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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见燕台 迷幻的炮台 3537 2024-12-30 10:27:31

严渡双目几欲泣血,他反手抓住燕羽衣的领口,死死勒住他的脖颈,燕羽衣登时条件反射地挣脱,才一撇头,却直接被他扯得更近。

男人的指甲瞬间如荆棘倒刺般嵌入他的脖颈,刺痛袭来的刹那,燕羽衣看到严渡失去体面的狰狞的脸。

明明是他要杀了他,为什么。

为何严渡却表现得更像个受害者。

“是我害了你吗?!”燕羽衣的情绪也被带得激烈,全身血涌,闹哄哄地直冲脑门。

“难道只有你被燕氏胁迫?觉得全天下都欠你一个安稳的人生?”

“……严渡……日后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难道我这些年的报应还不够吗!”严渡的声音比燕羽衣更高。新鲜的血液还带着热量,未等温度散去或干涸,便全部往指缝涌去,将指甲的每一寸都填满。

“如有报应,那只能是你。燕羽衣,我此生的报应就是你,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

燕羽衣咽喉疼得好像要炸裂开来,张着嘴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类似于窒息的音调。严渡的脸近在咫尺,可是比天涯海角还要遥远,他永远碰不到他,只能被他拿捏。

眼前的人影逐渐模糊,脑海中奇异地浮现起自己最初打败兄长那年,他得到的父亲的重视,陛下的赞叹,没过多久,他便打了一场震动朝廷的胜仗。

彼时燕羽衣这个名字风光无匹,璀璨闪烁。

群星只能共同徜徉夜空的海,而燕羽衣便是独一无二的那轮月。

他的眼帘缓缓闭合,再度猛地睁开时,他将积蓄的力量全部用来挣扎。

衣襟已经完全湿透,说不清究竟是汗水还是血,反正入口尝到的都是“苦涩”。

严渡发出比枯木断裂还要尖锐刺耳的,摧枯拉朽的音调:“如果,如果没有你,我就是燕氏唯一的少主。”

下一秒——

嘭!

迅雷不及掩耳,方才还在劣势的燕羽衣猛地从地面弹射而起,左膝重重砸在地面的同时,借力打力,将人半边身体扛起,反手过肩摔。

只要能瞬间近身挟制底盘,燕羽衣便不会将机会放走。

蓄力仅有一次,但也只需一次!

严渡眼中蓦然的错愕才刚起了个头,便被燕羽衣骑着上半身,他脖颈的伤口涌出一股又一股的粘稠鲜红,但仿佛未有知觉般。

燕羽衣挥臂,毫不犹豫。

砰砰砰!

拳拳至肉,他打得果断狠绝,用上了战场杀敌的力气。

“是我软弱。”

燕羽衣死死卡住严渡喉管,用方才他对待他的方式。

“我该早早独立,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论近身肉搏,没有武器的严渡不是燕羽衣的对手,真刀实枪上过战场的人,知道哪里更直逼要害。

但遗憾的是,并不能就这么直接杀了严渡。

只消几拳,男人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便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

毕竟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不比燕羽衣抗打。也不知他究竟是手下留情,还是别的什么,燕羽衣方才倒没觉得自己受多大的痛,但他攻击严渡的每一下,都是往不死,但绝对不好受的程度打的。

只是打着打着,他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模糊起来,第一滴眼泪脱离眼球后的半秒,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伴随着着他起伏的剧烈动作,通通撒向严渡的面颊。

似是天边下了雨,却稀稀落落地不成气候。

明明他的力道未减,眼前的严渡却忽然对他露出放松的表情。

男人甚至完全松开了他,双臂伸展,完全接触柔软的泥土,像是在张开怀抱,又或者他放弃抵抗,完全承受燕羽衣这近乎于撒气般的攻击。

严渡唇畔缓缓飘出一声呵,不咸不淡地嘲讽道:“小羽,你真的长大了么。”

燕羽衣的拳风骤然停顿半秒。

他瞳孔微微收紧。

“如此泄愤,除了稚子……没有人会这么干。多年你还是像个小孩,意气行事,喜欢用哭闹解决问题。”

“从前用哭闹令我忧愁,如今仍旧如此。”

男人说得轻描淡写,但落在燕羽衣耳中,便似针扎般顺着血管游进心脏。

一旦某种行径被定义,那么之后所做的全部,都将会被冠上名称。

严渡对待燕羽衣的轻浮态度,显得燕羽衣表现出的所有,都像是如临大敌后的手足无措。

燕羽衣紧攥的拳头忽然松开,眼睫微煽动半秒,转而抓住严渡的手腕,根本没给他自由的机会,粗暴地反手擒拿。

用拖拽敌军的方式,一声不吭地拖拽着严渡,所过之处的绿茵成片地被压倒,通往同个方向。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至胸膛剧烈起伏,脚步的连绵逐渐化作奔跑。

燕羽衣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心中那份压抑着的什么,忽然侵占他的大脑,他并不想在此刻杀了严渡,做的却是要他的命的手段——

他毫不犹豫将他丢入彻骨的湖水之中。

严渡的身量比燕羽衣要稍稍重些,单薄衣衫在空中划过一道圆满的弧线。

两人有那么一瞬的面对面。

但也就是这个空档,严渡猛地朝喘息粗重的燕羽衣伸出手。

扑通!!

他们落水的时间不分先后,亦或者是严渡紧紧抱住燕羽衣,正如所谓的,我们是双生,没有任何外物将我们分开。

合二为一的刹那,冰凉的湖水入侵七窍,铺面而来的黑暗令燕羽衣下意识想要挣脱。

但他先前耗费了太多体力,被严渡死死抱着,好像是在身上缠绕了块足以令他坠入湖底的沉石。

他从严渡的皮肤中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而那双手,宛若藤蔓荆棘,死死卡住他的关节。

如同地狱攀爬而来的恶鬼,用湿漉漉的长发扼死他的全部命脉,无关其他,只是想要他永远留在这里,保持此刻的永恒。

波涛翻涌,燕羽衣却感受不到任何来源与外界的敌意。

湖心亭内灯火通明,他从头颅偶尔伸出水面的间隙,看到严渡的连年在阑珊中若隐若现。

严渡表情比岸上撕扭的时候自然多了,甚至能够称得上是柔和。

他奋力向燕羽衣游动,燕羽衣心跳骤停,随即慌乱地向后仰。但右腿突然的抽痛令他根本抑制不住表情——

见鬼,竟然在这个时候抽筋!

保持再完美,或是竭力压抑的镇定烟消云散,燕羽衣猛地意识到自己真的会被严渡溺死。

先前那是他胸有成竹打得过严渡,严渡也并不可能现在便与他决出胜负。

局势是避免当下你死我活的条件,但并非绝对的必然。

那是建立在燕羽衣杀得了严渡,严渡也有机会亲手葬送燕羽衣的基础之上。

现在在水里,腿抽筋就是绝对的破绽,若日后再想找这么恰当的时机,那根本是无法再达成的巧合。

天时地利人和,严渡此刻占尽上风。

燕羽衣汗毛倒立,环顾四周,当即便要想尽办法逃跑,至少离开严渡一臂触手可得的距离。

但已太晚——

他面前的男人猛地扎进水中,刹那,燕羽衣便感到脚腕被什么拖拽。湖底很深,不是水草,那只能是消失的严渡!!

“唔!”

他甚至来不及大喊出声,脸便已整个没入水里,略带腥臭的湖水涌入口腔,仿若吃了辣椒岔气咳嗽般的痛楚汹涌地喷涌入鼻腔。

眼睛,咽喉,刻意屏气的胸腔,连带着五脏六腑,都纷纷因这突如其来的刺激产生应激反应。

燕羽衣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眼见来源与湖面的光明离自己越来越远。

低头,他看不到拖拽着自己的严渡,抬眼,那抹闪烁着的幽微暗光如萤火般渐行渐远。

莫名地,他忽然有些想笑。

无关生死,也没有什么特别要说的。

在岸边的挑衅,到了水里竟然谁都没有开口,只是用拳头倾泻着愤怒,用最原始的手段去置对方于死地。

到头来,燕羽衣还是没能看懂兄长。

伸出的手臂从求生的欲望转而自然随波逐流,燕羽衣缓缓闭眼。

他遇见过无数次濒临死亡的时刻,最知道半只脚踩入地狱是什么滋味,人至死亡的那刻,或许才能体会到这一生唯一的平静。

那也称得上是平和。

想要的,远去的,消失的,或许即将得到的,已经到手的,都成为身外之物。

他生在燕家,最终死在燕家,也算是落雁归根。

但……这对小皇帝残忍,有悖与计官仪的约定,没能看到洲楚的未来,无法再提拔得力干将保家卫国……

以及,以及那个人。

萧骋……

燕羽衣想,他应该会体谅我。

早在很久之前,甚至追溯到他与萧骋走入地下赌场的那天,萧骋那次的发疯,燕羽衣便已意识到,他其实是知道什么最痛,什么最难得到,以及世上最容易失去的是什么。

不变的是永恒铭刻于记忆的感情,而似掌心流沙逝去的,则是每个鲜活,曾经出现于眼前的生命。

他想他懂得,一个武将最好的结局是解甲归田,最荣耀的是手握重兵,两者往往伴随着难以预料的变故,千万个可能汇集于同个终点。

死亡。

那日萧骋在殿外,与计官仪的口角,燕羽衣通通都听到了。

萧稚专程拉着他站在窗边,好让他听得更真切。

那是萧骋对西洲的不满,每一句都精准地踩在计官仪易怒的点上。他几度以为计官仪绷不住表情,会用不带脏字的之乎者也去讽刺萧骋。

但他们两个人就那么莫名其妙地约定好了。

萧稚其实还是不能接受燕羽衣与萧骋之间的关系,但她还是捧起燕羽衣的手,期期艾艾地问他:“燕将军,我们大宸风光其实很好的。”

少女眼神闪烁:“你会去吗。”

“公主呢。”燕羽衣不知该如何回答,低头看着萧稚覆盖在自己手背的手。

萧稚唔了声,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摇摇头道:“我就不回去了。”

燕羽衣诧异:“难道公主不想回宫见父兄吗。”

“但现在西洲更需要我,燕将军,和亲公主本该在后宫缄默一生,我不甘心,身为父皇的女儿,难道就不能为天底下的黎民百姓做些什么吗?”

“从前是不得已,但如今既然澹台成玖想要改革,而我正好经历过父皇登基那么多年的故事,两国之间征战不休,我想要终结两国的争斗,自此邦交友好,通商经贸,商队于官道之间川流不息,连绵不绝。”

少女说着说着,扬起下巴面露心生向往之态:“白日热闹,夜里他们的灯火组成一条连通西洲与大宸之间的线,燕将军,我不回去了,你若是离开西洲,一定记得代我向父皇问好。”

“——那我,若是等不到那天呢。”燕羽衣被萧稚的明媚所震撼,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稚奇怪道:“你是西洲的战神,又有皇叔的财力支撑,谁会对你下手?”

“再说,他一定会救你的。”

……

有神话传说,人是从水里来,因此于母亲腹中孕育,也是被液体包裹着降生,故而还带着那份降生之前的记忆本能,初生的婴孩天然地熟悉水性。

燕羽衣意识几乎消散。

那么……再次回到水里,是否也算寿终正寝?

只是还没来得及跟萧骋说再见。

他从来都不愿意对他说对不起。只因萧骋曾经告诉他,对不起是一个人捅破天大的篓子,才会发自内心脱口而出的语句。

没有人会生来对不起谁,也没有谁会真的对不起谁。倘若在小事中心中有愧,他只要对他说不好意思即可。

他的求生意志被彻底失去的体力带走,昏昏沉沉间,他在心里想。

萧骋,对不起。

我好像真的要对你说对不起了。

他如坠黑夜。

忽然,一道身影犹如人鱼般融入水影,坚定而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腕,借力将他往上托举,而他自己却因惯性沉入最底。

萧骋手握鲛珠,用力往燕羽衣脚踝那双被泡得发白的手踹。

这严渡哪里是什么燕氏家主,根本就是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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