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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见燕台 迷幻的炮台 6594 2024-12-30 10:27:31

西洲建立之初,定都之名曾经久争议不下。名字起什么的都有,反对的声音也多,好听的难看的,为了个名字群臣吵得不可开交。

后来,太鹤楼首席入宫请见。

翌日,皇帝昭告天下,首都已定。

明珰。

珰有美玉之称,明晰美丽的美玉,这就是明珰城的寓意。

西洲以玉为尊,用玉作国礼,形容京城是整个西洲之中镶嵌的最明亮的美玉,这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而澹台成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也能成为明珰城的主人,在他跟着母亲乞讨的时候,在他被街边混混围殴的那日,身着华贵的男人自称是什么商会的主人,和颜悦色地要带他离开这个虎狼窝。

“我能帮你实现个愿望。”

什么都可以吗?澹台成玖仰着头问他。

男人摇头,眼底未及笑意,唇边却勾地恰到好处,整个人显得邪极了。

他说,若你拒绝,那么我便像对待这些混混般同样杀了你。

澹台成玖胆战心惊地点了头,大约两年后,他见到了那个举世闻名的少年将军——

燕羽衣。

再后来的后来,他被迫成为了这位将军所效忠的皇帝,看着燕羽衣近乎于折磨自身般地燃烧生命,而澹台成玖自己则立于万人之上的至尊之位,脚底是珠翠镶嵌的玉砖,雕龙舞凤的乌金石板。

他低头再也看不见飞扬的尘土,而朝臣垂着眼皮不敢与皇帝对视,但会卑躬屈膝地仰起脸叫他看清楚。

这就是权力的滋味,仅凭一个眼神就知道场面里谁才是主导。

而如今的金殿,澹台成玖坐在龙椅中,群臣满头散发衣衫不整伏跪于地,甚至还有的面庞青一块紫一块,明显是被看守的人揍过。

空气中散发着某种令人厌恶的气息,好像是淬过毒锋利兵刃的味道,又有种压抑的血腥味顺着从殿外散发而来的风狠狠入侵鼻腔。

澹台成玖用力地吸了口冰凉的空气,宽大衣袖中埋着的手紧了松,松了紧。

他不由得偏头去回看侧后方,崭新的屏风隔着他与萧稚,他看不大清楚萧稚的表情,只有个虚虚的轮廓。

少女坐得很直,一动不动。

忽然。

“铛——”

“珰——铛——”

矗立在宫门外的报时钟楼传来悠远的钟声,原本寂静的场面更鸦雀无声,着重甲的獠面军乘着最后一道钟声,踏着整齐的步伐涌入殿内,金属与地面碰撞,如阴郁已久的雨季传来穿透云霄的雷鸣,兵器的摩擦声像闪电,裹挟着触之即死的意味。

鱼贯而入的尽头,领导这些人的男子却身着天水碧的缎质长衫信步朝着殿中澹台成玖的位置走来。

整个西洲最威严之处,在他面前仿若无人之境,并未将诸臣看在眼里,亦对现如今的皇帝不屑一顾。

澹台成玖的嘴唇下意识地颤动片刻,极度紧张地状态下眨了无数次眼,也不知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严渡便走到了距离他十几阶之内。

同时也站在了群臣之间。

现在还分什么阵营,大家被关在后宫那么久,严渡甚至没有挨个问过他们是否愿意投诚,只是每日都拉出来那么几个不顺眼的杀了解气。

文臣言官本就有谏议百官的指责,起先有那么几个言官甘愿撞柱以死明志,但严渡面都没露,全都是他身边的副将处理。

好像对杀人兴致寥寥,更无什么新帝登基组建势力的想法。

严渡那张与燕羽衣一模一样的脸在澹台成玖面前浮动,他眼中逐渐出现两张面庞,是带着笑意的燕羽衣,不,那是严渡吗?

澹台成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指甲已经完全嵌进掌心中。

他感受到那份异样的湿润,意识到自己好像将自己掐出血了。

獠面军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严渡身后,严渡慢条斯理地坐了进去。

他整个人完全倚靠在椅背中,环顾整个金殿,既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更无掌权的激动。

男人抿唇沉默了许久,手背抵着下颚,指尖轻轻摇晃片刻,掀起眼皮直视龙椅之上的澹台成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泛着冷漠寡淡的光:“陛下今日退位,临死前不想说些什么吗。”

那双眼睛仿佛蒙着一层灰色的雾。澹台成玖心脏漏跳一拍,甚至没怎么听清她方才说什么,只是即将要陷入他的情绪里,被他牵着鼻子走。

“朕——”

才出声。

“陛下做皇帝不久,其实是澹台皇族之中罪孽最浅的人。”严渡并不打算给澹台成玖辩解的机会。

他起身走到离他最近的大臣面前,那人瑟瑟发抖根本摸不准严渡要发什么疯,身体颤抖,双臂支撑不住,脸朝着地面直直栽去。

但在下一秒,严渡猛地提住了他的后脖颈,用力往后那么一甩,人向后仰倒,而他身旁的那些所谓的同僚,立即像是触碰了什么格外棘手的毒药般,双膝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如蠕虫般疯狂四散蠕动。

严渡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笑出声,勾唇说:“人人都说燕氏权倾朝野,可唯有燕氏才明白,我们就是活在皇室的一条狗。”

“鹰犬鹰犬,鹰尚还有翱翔天际的机会,可狗呢。”

他抬臂指向他,面色骤然阴沉,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狗就只能趴在地上吃你们澹台皇族赏的那口狗粮!!”

“每一任经过层层选拔的燕氏家主并非带领家族前行,你们只是在挑选最天赋异禀且忠诚的怪物而已。”

字字珠玑,却没有半句为假。

多少年来世人便是这么来看燕氏的。

严渡猛地向前紧冲几步,距离澹台成玖半步之遥时猛地停住,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低头抚平大跨步登上台阶的褶皱,浅浅深呼吸几次,再抬眼又是最初的平静。

手朝身后伸,摸出腰间那把装饰精美的匕首,将其递到面色煞白,肩膀疯狂抖动的小皇帝面前,淡道:“陛下,若今日你愿意赴死,我可以保证皇帝能够是除澹台皇族与我之外的任何人。”

匕首已经递到澹台成玖眼下,少年顶着严渡极度侵略的威压,双腿早已颤抖地无法支撑身体。他感受到自己的体力莫名在流失,在这之前所做的任何心理准备,与萧稚做过的推演都不如现实的冲击大。

严渡寥寥数语,将燕氏这么多年的处境道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澹台成玖何尝没有想过整个护国将军府究竟是何处境。

他嘴唇嗡动,用力地拼凑音调:“那么折露集呢。”

心脏几乎要冲出肋骨的束缚,澹台成玖用力抬头反问:“既然你讨厌皇族,为何随波逐流。”

“严渡,这个世上还是有一片赤诚的人,及时悔改也不在少数。委屈便要与他人同流合污吗,好,就算燕氏真的是皇室的狗,我在市井流浪的时候听说过一句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难道在皇族之下,还有什么燕氏无法得罪之人吗?”

“官场本就险恶陡峭,既然燕氏选择了你成为家主,那么便有可能去掌控一切,当年太子仁善,他未必不会答应忠诚的鸿鹄之志。”

“是你自己心智不坚定,为何非得将罪责加诸他人之身。”

少年声音越来越洪亮,余音在空荡的大殿中回荡:“严渡,你从来都没有决定反抗过对吗。”

“这世上所有人都欠你的吗?”

“享受了供奉便得履行责任,认为不公便得去修正,不会有人原地等待你,更没有机会找上门,比起澹台皇族的刻意指使,你将属于燕将军获得的荣耀全部侵占,难道这就不算自私的小偷吗!”

“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朕不需要懦夫教朕做事!!”

说着,澹台成玖一抖袖袍立刻想要站起,但脚底虚软,还是被衣袍绊了下,又摇摇晃晃的栽了回去。

但他慌乱之间仍旧没忘了正事,扯过龙椅内的软垫朝严渡砸去,并拼劲全身力气把藏在龙袍内的卷轴扔向群臣聚集最密集之处。

“这是本朝官员有关折露集的所有卷宗总结,还请诸位阅览,朕知我朝仍有有志者想大展鸿愿,为何不是现在!!”

严渡跟着反应过来,立即要反手抢走卷轴,转身的刹那,手中匕首被人抽走,澹台成玖挥舞着刀向他袭来。

朝臣先是寂静了一瞬,旋即有人意识到皇帝所言之意,电光火石间面面相觑,气氛也仅仅只是凝固了半刻而已。

“臣愿支持陛下!!”

有人涨红着脸激动地用力嘶吼道。

在这种地方讲道理,不如蛮横地冲动更蛊惑人心,严渡立即改变策略,继续攻击皇帝。

唯有解决始作俑者,方可破此局。

刺啦!!

腕间袖箭与匕首摩擦,发出令人心颤的刺耳杂音。

男人面色铁青地抬膝朝着澹台成玖的腹部重击,另外五指朝向澹台成玖,就要抓住他的咽喉——

嘭!!

衣袖翻飞,锋利的匕首割破袖管,澹台成玖喷出一口血,但也是当下距离严渡最忌的人。

獠面军并非等闲,副将见将军受伤登时便号令所有人动手。

此消彼长,澹台成玖武功本身不高,接近严渡已经是极限,伤了他更是想都不敢想,但他已经没有再反击的能力了,严渡的手掐住他的脖颈用力捏下。

喉管绵软,骨骼更是脆弱,澹台成玖胸腔中的氧气耗尽的前一秒,有狂风从身后袭来,裹挟着凌厉果决的剑意。

飒——

飞扬的发丝被银白长剑切断,穿过澹台成玖的头顶,不偏不倚地朝着严渡眉心爆射而去。

严渡来不及用澹台成玖挡剑,只好利用惯性顺着台阶朝后摔,借用瞬间的引力脱险,而遮挡着经久未言的太后的屏风登时直挺挺地砸下,青年身形快得只剩虚影。

燕羽衣反手将另外准备的斩马刀举起,人至刀起,俯身扫堂腿攻严渡下盘,刀收割其头颅。

上下进攻,是绝对利落的杀招。

这招经常在打仗中里对付地方骑兵,砍马蹄斩敌腰,而姿势也是标准的燕氏军中用法。

严渡知道世上谁才会这么一心二用地熟练使用。

心中已有那个不可的答案,但真正亲眼所见使用之人又是别的无法道明的情绪。

燕羽衣没恋战,这招只能用一次,便先熟练将澹台成玖护在身后,扶住他的肩膀低声:“陛下没事吧。”

“没有。”澹台成玖用力咳嗽几声,但身体突然不抖了,人说话也有底气许多。

而另一半的严渡便没有这么镇定,他瞳孔颤动,紧而意识到是被耍了,陡然大笑出声,他边后退,边自己匿入獠面军之中,冷道:“你没死。”

燕羽衣提起落地的雷霆剑,负手走下台阶,发现人群里竟然没有计官仪,有些意外道:“兄长忍得了计官仪,想必还是对西洲的未来有些许指望。但计官奇被你所杀,他怎么会甘愿与你同朝呢。”

严渡拧眉:“……”

见兄长生气,燕羽衣随手拨弄了下头顶厚重的冠,手指仔细摸到发间的卡扣,只轻轻难以拨弄,发冠便整个都从头顶掉了下来,他将冠抛给小皇帝,直接用发绳将长发捋成马尾。

他身上还穿着礼服,是属于太后的黑紫色。

“隔着屏风,谁会在意一个大宸公主的意见呢,两国邦交,只要好吃好喝地供着,无论西洲如何更迭,这对于萧稚来说都没有任何用处。”

“因为她只是个和亲公主。”

燕羽衣径直用雷霆剑割开厚重的外袍,最里才是他今日最方便搏斗的骑装。

雪白与浅紫相间,构成渐变的云纹,辅以银线编织。

这是燕羽衣从前还是掩饰将军府少主之时最喜欢的装扮,因为衣裳足够昂贵,亦足够特别,还有……兄长也喜欢这个颜色。

“但兄长似乎忘了她是从明珰那场火里逃出来的,带着我们的妹妹燕胜雪。”

“你还记得燕胜雪长什么样吗,恐怕你根本都没有意识到燕家与你至亲之中,还有个燕胜雪的存在。”

燕羽衣瞥见严渡的脸色,火上浇油:“倘若这世上有错,难道兄长不该恨我吗。”

“毕竟燕羽衣就是燕寄情,燕寄情就是燕羽衣。”

燕氏密辛就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在场却没有几人能够理解,但燕羽衣的目的是激怒严渡。

“既然离开为何还要回来。”严渡这会倒是突然淡定下来,对于燕寄情那个名字也仅仅只是几个眸光的闪动。

燕羽衣站定,拨开耳旁发丝:“只是在赌你是否敢于谋反而已。”

“一个人若只做权臣,日后勾心斗角在所难免。但若对方想要至尊之位,或是把主君从龙椅上拉下来,我今日便是救驾勤王,出现于此的目的不能再明确。”

“兄长。”

燕羽衣无奈地笑笑:“我就是在逼你反而已,想试试倘若我也死掉,你会不会觉得澹台皇族罪加一等。”

“好在我赌对了。”

这是个无解的闭环,甚至有极其明显的引诱对方进入全套的意味。

没有犯罪便创造犯罪,兵者诡道也。

“兄长或许在朝局中颇有见地,但行军险招却不如我,这也是这么多年死里逃生得来的总结。”

这世上有许多话其实不适合直白地说出口。

因为它过于现实,精于算计,有指向性极其明确的背叛。

严渡听着燕羽衣的话胸膛剧烈起伏,低头想了一阵子,突然不受控制地压抑着声音笑起来,肩膀抖动地极其厉害。

很快,笑声逐渐拔高,在距离最猖狂的那个档次的时候,他喝令身旁下属退至殿门口。

并死死盯着燕羽衣手中的雷霆剑,再转而至他本人,瞳孔血红,显然愤怒至极。

“大人。”副将有所犹疑,不太放心自家大人单独与燕羽衣距离过近,“这燕羽衣……”

“我说,退下。”严渡冷道。

副将只好挥手,带獠面军退回原本的位置,而也就是这么一退,朝臣们也下意识紧跟着向后躲,原本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足够远,现在更是宽阔。

战场无形地签字画押,对擂的属于同出一门的燕氏将军府。

气氛烘托地很足,快到燕羽衣甚至没有继续与严渡多说几句的机会。

对面的严渡已经在拔剑了,而他连剑柄都还未触。

但劝再多又有何用。

从逃离明珰的那刻起,似乎严渡便再也没有留给任何人退路。

“严渡,若现在投降我会请陛下留你全尸。”

雷霆出鞘,剑锋直至。

“在决定烧毁明珰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过反悔,成王败寇,小羽,你身上还有我种下的蛊虫,真以为自己还是当年全盛时期的燕将军吗。”严渡声音有种极其诡异的温柔,好像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只是被时局逼迫地变成了疯子。

“你的精力已经到极限了吧。”

“兄长,你还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燕羽衣没理他。

“就算身边有医术极高的蛊师,也无法治愈你身上的蛊,它只会随着你的每次动作在身体各处游走,最后完全吞噬你的心脏。”

“那又怎样。”

与严渡相同,再决定做这件事之前,燕羽衣便已拥有充分的准备,他后撤几步,身体伏低,指腹抚过雷霆锋面,无声道。

即便是死,也得还西洲一个清正的未来。

事已至此,无需多言,青年小腿发力,猛地朝严渡冲去,严渡也动了,两人起势均源于燕氏剑法,极其清楚对方的后招究竟为何。

双生的默契是优势也是劣等,只需要一个眼神,或者是简单的心念,微动之际便已明白对方想做什么。

一招一式,剑影缭乱,两人身形至余虚幻缥缈的倒映。

严渡的剑是后来打造的,与雷霆剑不同的是,雷霆剑算是同类剑中质量较为厚重的那种,严渡很多时候并不能拿着一直使用。

而他手中那把名唤尘宿的剑,按照雷霆剑一比一复制,但剑身整个比雷霆轻了三分之二。

尘宿与雷霆碰撞,燕羽衣明显能感觉到自己仿佛被武器自动弹开了,诧异地下意识低头看了眼雷霆,严渡的攻势便立即欺前来。

他扬臂挡下,立即调整状态,抛弃燕氏剑法,转而使用李休休教自己的那套。

严渡回身又是一剑,却没料到燕羽衣的攻击路线,扑了个空:“随意换剑术难道不怕反噬?!”

反噬是指两种剑法相悖,修行者既会因为改变用剑方式而无法再使用第一种剑法,也会因为第一种剑法的某种习惯而无法彻底掌握第二种新的。

严渡脚步轻盈,向前滑步几米,与燕羽衣错开距离调整后再度欺身而上,尘宿剑如流星般刺向燕羽衣。燕羽衣眼神一凛,侧身反手以雷霆剑柄抵抗,同时将剑身向空中抛,借用严渡攻击的力气蹬着他的膝盖凌空,而这也给了严渡刺杀的空挡,尘宿直逼燕羽衣毫无任何还手之力的膝弯。

叮!

铛!!

燕羽衣手指勾动,顺势甩出几枚柳叶刃,飞身对准雷霆剑的剑柄用力踢去,下坠的雷霆剑立即改变方向,以更锋利的姿态对准严渡的心脏。

严渡不得收手对抗雷霆。

……

两人呼吸粗重,伴随着越来越密集的武器碰撞,根本无法立即分出胜负。而从旁的群臣也并非吃素,在皇帝有难,那不知是人是鬼的燕将军再度出现之际,他们的紧张与兴奋已经完全侵占看热闹的心思。

不仅仅是燕羽衣死而复生。

毕竟明珰城烧成那样,燕羽衣还是能拉起一支队伍重返明珰,如今再死而复生也不算什么稀奇,毕竟人家带兵打仗,有什么不可能!

“为了陛下!为了西洲!”

“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我跟你们拼了!”

“我朝武将朝中列位众多,现在分什么洲楚西凉,大家都是为了西洲的未来,为何非得给歹人投机取巧的机会!”

“端了那折露集,我朝必然兴旺发达!”

言官惯是用嘴皮子洞察人心,保持中立或者缄默不言保命的武将见此立即响应,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当下顺应朝局总是没错的。

是回朝中任职,多年未登临前线,并非放弃了习武,武将们将言官围在内侧,从獠面军中抢走武器。

人声鼎沸,刀光剑影。

燕羽衣从未想过这种全心全意劲往一处使的场面会出现在朝堂之中,正欲迅速解决严渡,心脏却突然不合时宜地抽痛,随即四肢百骸都好像是被什么束缚般。

紧握的雷霆剑无端从掌中掉落。

“呵。”

他心脏一抽,看到了严渡得意的笑容。

“燕将军!!”处于战场外,自始至终紧张关注燕羽衣的澹台成玖突然焦急地喊了声。

没等他话音落,燕羽衣肩胛刺痛,尘宿剑穿破他的锁骨。

严渡反手一拧,将燕羽衣彻底钉死在地面。

嘭!!

由于小皇帝这么一叫,殿内所有人都霎时停了下来,望向的却是燕羽衣与严渡。

严渡用膝盖死死压住燕羽衣胸膛以下的位置,没再动下一剑,却硬是将人再度从地面掰了起来,左手抓住燕羽衣的肩膀,用力地喘着气,冷道:“你输了。”

滚烫的血流顺随着伤口溢出,很快将衣襟染红。

燕羽衣根本不怕流血,伤痛算得了什么,又不是没受过。他眼冒金星地用力平息着气息:“难道你就算赢吗。”

“我不想杀你。”严渡忽然松开了握剑的手,但下一秒,便被燕羽衣抓住,重新引导他握了上去。

燕羽衣嗤笑:“武将怎么能松开自己的武器。”

严渡蹙眉,甚至没意识到视线盲区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尘宿剑是刺穿了燕羽衣,但这还不是他和严渡的距离的极限,他只需要——

嗤。

伴随着很轻的一声剑身再度没入身体的响动,两人只余半寸,燕羽衣的脸在严渡面前放大。

与距离相当的是危险,当距离不再成为阻碍,那么攻击也可以游刃有余。

最后一枚留在掌心的柳叶刃跟着燕羽衣的指尖,一前一后没入严渡的心脏。

远比他刺穿他更血腥,燕羽衣的手臂也扎了进去。

严渡身体剧烈一抖,嘴唇颤动,不可思议地望着燕羽衣,面庞的红润迅速褪色。

有人意识到了什么,指着燕羽衣:“燕将军……燕将军直接将手……”

燕羽衣眼睫微颤,苍白地对严渡说:“兄长,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他还是重复那句话。

他已经能触及严渡的心脏了,只要稍稍用力,就能送他离开。

严渡的声音堵在喉管,不甘心地彻底松开了尘宿剑,整个人也栽倒在燕羽衣怀中。

他的下巴抵在燕羽衣肩膀,燕羽衣单手扶住严渡的脊背说:“兄长,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声音带着早就做好准备杀死至亲的准备,冷静至极,甚至有种凛冽的残酷。

但燕羽衣的内心其实并没有做到完全不在乎。

他眼睫颤动,不知从何而来的眼泪早已布满整个面颊。

两个人面对面地跪坐,随着严渡气息从剧烈转为微弱,四下已经没有任何人再动,寂静地令人感到恐惧。

男人细弱蚊蝇的声音终于响起。

仅在燕羽衣耳畔。

“母亲曾说过,我天生就是要保护你的。”

“可惜……小羽,我没有做到。”

“……但,我也做到了。”

燕羽衣闭眼,即便在他临终,他也要反驳他:“不。你没有。”

“此蛊……”

严渡轻声:“解法唯有一种。”

“便是我死。”

“小羽。”他已经没有力气忏悔,也不想忏悔,哭也好像道不尽委屈。

“我的一生很短暂,最好的时光在将军府,最坏的也是。恨父亲,恨整个燕氏,也偶尔恨恨你。”

“可你也是我的亲人,是我这个世上最值得保护的人。”

“……做哥哥的,怎么能真的害你呢。”

大片大片的血堵住严渡的喉管,呛得他再也说不出话,只能将手用力挪至燕羽衣的手背,一点点地,一点点地,安抚般拍着他。

燕羽衣也终于意识到他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蛊虫只对严渡有效,那么倘若自己不耗费心血,便可带着蛊虫与他一道生活安然无恙。但若他与他对立,那么……

“兄长!”

严渡沉沉地笑起来,很满意燕羽衣带给他的反应,颇为遗憾地气若游丝道:“我怎么……我怎么舍得……”

“……舍得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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