廷直接杀掉皇帝即可,这怎么能不算替天行道达成目的呢。

但实际上能够造成困苦局面的,是个拥有同一称谓与目的的集体,当权者身份尊贵,但簇拥其上位的幕后之众更不容小觑。

信徒能够轻而易举地造神,天然拥有更大的凝聚力毁神,当神陨落之时,新的信仰将在黎明前再度诞生。

燕羽衣现在只是做了计谋中最简单的那环,无需动脑,消耗无处安放的体力即可。

“既要动手,你身边的那些侍卫哪个不行。”

去隔壁动手的刹那,燕羽衣福至心灵,赏除夕灯火是假,实际上是将他带来当免费打手。

萧骋俯身研究刀口,余光扫过燕羽衣清清白白的衣摆,理所当然答道:“在商会白吃白住,想必某人心中忐忑,整日琢磨如何归还人情,有机会不很好么。”

燕羽衣无语:“真是多谢。”

这会血腥味泛上来了,燕羽衣随手扯了块帘子将肢体盖住,随口问:“这些人身负刀疤,并非寻常商贾,身后有大人物。”

萧骋似乎是看出燕羽衣的疑虑,自然地牵起燕羽衣蹀躞带,将他往门外的那片观星楼台带。

“看。”

话音刚落。

“咻!”

明黄色火焰自千米外拔地而起,锐利地直冲云霄。

深入云层未见其光后,骤然炸裂开来,驱散潮湿云层,显露灿若骄阳的橙红明媚,点点火星连绵数丈,有花在天幕乌木之时绽放。

寒风凛冽,厢房内的暖气尽数散去,从唇齿泄漏的温暖化作白雾,风吹散尽。

萧骋很难做没有目的的举动,燕羽衣没来得及说什么,他正前方千米外,某处黑暗僻静之处被照亮,紧接着,它被包裹在那团愈发盛大的烟火中。

此刻询问是恰当的吗,燕羽衣再三思索,就算他开口,恐怕也得等到这场属于除夕的烟火结束。

疏音楼的确占据整个狸州最高处,但说这里是最佳赏景点却算不得。

等等,那是什么。

他正前方视线所及的最边界,似乎有什么东西逐渐升腾,那是……

火?!

“似乎给狸州州府找了个大麻烦。”萧骋饮了口酒,轻飘飘道。

燕羽衣拧眉,反问:“火是你放的?”

萧骋不以为然:“难道不是燕大人的意思吗。”

燕羽衣眼角略抽搐一瞬,虽已见识过萧骋信口雌黄,说话只说一半,剩下的叫人猜的恶劣行径,但每次他都被他勾得心烦意乱,忍不住生气。

萧骋:“虽说本王的手下实力颇佳,可若想查出西凉人藏起来的钱庄,却不如你这个西洲人消息灵通。”

“这是燕大人送给本王的情报,难道燕大人贵人多忘事吗。”

燕羽衣抿唇,萧骋烧的是——

西凉人的地下钱庄!

“你疯了。”燕羽衣果断道。

萧骋理所当然:“留着钱庄才是真疯。”

“西凉人明早便能锁定商会,最近几日和他们交涉的只有你。”

萧骋:“是火星不小心烧到了钱庄,哪能是本王呢。”

“城里那场鳌山也是你准备的?”

景飏王用怎么不是呢的表情回以燕羽衣微笑。

男人慵懒地倚靠着只有半人多高的栏杆,他将酒杯放在其光滑的平面中,用手指几次挪动,最终让酒杯变得摇摇欲坠,而他本人似乎丝毫不怕燕羽衣直接动手将他顺势推下去,身体姿态极其放松。

“燕羽衣。”

“世上的财富是有限度的。”

萧骋声音低沉,心情很好:“它们被天生地分成十份。”

“每个人拥有的极限不同,例如朝廷世家们可独自获得其中的一份,而普通百姓倾尽一生,所能握在手中的,可能也只是千万分之一,或者说,成千上万的人在分这千万分之一。”

“若想在狸州城站稳脚跟,不被州府左右,在西凉与洲楚的争斗间屹立不倒,便只能做整个州的独一份。”

燕羽衣抱臂冷眼,他并不认为萧骋能够成功:“希望你能吞得下这块肥肉。”

萧骋回身,深色瞳孔少见地闪烁微光,故作苦恼道:“是啊,西凉很难被打倒,毕竟洲楚如今不也被打得翻不了身吗。”

“所以……”

“除掉那个能力最强的,后来者居上,商会不就拔得头筹了吗。”

燕羽衣闻言沉默。

得不到就毁掉吗,话虽如此,萧骋诸般算计皆为财富,这样的人,真能忍得住眼见金银湮灭吗。

他究竟想做什么?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燕羽衣以为自己对萧骋的脾性有些微了解,但此刻,他却突然觉得萧骋似乎又变作那个在地牢中博弈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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