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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因想着是在陛下的面前,也没人真敢说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阿枝甚至讪笑着说了句:“是我滑倒了。”

此事就算是揭过了。

还未开宴,洛琼花拉了常敏去房间里聊天,傅平安坐在外面赏梅,赏了一会儿,弹幕刷屏不停——

【赤星是十四只狮子:怎么看都有什么问题啊,主播快给我们吃瓜】

【慕荣长风:去问问嘛去问问】

傅平安皱眉,轻声道:“这怎么问?”

【花花宝宝真可爱:去问问王霁,她们走得那么近,王霁肯定知道】

傅平安便向王霁招手,王霁忙过来了,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对方问得一本正经的,傅平安更尴尬了,叫王霁在身边坐下,聊了会儿梅花和过年的习俗,终于还是禁不住弹幕的催促,开口道:“薄孟商和陈宴是怎么回事?”

王霁忍不住流露出惊讶的目光。

陛下……还好奇这个?

傅平安清了清嗓子:“今日既是休假,朕也放松些,她们都是朕重要的臣子,自然会有好奇心。”

【方圆一百里我罩了:别找补了,人设已经崩了】

傅平安:“……”谁逼着我问的?

王霁却想的多些,陛下过去对这种事向来是毫不在意的,从前见陛下总把阿枝和薄孟商安排在一起,王霁还以为陛下真有撮合之意,没想到有一次问了,陛下却只说:“朕只是看她们俩一起干活似乎效率比较高,心情比较好,也没想太多。”

这应该是实话,陛下对这方面是没什么概念的。

至少从前是这样的。

那今日问是为什么呢,突然开了窍,还是觉得臣子当着她的面闹起矛盾来,不太高兴?

面对天子,说话总该谨慎些,王霁自然不敢把那天晚上对陈宴说的话也对陛下说了,而且她也确实不知内情,她根本也没听到下午陈宴和宋霖的对话啊,于是只说:“臣也不知道呢,前几日还好好的,今天看着是有点怪,可能薄御史过年太累了吧。”

傅平安面无表情盯着她,眼神里只透露出一个意思——你猜我信不信。

王霁有点尴尬,也觉得自己

有点敷衍,只好轻声道:“臣真的不知道,只直到陈宴向来把阿枝当姐姐的,得知阿枝和薄御史在一起了,是不大高兴的。”

傅平安重复着弹幕里的话:“她不高兴什么,薄孟商有什么差的?”

王霁闻言也撇嘴:“别看陈宴这样,她别扭着呢。”

“怎么说?”

“她这个人特别讲究,我们从来没去过她家,因为她说她不喜欢别人去她家。”

“她有洁癖?”

“那好像也不是,她的意思好像是,她家里的一切都是有规律的,别人过去会打乱这个秩序。”

“哦,强迫症。”

“啊?”

正这么聊着,却看见陈宴慢悠悠走到薄孟商身边,似乎想说什么。

傅平安和王霁顿时停住对话,关注着这一幕。

……

洛琼花透过窗格,也看见了这一幕。

有些事她本不该知道,但是在宫中呆久了,却也不知不觉知道了。

比如,阿枝可能不是常庸而是地坤。

一来,她几乎可以完全自由地出入內宫,二来,每次来,都有几个资深宫人一定要来见她的,彼此之间亲密的举止,就好像是相处许久的姐妹。

內宫之中其实也没有所谓的秘密,只有一些事大家约定俗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洛琼花向静月打听,静月便偷偷说:“听说从前宫中有个宫女,说是孙常侍的妹妹,名字也很像……”

她还是没敢只说,洛琼花开始没懂,后来却渐渐懂了。

这个宫女,应该就是孙绿枝。

她们是同一个人。

一个宫女,竟然一步步做了外朝的官,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这样也可以么?

洛琼花忍不住询问常敏:“孙正使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常敏沉浸在突然见到女儿的喜悦当中,絮絮叨叨已讲了许久,听到这句话,便随口道:“不清楚呢,不过常听身边人说,觉得她定是有前程的,只可惜是个常庸。”

“那万一她不是常庸呢?”

“难道她还要隐瞒自己是天乾的事,这又有什么必要呢?她若是天乾,那该有

许多人家想跟她攀亲戚了。”

洛琼花想了想,觉得这事也不好透露给母亲知道,便笑了笑道:“也是,对了,我听说,你在帮沈卓君打理铺子?”

常敏道:“也不算帮忙打理,这事她都是亲力亲为的,只是之前碰到了麻烦,我便出面帮了一下,卓君说要给我分红呢,真是,我还少她这点钱,但她说的恳切,又是个小姑娘,我觉得不容易……”

说到这,语气不觉低沉了些:“你进宫之后,我也不知道平日能做些什么了。”

洛琼花又有些难过了。

她如今已经知道,当初的想法确实太单纯了,母亲说的话,也基本都是没错的。

但若说后悔进宫,却又不尽然。

因为若不进宫,又怎么能去到傅平安的身边呢?

这世上想做皇后的人多的是,她当时若稍有犹豫,大概皇后这个位置,坐的就是别人了吧。

她难以想象这件事。

特别是当忍不住想到,便是皇后换成了别人,陛下一定也会如此温柔的时候。

难得与母亲见面,洛琼花也不希望叫母亲担心,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你看,今日我不就出宫了么,情况也没有你当初想的那么坏,我要是嫁到外地去,才是真的难见呢。”

常敏嘟囔:“我本来是想着招个赘……对了,说到这事,今日出宫,不会是因为你任性,特意要求的吧。”

洛琼花沉默。

常敏叹道:“今日能见你,为娘的自然也是高兴的,但是往后你可不要那么任性了,陛下微服出宫,毕竟是大事,你还记得当年萦山诗会之后么?”

洛琼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当初萦山诗会,好像也是自己任性,非叫陛下出宫。

常敏瞧着洛琼花的神色,不免也有些心疼,但有些话却是不得不说的。

之前进宫探望,宫人近侍伴立左右,便是想说些体己话也难,如今却是难得可以畅所欲言的时候。

她打开话匣:“琼花啊,陛下已经不是当年的陛下了,当年的陛下还需要亲自到咱们府上来寻求你父亲的支持,但如今,只要她想,还有什么不能做呢?”

洛琼花听出母亲话里有话,忍不住皱

眉反驳:“陛下想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如今每日也有人上谏的。”

常敏道:“自然自然,我不是说陛下有什么不好,只是想说,伴君如伴虎,近来发生的那些事……自然,陛下是没做错的,只是……手段也不免叫人胆寒,那些犯上作乱的人暂且不说,如今田昐赋闲在家,已经完全不见客了,想当初陛下刚亲政之后,是如何亲近宽待啊,每次上朝,都直呼舅舅,还有当年的摄政王……帝王心术,哪是咱们寻常人能揣摩的,谁知道田昐的今日,是不是咱们的明日呢……”

洛琼花静静听罢,却平静开口:“近来女儿看书,对世事也有了些见解,陛下防备摄政王和田公是有道理的,摄政王为宗亲,有大义,田公背靠世家,有钱权,他们若掌权,是危险的一件事,但是咱们不同,咱们宗族弱小,与世家也没来往,眼下只要避讳着些就行。”

常敏闻言一愣,倒是又细细打量了一下洛琼花的面孔,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上次见面,分明还是小女儿情态,但今日见面,眉目舒展,似乎确实有了几分成熟之色。

“你说的没错,你阿翁离开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离开之时,可不知道你会做皇后。”

洛琼花又沉默。

想到父亲,她心生想念,不免有些郁郁。

常敏见状,就也不多说了,抓住洛琼花的手,长长叹了口气:“很多事我也不懂,只望你顺遂平安,也早些生下孩子……”

洛琼花也在心里兀自叹息。

又说这个。

她扭头,看见窗格之外,竟出现了傅平安的身影。

傅平安站在梅树边,正望向她所在的房间,但因房间内昏暗,傅平安大约看不清里面,于是微眯着眼睛皱起了眉头。

陛下是在等着自己么。

洛琼花笑了,搂住母亲的胳膊,说:“阿娘,咱们出去吧,似乎可以吃饭了。”

……

陈宴本准备跟薄孟商私底下解释一下这件事的。

结果宋霖就跟在她身边,走到哪跟到哪,陈宴每次想说,瞥见宋霖嘲讽的目光,便又住了嘴。

这种行径令薄孟商更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疑心陈宴是想

跟她摊牌,然后跟她竞争。

于是薄孟商干脆寸步不离地跟在阿枝身边,这下,陈宴更找不到机会解释此事了。

到了吃饭的点,沈卓君从后院花园里过来了。

因为霍平生离开期间,让沈卓君帮忙照看房子,沈卓君就干脆在花园的围墙上开了个门,如此,她便能从自己的宅子里随意进出了。

今天她本来是不准备来了。

明面上的借口是说要忙着理账,但实际上她是有点害怕见到傅平安。

随着年纪上涨,她对当初薄家覆灭一事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自然也不敢心生怨愤什么的,但多少觉得有点后怕。

但在房间呆呆看着账本看了许久之后,她还是把账本一盖,过来了。

霍平生看见她,连忙招呼她上桌,她本来觉得自己突然过来有些尴尬,结果一抬头,发现没人关注她。

薄孟商紧紧贴着阿枝坐着,给她夹菜倒酒,陈宴紧紧抿着嘴盯着薄孟商,表情相当阴沉,陈宴身边呢,则是那位看起来好像对陈宴感兴趣的奇怪北梁侯,扯着嘴角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来。

她又望向陛下。

陛下正靠在洛琼花耳边说话,不知说了什么,洛琼花脸红了,抬手拍了陛下一下。

这一掌显然是把常夫人吓得够呛,常夫人拉住洛琼花的手,低声说了句:“你在干嘛呢。”

傅平安则笑道:“无妨的。”

唔,那么甜蜜么。

她转头望向霍平生,看见霍平生正一脸紧张地对霍征茂说:“不能喝酒,费太医说了,不能喝酒的。”

心头莫名升起一股火气来。

沈卓君伸手戳了戳霍平生的后背,气道:“我要喝汤,快给我盛!”

“别戳别戳!痒!”

霍平生跳起来,结果打翻了放在面前的一壶酒,引起一片尖叫。

冷风吹来,松枝摇晃,一捧洁白的细雪落在酒盏里,很快消融了。

花灯之下,乱糟糟一片,有人笑有人叫,倒也算热热闹闹。

吃到一半,酒意上头,众人放下酒盏,去院子里玩花牌,傅平安常敏霍征茂王霁在玩,其他人围观。

陈宴倚柱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

机会来了,便先偷偷走到了洛琼花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

洛琼花看得认真,一时都没感觉到,直到陈宴偷偷叫她:“娘娘,娘娘……”

洛琼花惊讶回头,陈宴努了努嘴,叫她走到一边,随后低声道:“娘娘,您能不能帮个忙,和北梁侯聊会儿天。”

洛琼花道:“孤和北梁侯?这,不合适吧。”

陈宴道:“没事,原因的话……你晚上问问陛下就知道了,陛下定会告诉你的。”

洛琼花还犹豫,宋霖竟然走过来了,陈宴便突然伸手拉住宋霖,说了句“皇后娘娘有话对你说”,宋霖便一下子被扯到了洛琼花面前。

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宋霖道:“娘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这……说什么呢?

洛琼花想了想,开口道:“北梁侯自漠北来,漠北同魏京,一定有很大的不同吧?”

另一边,见洛琼花和宋霖聊上了,陈宴一把拉住薄孟商,不等对方开腔,就直接拉进了一边的厢房,然后将对方一把抵在了墙上。

“嘘,你别叫,我说几句话就好。”

薄孟商没说话。

她扭头望向房间内。

房间突然亮了起来。

阿枝手拿著火折子,轻轻吹亮了,道:“天冷,我怕陛下冻着,来房间找找有没有厚一点的披风。”

陈宴:“……”

阿枝点燃油灯,微笑望着陈宴:“你说的话,我能听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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