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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重叠

明日如我 燃灯伴酒 3347 2024-07-12 10:21:26

时明煦:“......”

他瞬间明白过来,这里是一处同性恋交友场所,兼具酒吧功能。

怪不得门口那位年轻女性的态度转折如此之大。

他朝后退了一点,说:“我不是......”

“原来如此——是我先入为主了,”对方打断他的声音,稍显急切,并不愿意轻易放过这位送上门来的客人,“那您想要什么样的,乖一点、白一点的?”

时明煦皱着眉,打算直接切入正题,不愿再浪费时间:“都不需要。我只想找1216号佣......”

话说到一半,再度被拦截,不过这次响起的声音惊喜又熟悉:“时,你怎么在这里?”

时明煦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一位身材高挑的男性,坐在靠近吧台的简易卡座,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他皮肤白皙,棕褐色中短发天然卷曲,眼尾轻微上翘。

和时明煦对视上时,他正轻轻晃着一只玻璃杯,淡黄色酒液混合冰块,碰撞到杯壁,发出脆响。

“唐博士,”时明煦说,“真是巧遇。”

唐·科尔文姑且算是时明煦在灯塔的内部同事,但他在第十一层,7号裸子植物生物基因实验室工作。

唐博士在灯塔内部人缘上乘,因为他性格洒脱,不拘小节,也很有能力,除却经常在工作日迟到早退外,没什么大缺点。

除此之外,他贡献点花得很快,偶尔会找时明煦寻求接济,两人间存在一种特别的友谊。

“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唐·科尔文离开卡座,在接近时明煦后一把揽住后者的肩膀,将人往卡座带去,“原来我们的公认劳模,也会趁假期来外城找乐子。”

时明煦将他的手臂揭下去,同唐·科尔文一起坐好。

对方毫不在意地笑笑:“看来失忆没有让你忘记洁癖,时——你来都来了,真的不想试试吗?适当放松紧绷的神经,对工作同样大有好处。”

“我对上床这事没有兴趣,”时明煦言简意赅,“你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向你打听个人。”

他报上1216号佣兵队后勤人员的名字。

“那是哈文森,他今天早些时候来到5层,但不是511室。”唐博士拎着酒杯,晃了晃,“那人不是我的菜,但因为个子太高,一来就很醒目,我不会认错。”

“我在进入室内市场时,刚巧和他碰上,看见他往更里面的房间号去了——怀恩,你过来一下!”唐博士扭头,向一个服务生模样的男性招手,“麻烦你出去打听打听,哈文森在哪个房间,请他过来,就说我们这儿有人找他。”

“至于你,”唐博士眨眨眼,重新看向时明煦,“时,这还是第一次在外城碰见你,你得陪我喝几杯。”

方才那个主动询问时明煦的青年走过来,为他端来一杯低度数酒精饮料,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先生——不收您的贡献点,这杯由我来买单,当做赔罪。”

“这是杜升,”唐博士隐约有点喝高,他向时明煦介绍着人,又转而拍拍杜升的肩膀,安慰后者,“不怪你......谁能想到他长着这样一张好脸蛋,却是个性冷淡呢?”

他说着,将杜升也拽得被迫坐下,紧挨自己:“小杜,这会儿没有新客人,你也陪我们聊聊天嘛。”

时明煦神色如常,从托盘中拿起饮料,抿了一口。

很奇妙的味道,甜中夹杂微苦,但更多的感觉是清凉,像秋日山涧的溪水。

“好喝吗?”唐博士笑眯眯地向他举杯,“幸好真核微生物是基因链断裂的漏网之鱼,如果连酒也没有,生命将毫无意义。”

“按你的人生信条来看,除了上班,似乎处处充满意义。”时明煦面无表情,跟唐博士碰了杯。

唐·科尔文哈哈大笑,他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只留下交叠半融的冰块:“内城氛围太严肃了,时,你也应该像我一样,多出来外城走动。”

唐博士弹弹杯壁,在清脆的声响中说:“你长期待在内城,就没法好好感受这座最后的城市——毕竟要了解一个地方,最便捷的方式就在于观察这里的人怎样生活,怎样相爱,又怎样死去[1]。”

时明煦微微一笑,他将酒杯举到嘴边,准备再喝一小口。

就在此时。

重影再度出现了。

这次的重影比之前两次来得更明显一点,酒液上层漂浮的小冰块边缘模糊,视觉效果类似于昆虫高速振动中的半透明翅膀。

——“你看,我正同你说着话,重影就又出现了。”

另一时空的时岑轻微皱眉,将酒杯举到自己与唐·科尔文之间,方才的重影又飞速消失掉:“这绝非幻觉。”

“唐,我怀疑刺藤进化出了某种有损视力的新型神经性毒素。下次再碰上,我会带一粒芽孢给你,灯塔的实验数据最好实时更新。”

“......那我谢谢你给我增加工作量,”唐博士翻了个白眼,“可能性很小。时,你知道的,越是原本体积小的生物,基因链断裂的概率就越低,直到微生物层面,这种畸变可能性降低为零。”

“要是所有碳基生物都出现问题,人类早玩儿完了,光是人体菌群失衡就能摧毁一切。”

“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有什么四维空间的滤网途经了地球。”唐博士双颊泛红,他显然喝高了,朝时岑的方向凑近一些,断断续续地说,“被这种滤网线切割到的生物......就会,就会开始产生异变,体积越大的生物,嗯——接触滤网线的地方越多,所以畸变程度和频率也越高。”

“但微生物因为太小了,就从网缝中逃过一截。”唐博士摊在卡座里,含糊不清地说,“所以,畸变目前只在人类认知的宏观层面发生——但是!”

他忽然显得很激动,用力捶了一下座椅扶手:“跟他妈阿努比斯的审判一样!人类究竟犯了什么大罪?真是想不明白......”

他在几句话的时间迅速丧失神志,靠着椅背,彻底睡了过去。

方才被强行拉来陪酒的杜升看看唐·科尔文,又看看时岑,最终鼓足勇气开口问:“时先生,我听不懂,什么叫‘四维空间的滤网途经了地球’?”

时岑卷起湿透的袖口,平静地说:“这只是唐在发酒疯。借平板一用,我可以尝试向你进行简单解释。”

杜升连忙跑到吧台后面,开始翻找平板。

因而他没能注意到,时岑在说完‘简单解释’四个字后,神色一时浮现恍然。

......这会儿视线之中没有什么物体出现重影,但时岑发现,自己刚刚说话时,最后几个字,似乎隐隐产生了回音。

511室内狭窄,卡座与卡座之间只间隔着塑料板,天花板也很低矮——另一世界中,时明煦也正在努力说服自己。

这样的空间,的确存在说话产生回音的可能性。

虽然他还是隐隐觉得那并非回音,而是声音尺度上的某种重叠。

或许他的大脑还受到了一些未知损害,等回到内城后,应该抽空再去一趟医疗中心。

等杜升将平板拿过来时,时明煦已经收敛好异样,他将彻底醉倒睡着的唐·科尔文挪到一边,打开平板的画图功能,向杜升展示。

“杜升,我们首先得清楚,人类是一种三维生物。”时明煦画下一个立体坐标系,标注X,Y,Z三轴,很有耐心地说,“每条坐标轴指向一个方向,代表一个维度,彼此之间相互垂直。”

杜升点点头,他说:“这个我大概明白。我知道点是零维,线是一维,面是二维,而有体积的物体,属于三维。”

时明煦说:“对,每个维度都无法直观认知比自己更高维度的存在,你看——”

他随意画下一些平面图形,指着它们:“当你我生活在这个平面,是一个三角形,或者一个圆,就无法理解三菱柱与球体长什么样——因为我们不拥有Z轴,只能看到它们的横截面形状。”

杜升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当一个三维物体经过二维空间时,二维生物会以为它仍然是二维的,只不过形状可能有所变化。”

时明煦点点头,继续说:“同样的道理,我们作为三维生物,无法想象Z轴之外的第四轴W长什么样。所以即便有四维物体经过我们的世界,我们也只能看见它在三维层次的瞬间切片。”

“谁也不知道四维的尺度究竟是什么——或许是时间,又或许,是其他什么未被认知的概念。”

“如果第四轴真是时间,那么三维空间的叠放就可能产生四维。”时明煦说到这里,忽然福至心灵,“时间节点上选择的不同,也可能会产生......所谓的平行世界。”

最后四个字轻微震颤,发出如同低音提琴和弦一般的嗡鸣——这种异样的嗡鸣短暂又模糊,并且似乎只有时明煦可以感受到。

像是单独笼罩着他的晨雾。

他将平板递还给杜升时,平板边缘的重影再度出现。

又极快地消失掉了。

异样重影从遭遇刺藤袭击开始,已经发生过好几次,甚至连声音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时明煦来不及继续细究,因为那位名叫“怀恩”的服务生已经回来,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位身材异常高大、雇佣兵打扮的男性,他应当就是1216号佣兵团幸存者哈文森。

时明煦站起身来打招呼:“您好。”

“下午好,”哈文森没有同时明煦握手,他瞧着有些沮丧,他兀自坐下,“我留在白板上的信息是519室,不是511——应该是被雨淋得模糊了一部分。”

哈文森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我在519室的私人诊所接受心理治疗,您知道吗?我最好的朋友全死了,1216号佣兵团要是一月内招不齐人,就得宣布解散。”

“抱歉,冒昧打扰。”时明煦温声说,“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希望能了解一点更加具体的情况。”

哈文森没有着急回答时明煦,他径直走到后厨,为自己倒了杯烈酒,仰头一饮而尽。

“同样的话,军方的人已经问过我。”哈文森又从水龙头处接了一杯水,从头顶淋下去,“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他们这次出任务的地点是C-15号城市遗址,那里距离外城七十二区不远,挨着海边,遗迹中异变生物密度也不算很高。”

时明煦问:“那您的朋友们,彼此间基因等级接近吗?”

“有两位是E级,三位是D级。”哈文森想了想,“刚回城的时候,大家都没什么异常,我们还一块儿吃了顿饭。然后他们打算去对接物流中心换取贡献点,就在过去途中,断裂所致的畸变发——”

他话还没说完,楼中忽然警铃大作,整个23号建筑里回荡着机械广播:“警告!小型软体类水生物发生新型畸变,分裂出超小型,通过滤网缝隙入侵外城水循环系统。”

“污染范围暂未明确,在高温消杀清理完成前,请各位外城居民不要擅自打开水龙头,或靠近区域内下水井盖。”

这条广播显然带来大范围不安,人群议论纷纷,不少街道上的人们挤进建筑楼中,浮墟霎时陷入空荡。

但23号建筑511室内,骂声与议论很快停止,进而转为惊呼——就在众人视线汇聚的中心,哈文森的头发间,蠕动着一个半透明的、小而软的东西。

它的膨大只在瞬间,竭力张开的身体像撑到极限的饺子皮,它跃起几寸,一口包裹住哈文森的脑袋。

时明煦距离最近,被哈文森喉管处飚射出的血溅到脸上。

他在仓促间下意识退后半步,同时伸手,抹了一把脸,继而顿住。

——一种软而凉的、果冻一样的东西混合在新鲜血液里,正同他的指腹相互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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