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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洛琼花的手指不自觉收紧,随后又放开。

嘴唇翕动,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真的么?”

这么说完,就觉得有些失礼,因为傅平安自然是没必要为了这种事骗她。

而且仔细想来,其中无疑是有一些沉重的前情。

此时她还未问,傅平安却是已经说了:“你大约也猜得到吧,这是朕的小名,于是自从父王母后去世之后,便没有人这么叫了。”

心间微微刺痛,洛琼花抬眼望着傅平安,一时千头万绪,不知如何诉说,傅平安却不查,道:“可以么?”

洛琼花道:“陛下真是狡猾,你都这样说了,显得臣妾不从,似乎都有些冷酷似的。”

傅平安便道:“绝没有逼迫你的意思。”

洛琼花将头撇到一边,不看傅平安,沉默了一会儿却又说:“陛下会时常想念他们么?”

“时常么……老实说,也还好,小时候倒是时常想。”

但奇怪的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突然沮丧起来。

洛琼花发现了。

她无论如何无法在此时此刻再装出冷酷的样子,于是伸手将傅平安的手握住。

温暖的手掌令傅平安的心平静下来。

实际上,或许不知是手心的温度,还因为这些终于得以吐露的悲伤与孤独。

在此之前,傅平安并不觉得自己有这些孤独。

唯有在洛琼花面前的时候……

她伸手想要抚摸洛琼花的脸,但是洛琼花突然又开口:“但是直播间的人知道,所以陛下会把他们看做是长辈么?”

啊,这个问题……

好像也没想过。

毕竟过去不可能有人问她。

傅平安拧眉思索了一会儿,道:“算是吧……应该有几个算是,以前,每个人的名字我都记得,但是现在却不能了。”

“那些人是谁呢?”

脑海中冒出了很多名字。

但有些名字又有点难以启齿。

想了想,傅平安开口道:“从前有一个人,帮了我很多,她说她的世界没有月亮……”

……

宴升了官。

虽然目前具体官职的任命还没有下来,但已经可以享受待遇,这件事带来的最大好处是她拥有了自己单独的帐篷,坏处是宋霖闯进来的时候再没有任何顾忌。

根本不管还是深夜,对方便提了壶酒过来,陈宴叹了口气,道:“那么晚了突然过来,你也不怕被人看见。”

宋霖惊讶道:“被人看见了又如何,谁规定营中不能找好友共饮的?”

陈宴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在外人眼中,两人都是天乾,又是一起从漠北来的,其实关系好些,根本没什么奇怪的。

只是她自己心里有鬼,才容易多想而已。

宋霖将酒放在案上,笑道:“不说别的,在京中我就是同你关系最好,你有好事,我自然要来帮你庆祝庆祝,不过说起来,陛下连续召了你两日啊,是不是给了你很重要的职位?”

陈宴看了宋霖一眼:“没有。”

也不知道陛下是从哪里听到的传言,竟然觉得她很受欢迎。

确实,在京中每逢上巳节夏至节等节日,她都莫名能收到很多信笺,节宴庆典之后,也总有人上门赠送礼物,询问亲事,但她认为自己应该是什么都没有做的。

陛下骤然那么问起,陈宴满脑子疑问,但想起来的,其实全是宋霖。

宋霖对她做的事,说的话,于是回过神来,便把宋霖是怎么追她的,换了一种方式告诉了陛下。

眼下不知道结果如何,反正陛下好像是觉得挺有道理。

希望有用吧。

这事事关陛下,自然也不好同宋霖说,更何况比起此事,其实确实是有另外一件事要说的。

她坐下,斟了酒,喝了一口后道:“陛下让我去做博陵郡的郡守。”

宋霖一僵,手中酒液一晃,便有几滴落在手指上。

恍恍惚惚,却是先笑:“啊,这是好事,通常都是先去地方历练,回来之后便会有主要的职务。”

“嗯。”陈宴点了点头。

博陵郡……是陈家主家所在地。

陛下当然不可能只问她“如何受欢迎”这样的问题。

实际上陛下还问她:“如果朕要陈家,你需要几年?”

这真是个令人震撼的问题,虽然如今陈宴也开始明白,从政治上来讲,地方豪强与陛下难免是个此消彼长的关系,但是当陛下直白地提出这一点的时候,她还是难免再一次意识到,眼前的人果然是天子没有错。

“卑职不确定,但是……卑职会努力。”

因为这个规划令陈宴心驰神往。

天知道她有多么渴望陈家快点完蛋。

“因为先前那案子,陈家未必就会信你,你去地方上可能会碰到很多困难。”

“卑职明白,但是卑职毕竟是陈家人。”世家大族对姓氏总是有种令人惊讶的信任。

陛下便笑了,道:“朕给你一个建议,对某些大家族来说,从内部分解要比外部更简单。”

这个建议确实是和自己心中的一些想法不谋而合了。

于是更加跃跃欲试起来。

在出主帐的那一刻,陈宴便知道了自己的选择。

“我会去博陵郡,这次冬狩结束,任命一下,便会出发了。”

“很好,真好。”宋霖这么说。

她拿手撑着脸,脸色几乎可以说是一下子白了,但仍在笑,仰起头来道:“我好像有些醉了。”

陈宴举起酒杯来,郑重敬她:“一直未能向女君表示感谢,是在下失礼,这些日子,女君帮在下良多。”

“嗯。”

宋霖拿起酒杯,但杯口将要触在一起时,她却突然扔了酒杯。

酒杯砸在地上,乒乓作响,酒液撒了一地。

“你可真是铁石心肠。”她这样说。

陈宴沉默。

宋霖看她,眼眸中似月色下粼粼水波,看不清到底含着什么情绪,只觉得那目光沉沉,颇具威势,陈宴撇开眼,听到对方说:“如果真的感激我,也别只嘴上说点好听的,给点实际的出来。”

陈宴道:“眼下我没什么……待到以后,必当竭尽全力回报。”

宋霖道:“回报什么,你准备贪污受贿么?”

陈宴:“……”

“所以给点你现在就有的,你——本人。”

头又开始有点疼。

陈宴皱起眉头:“……不要说这种话。”

宋霖道:“反正你一开始就觉得我会以势压人,那我就这么做,又怎么样?”

她扬着下巴看着陈宴,似在冷笑似的,就在这时,营中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原本安静下来的营帐突然又喧闹起来,火把一盏盏点起。

陈宴连忙打开了帐子往外,看见传令兵骑马直接到了主帐之前,她和宋霖面面相觑,半晌道:“好像是京中来的急报。”

这下,两人一下子从一种醉酒一般的胶着中清醒过来了。

“好像出事了。”宋霖尴尬道。

“嗯,等陛下旨意吧。”陈宴点头。

两人撇开脸皆望向一边,也都不提刚才的话题了。

只半个时辰,她们便知道应当是真出了事,因为陛下连觉都不睡了,当夜便下了旨意,说所有人连夜出发回京。

天亮的时候,阿枝骑马过来找她,带来消息——

“陈丞相病重了。”

……

傅平安吃不下饭,一天过去,洛琼花端了饭食过来劝她:“丞相未必就有事,要是陛下在回京之前就熬坏了身子,反而令她忧心。”

傅平安摇头,勉强笑道:“放着吧,我会吃的。”

洛琼花在一旁坐下,自顾自拿出书来看,傅平安看着她:“这会儿怎么不躲着我了?”

洛琼花一脸认真:“因为担心陛下。”

傅平安望着车窗外:“还有几天能到魏京呢?”

“三日便到了。”

傅平安沉默,洛琼花过来,抓着她的手。

收到消息那晚也是如此,明明前半夜,她还在和洛琼花述说着从未和别人说过的往事,到后半夜,大脑却突然空了。

直到今日,才仿佛终于生出了一些念头,傅平安低着头道:“我许久没有和丞相下棋了。”

因为已经很久没有看见“真实的人”了。

如今想来,很多次陈松如亦是看着她仿佛有话要讲,但是她并没有继续听下去。

若只是寻常疾病,不可能发急函过来,陈松如定当时病得极重,万一真的见不到最后一面,可怎么办呢?

只这个想法便叫人心神俱颤,傅平安反手握住洛琼花的手,洛琼花像是察觉到,手上用力,也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那天晚上的交谈之后,洛琼花对傅平安有了更多的了解。

她在那之后才知道,原来傅平安背负着比她想象中更多的东西。

当然她早就知道陛下背负着很多,因为陛下背负着全天下,但是过去她不知道,原来陛下还在做着另外一件事。

仔细想想,那就好像是另一份职责似的。

而在那一份职责里,傅平安也在承担着很多东西。

或许多到她自己都没有发现了。

傅平安曾经问她,在知道并不是天人相助之后是不是会觉得自己不过只是个庸人,洛琼花如今却越来越敬佩起傅平安来,她认为寻常人绝做不到这样。

所以她也察觉到傅平安此刻的崩溃。

她拥抱傅平安,用自己的脸贴住对方的,说:“平安,无论如何,我会在你身边。”

就算此刻心中仍有怀疑。

但她无法抛下这样的傅平安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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