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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时隔数月,柯月弥和柯蓝鸢再次相见了。

只不过两人隔着羽林军——柯月弥跟在皇后身边,而柯蓝鸢站在围观的大臣之中。

数月未见,柯蓝鸢看着成熟了不少,从前脸上那张扬的稚气褪去了,过去眼中一目了然的愤愤不平之色也变得不那么明显,可能是因为抽了条,过去那些从漠北带来的胡服穿不下了,今日她所着服装,亦是魏国的式样——一件蓝底的宽袖圆领袍,掐着牙白色的边,戴了纱冠,冠边还别着一朵花,这完全就是当下魏国最时兴的打扮。

柯月弥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但却隐约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开始追随她,她有点不自在地低头看着这面,听着耳边的鼓乐齐鸣,想起今天早上魏天子身边那个叫琴荷的宫女问她:“圣女可住腻宫中了,陛下单独赐了您一个宅院,您若是愿意,可以住出去了。”

柯月弥只当没听懂其中要赶她走的意味,硬着头皮道:“我很喜欢皇宫,也很喜欢皇后娘娘。”

琴荷笑道:“娘娘宽厚仁爱,自是都会喜欢,可你既非宫人,亦非内官,留在宫中这名义上多少有些……”

柯月弥故作懵懂:“不合适么,那我回头自己问问娘娘吧。”

琴荷笑容一僵,只好道:“娘娘如今身子重,还是不要去打扰娘娘了。”

柯月弥知道这也不是办法,但是她想留在皇宫,听了琴荷的话之后,她也有了灵感,便去打听了一下如何才能成为宫人和内官。

很快她便知道成为宫人不太可能,因为宫人最重要的条件便是家世清白,但内官却是有可能的,只要通过内官署考试就行。

柯月弥算是发现了,魏天子很喜欢让别人考试。

如今朝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似乎就是和考试有关。

想着这些,她抬头看着眼前新建的慈幼院,听说这是用于收留孤儿的,但也建得颇为不俗,黑色的大门上挂着鎏金的牌匾,上书“慈幼院”三字,两边石柱上则刻着——“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百年之计,莫如数人。”

柯月弥最近正看魏书,直到这似乎出自于《管子》。

门口用一条红绸拦着,待帝后上前,便有人奉上剪刀,两人执手剪了,又相视一笑。

大门缓缓打开,立马便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院子,地上竟铺了地砖,中央已经摆好了放着香烛的案台。

帝后率先进入,其余人便只能先呆在门外,待帝后走至案前,只听鼓声由轻到重,响了十声之后,人群中便有个声音道:“跪。”

周边的人呼啦啦跪下,柯月弥偷偷抬头,刚看见帝后执香祭天,便被边上的人按下了头。

她本以为要一直跪倒结束了,结果又站了起来,有官员入内开始念祷文,这是她熟悉的环节,过去她也经常进行这种祭典,但是听了一半,又觉得不对。

因为一般的祷文都是感谢上天感谢祖先感谢天神,结果这篇祷文的后半部分,念出了一些人名,听到后面,听明白了,这些是出资建造了这个慈幼院的官员和富商。

柯月弥不禁露出奇怪的表情,但是环顾四周,见周围的魏人,似乎都不自觉的有什么奇怪。

接下来又跪了三次,累得大脑空白了,身边宫人才拉了她一下,说:“好了,可以进去了。”

柯月弥抬头,见帝后已经不见了,不禁有些慌张,正要跟上去,胳膊却被人拉住,回头便看见柯蓝鸢看着她,低声道:“聊聊?”

柯月弥:“……”

她是不想聊,但都被抓住了还要拒绝,柯月弥担心场景太难看,于是勉强点了点头。

待被拉到一边,便听柯蓝鸢说:“我看得出来,你不想和我聊。”

柯月弥心里一跳,道:“哈哈,没有,只是刚才跪累了。”

柯蓝鸢斜睨道:“看来你也挺乐意跪啊。”

柯月弥懒得理她,直接问:“有什么事么?”

柯蓝鸢舔了舔嘴唇:“你有没有钱?”

柯月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有没有钱。”柯蓝鸢重复了一遍。

柯月弥惊呆了:“魏、魏朝廷不是给你发俸禄么,先前从王廷也带来不少珠宝,不都在你那么,你怎么会没钱?”

柯蓝鸢红了脸:“我自是有需要钱的地方。”

“你说清楚。”

柯蓝鸢恼羞成怒,厉声道:“你在宫中养尊处优,自是不懂,我在太学是如何艰难,那些魏国学生们看不起我,我

若没有别的长处,如何自处?”

柯月弥惊呆了:“你给他们花钱。”

“不是!”柯蓝鸢狡辩道,“我要与他们相处,自是要出门喝酒赏乐看歌舞,也不能每次由他们花钱吧,总有我请客的时候,还有同窗生辰,搬新屋,成亲,多是花钱的地方,别的不说,再过一段时间门便是那云平郡主的生日,她平日照顾我许多,我总要送礼吧?”

柯月弥目瞪口呆。

说实话,她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

在她原本的想象里,柯蓝鸢可能是在花钱引诱魏人通敌之类的。

实际上,若她多问几句,便会知道柯蓝鸢最开始确实是这样的想法,她想着打入敌人内部,要先从和他们搞好关系开始,结果这个搞关系的过程是曲折的,她不知不觉迷失在其中了。

“你到底有没有钱?”

柯月弥在袖中掏了掏,掏出了一袋碎银:“我也只有这些……”

柯蓝鸢一把夺过,道:“谢了,使官被抓入狱一事,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什么,使官被抓了?”

“嗯,然后被遣返了。”

“我……我不知道呢。”

柯蓝鸢瞥了她一眼:“别装,我知道和你有关,但你知道每月能支援我一些银钱,这是我就只当不知道。”

柯月弥:“你……”

“我怎么了?你别以为自己长得像魏人就真是魏人了,别忘了自己的出身。”

这么说完,转身走了。

柯月弥呆愣许久,突然想起柯蓝鸢话里提到云平郡主,想问点什么,对方却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柯月弥皱起眉头来。

云平郡主?

照顾她?

……

而此时,慈幼院内,傅平安和洛琼花接见完修建慈幼院和掌管慈幼院的官员之后,便先进了暖阁小憩,正喝着茶,云平郡主进来了,进来便说:“那东胡王女实属朽木不可雕也。”

傅平安便问:“怎么说?”

“你不是说叫我不必拘束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么,我便带她学了很多学科的入门,她全不感兴趣,如今最感兴趣的,却是那城东坊市的歌舞和茶点。”

傅平安点头:“食色性也,合理。”

穆停云又道:“更兼太学中本就攀比之风愈盛,新进的世家子弟学识上毫无进益,对一些奇技淫巧倒是颇感兴趣,今天这人办了场精巧的宴会,明日那人便要半场更具巧思的来抢了风头,这一来二去,附近的商铺倒是赚足了,你说是不是?”

这句话是望着洛琼花说的,因她也知道,附近很多商铺,都是沈卓君与英国公夫人常敏名下的。

洛琼花笑道:“确实,今年第一季度的账本很好看。”

穆停云道:“嚯,原来赚钱的是你。”

傅平安道:“这都不奇怪,繁华本就迷人眼。”

穆停云惊讶:“你早就想到了?”

傅平安道:“那也不是,朕只是懒得管她。”

穆停云假意生气:“那便交于我管了,难道我非得担这个责任么?”

傅平安道:“第二季度给星相阁的拨款可以加点。”

穆停云顿时笑了。

笑完,又正色道:“还有另一件事,阿枝最近可过得非常辛苦。”

傅平安也收起笑意来。

她知道这事,毕竟上次在太学,收上来的密函其中有一封,便是说起学生私议上官,这私议的,便是阿枝。

那陈辜明至今仍被关着,也未必没有对方的名字同样出现在了这封密函之中的缘故。

于是后来傅平安也遣人去打听了,知道随着时间门过去,两边闹得愈发的僵了,薄孟商上个月回薄府一次,想要定下来,结果被薄父薄母赶了出来,并大骂她们不听父母之名,无媒苟合,毫无廉耻之心。

这话骂得重,便传出来了。

但光看表面,确实是事实,如今大魏的风气,便是两家定亲,先要找媒人上门提亲,由媒人带着庚帖来交换,而媒人的身份越高,这份婚事自然就显得越体面。

如今阿枝和薄孟商的情况,却是没人愿意做他们的媒人的。

傅平安道:“朕知道,所以今日出行,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这么说完,便把遣人把阿枝叫了过来。

……

阿枝正焦头烂额。

刚才府中来人,说薄父薄母竟趁今

日上下忙于启圣节,派了人去府中,要把薄孟商带走。

这还是对方第一次真出了手,先前也不过是态度不好,口头责备。

思来想去,或许是因为这几个月薄孟商的态度表现得确实是太笃定了,令薄家那边也着急了起来。

阿枝其实是有些心虚的,她猜想别的地坤一定不会有这样的经历,面对薄父薄母的时候,她时常有种抢走了他们女儿的愧疚感,于是就算是被骂,也低头接受,全不回嘴。

压力太大,几乎叫她想要动摇,但看到薄孟商,她便觉得,若是对方都能坚持,自己却动摇,就太不应该了。

何况那么多年,好像总是自己在动摇。

无论如何,也到了她该坚持的时候。

今日也是,府中下仆说,正是因为薄孟商将自己反锁在了房中,薄家人进不去,所以僵住了。

她想回去看看,可陛下还没回宫,她脱不开身,偏是这个时候,陛下又召她到了。

她忙收拾心情,待到御前,便令自己面上恢复了镇定,然而刚跪地行礼,陛下开口便是一句:“你们请不到媒人么?那朕来做你们的媒人,怎么样。”

不等阿枝拒绝,傅平安便道:“你可别拒绝,你也算宫中嫁出去,嫁妆单子,朕可都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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