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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见燕台 迷幻的炮台 2884 2024-12-30 10:27:31

兄长于自己而言,究竟算是什么呢。

燕羽衣从未真正仔细思索过这个问题。

当他想要靠近他的时候,却被重重险阻所阻挠。无论是燕氏还是整个西洲带来的压迫,均令燕羽衣难以在此般威慑下,偷得那么几日宁静。

是,用的是“偷”这个词汇。

他原本就是不被抱有期望而降生的孩子。

但在这其中,他并未有过丝毫的抱怨。

只因身旁的所有人,都因他而无法止息地向前,他看着他们的背影,就算再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奔跑。

而这一切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起,“工具”的概念被融入整个生命,久而久之,燕羽衣便习惯了那种躲躲藏藏,装作“燕羽衣”的日子。

他不能将未来的家主称作哥哥,因为这是个过分强调血缘亲昵的词语。对整个燕氏来说,充满感情的双生幼子,更像是诅咒中含苞待放的毒药,必须得利用好这把武器的前提,是将其珍藏进秘密的深处。

十几年的时光,飞梭般转瞬即逝,直至拿到所谓的真正的身份,燕羽衣才发觉,自己其实也想去抗争什么

至少不再愿意成为那所谓的影子,去做某个人的替代品。

他也不明白,这究竟是萧骋的影响,还是原本他便是这样的人。

-

除夕夜晚,守岁前得先去家祠祭拜,过后才可食用宴饮。

“兄长,你还没有见过小雪吧。”燕羽衣跪在严渡身侧,兄弟二人先后为双亲上香,三道响头后,他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中,轻声问道。

当年做家主,严渡便没怎么去过后院,自从母亲离世,更对整个燕氏族亲淡淡的。

“燕胜雪?”他回过头,看着与燕羽衣四目相对,“有必须去探望的理由吗。”

“你我对她来说,有何区别。”

燕羽衣猜想兄长会搪塞,但没想到他居然觉得这是根本没有必要的事情。

太直白了。

毕竟燕胜雪也是母亲的孩子。

“小雪牙牙学语前,母亲便郁郁而终。你我那时在外奉旨,皆没有为母亲扶灵,无论如何,我想她最后的心愿,也是小雪能够平安长大。”燕羽衣想到自己回京后,最先得到的消息竟然是将兄长那道,将小雪送进皇室的决定。

现在想来,自己当真是被鬼迷了心窍,即便心中再有疑惑与拒绝,但还是傻乎乎地认为,兄长所做,必定对大局有利。

无关其他,只是因为他是兄长而已。

这对燕胜雪来说,固然是个有利无害的选择。毕竟澹台成迢还得倚仗将军府本身,而燕胜雪必然会成为双方联系的纽带,荣辱与共。

有皇室做靠山,澹台皇族将信任给予燕氏,燕氏也必定为洲楚鞠躬尽瘁。

这笔买卖没有任何人会受到伤亡。

可现在看来,这种双赢的局面,其实对谁都不公平。

除了皇室与将军府本身。

燕胜雪失去自由,燕羽衣被永远捆绑进利益集体,展望那些一眼能够望得到底的未来。

燕羽衣看着兄长那双琥珀色眼瞳中倒映着的自己,莫名开口问:“一切还与从前一样,对吗。”

“只要你想。”严渡拂去衣袍沾染的尘埃,起身的同时,仰头去看那雕梁画栋中的琳琅。

很快,他发出一声极其柔和的笑。

面庞的笑意很淡,眼底却极其浓郁,但燕羽衣知道,这是他在生气。

即便是笑着,也并非欢喜,而是在发自内心地愤怒。

燕羽衣轻轻蜷起手指,反而就地坐了回去,他揉了揉酸痛的腿,衣衫间全是被药物浸透的味道。

他也抬起下巴,跟随着严渡的视线,缓缓扫过梁顶的纹路。黑暗斑驳地透过烛光无法企及的缝隙,仔细添补满室寂寥,它们令空气中的寒冷更加凝固,深刻地将冰凉钻进骨缝。

“为什么把虎符还给皇帝。”

寂静中,严渡再度开口问。

燕羽衣舔了下干涸的嘴唇:“这本就是朝廷的东西,按照制定的章程,将军未有领兵之时,需尽快将虎符归还。”

“但从前这东西,一直由将军府保管。”严渡负手来到胞弟面前,俯身靠近,几乎是脸贴脸地,用手拍拍燕羽衣的侧脸。

“难道不好么。”

燕羽衣没有犹豫:“为了西洲,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话音刚落,严渡忽然从怀中摸了什么东西出来,他当着燕羽衣的面,摊开手。

燕羽衣瞳孔骤缩。

这是——

虎符。

他明明已经将虎符还给陛下,并且计官仪也已经知晓兄长的身份。

虎符究竟是何时回到他手中的。

不,计官仪为人谨慎,断不会将此物交托。按照燕羽衣对他的了解,他其实也并没有极其地信任交托。

毕竟将军府百年,是西洲最典型的世家。

“不是洲楚。”严渡见燕羽衣不说话,似乎从他面部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补充道:“东野侯府的。”

燕羽衣心中波澜回荡,但面颊其实也没有特别大的波动。被兄长看穿心思,或许是离得太近的缘故,细微的表情亦可分辨明白。

他面色冷硬,终于撑不起方才站在府门口,面对兄长时的清浅笑意:“很早就想问,兄长与东野陵是什么关系。先前此人对我的态度,似乎也有些奇怪。”

严渡难得被问得停顿,半晌,他霍然将燕羽衣直接提了起来。

手劲很大,拉扯着燕羽衣的肩胛。

被迫站立难以保持平衡,惹得青年险些直接栽倒。

燕氏与东野侯府相互较量,几十年未能分出胜负,双方的后人怎么能成为朋友?

即便是交易,也得百般思忖方才定夺。

而现在,东野陵竟直接将属于西凉的虎符交给将军府。

是兄长开口索要,还是其主动送给。

燕羽衣脑子转得飞快,思绪却逐渐混沌,当他露出刹那流逝的彷徨后,耳旁听到兄长再次笑出声了。

源于胸腔的振动,发自内心地在笑他。

他握住燕羽衣的手腕,粗暴地将燕羽衣拖拽至祖宗牌位前,指着燕氏满门朗声道:“小羽,看看他们。”

“他们之中有几个觉得家主之位是累赘?”

“要想成为掌权者,必定成为将军府的傀儡。但只有成为傀儡,才能主宰整个燕氏。”

“这种悖论延续上百年,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于挣脱。因为他们懦弱,胆小,被权势侵蚀。包括父亲,你以为那个男人为什么敢让母亲孕育双生。”

“是他深爱她吗?”

严渡双目通红,狰狞地看着燕羽衣,骤地将整个香案掀翻。

“双生子才能诅咒整个将军府。他妄图用算命所谓的道破天机,以我们来抗衡整个燕氏,你,我,都是作为最怨毒的诅咒来到人世。”

燕羽衣从未见过兄长失控,也经常担心他在沉默的愤怒中逐渐消弭自己的生命。

但,但绝不该是现在这般态度。

这远比歇斯底里更可怕。

他下意识地想要挣脱,瞳孔中的惊惧与不可思议同时抵达。从散落的贡品之中,断掉的线香将覆盖着整张桌面的暗色绸缎点燃,火苗倏地拔地而起,肉眼可见地吞噬着兄长身后的背景。

它们攀爬向上,如同婴儿的手,四面八方地涌向那写满燕字的牌位。

仿若地狱前来复仇的魔鬼。

“小羽。”

火光的映衬中,严渡奇怪的表情忽而又变得伤感,眨眼间,眼泪滂沱,语调亦失去最初的疯狂。

他变得脆弱,变得令人想要出言安慰。

眼角眉梢低垂着,自责与委屈排山倒海地袭来。

燕羽衣根本来不及躲避。不知为何,他现在一点力都使不出来,精神也怏怏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兄长将他连拖带拽地,远离逐步被烈火吞噬的祠堂。

火烧起来是很快的,放任其自由生长,狂风很快就会配合着它,完成整个焦化的过程。

兄长的眼泪浸湿他的肩膀,他听到他在他耳旁喃喃。

“小羽,你选我,还是选他。”

什么?

燕羽衣愣了愣,没听懂。

严渡喉头滚动,指甲嵌进燕羽衣的脉搏,涓涓细流如小蛇般穿透他的手指,鲜艳地在雪地中绽开道瑰丽的花。

“小羽,你曾说过,无论我做什么都会支持,我们是双生子,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可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离开将军府,被庇佑的日子不好么。”

“燕家明珰城的人都死了,能对我们产生威胁的人也在慢慢消失,我对你的承诺正在印证,我不会食言。”

他语调变得兴奋,沙哑中透露着邪气。多年展露于人前的运筹帷幄,镇静睿智,于此刻彻底荡然无存。

就好像从华丽衣冠之中剥离,显露出真正的原始与疯狂。

“选我,你不是一直都愿意选我吗。”

“除夕之夜是个好日子,你不要再叫我兄长,日后就称哥哥如何,我们就从现在开始改口。”

“……”燕羽衣硬挺挺地扎在原地,没有拒绝他,却也并未配合。

眸中颜色从吃惊逐渐转变为冰凉,他感受到自己体力在不正常地迅速流逝。

这是兄长提前准备好的吗,他竭力保持清醒,在心中断断续续地提问。

明珰城的人都死了是什么意思,对我们产生威胁?

某个答案不必思索便可呼之欲出,但这个念头对燕羽衣而言,实在是很难提问。

但倘若原则性的问题出现分歧,即代表兄长的归来,代表的并非西洲的兴盛,而是另外一种前途坎坷的预兆。

我能与兄长为敌吗。

从宫内回到府中,燕羽衣已做出选择。

燃烧着的木屑爆裂声成为附和,兄长那近在咫尺,近乎于乞求地希望他点头的表情当背景。

燕羽衣张口,格外淡漠且公事公办,掀起的眼睫带来冷冽的审问。

“严渡,你早就认识景飏王?”

“那么。”

整个将军府与皇宫燃烧殆尽,却只有你活了下来。

“……明珰城那把火是你放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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