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曾经闪耀的英杰◎

“悟道山究竟为何成为绝灵之地, 古籍上也语焉不详。但我推测，此时应当与封印云重危的燕风闲有着不小的关系。”

提起这个名字，被震惊到失语的弟子们终于有了反应, 而碧水弟子脸上的骄傲之色尤为明显。

燕风闲，便是碧水阁的人。

千年, 对于修真者来说不算特别短, 却也不算特别长，足够某些传奇人物留下神秘的传说。

而燕风闲, 就是一个传奇人物。

作为一个出身于碧水阁的剑修，在剑之一道上, 燕风闲同凛川剑修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凛川一脉素来提倡战斗、重杀伐, 虽不滥杀无辜，但爱逞凶斗狠在修真界也是出了名的；燕风闲却生性平和, 若非必要从不杀人。

若将凛川剑修比喻成翻涌的、想要破坏一切的怒涛, 燕风闲便是清澈平静的湖面。她总是平和而包容地注视着一切, 从不多言, 从不规劝, 却能让人发自内心反省, 因此被人称之为“燕慈悲”。

传说，有一位嗜杀成性的魔修听闻她的名号便去挑衅, 却被燕风闲一招废了修为。被击败后, 这位魔修大声挑衅, 却在看到她双眼的那一瞬间痛哭流涕、大彻大悟，以至于最后竟遁入空门, 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这样的故事足够离奇, 因此被修真者们津津乐道地传颂着。至于真假嘛, 除了当事人以外谁也无法确定。

除了剑道外, 燕风闲在阵法一道上也颇有研究。云重危便是燕风闲用法阵封印的，这点有古籍可证。

而在那场大战后不久，碧水阁就放出消息说燕风闲重伤陨落了。听闻这个消息，修真界无人不惊。

不过修真界嘛，就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地方。一个天骄逝去了还有另一个天骄，一个传奇结束了还有另一个传奇，随着新人们不断崭露头角、登上世界的舞台，燕风闲的故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难道说，燕风闲在封印云重危时，连同这悟道山上的灵气也一起封印了？”

想到这个可能，众人无不惊骇。

封印一方灵气，这的确是耸人听闻。用她前世的记忆打个比方，大概就像是忽然听说有人能用真空封口机将地球上的空气抽光一样惊悚。

若燕风闲真能做到如此地步，那她在阵法上的造诣该有多高呢？

而且，据徐琳所说，这无道雪山从前的名字是悟道山而非悟道雪山。也就是说，从前这里是没有雪的。

难道是燕风闲以一己之力，改变了一个区域的气候？

风雪未停，山洞中却无人言语，只听着那洞外风声，心思各异。

“若真是如此，这雪中带了灵气，便意味着封印正在逐渐失效。”元妩垂眸沉思，“这绝非小事，我等必须尽快禀报宗门。”

到了这种程度，已经不是她们几个能解决的了。

“元道友说得极是。”司岫白也道，“我们不如兵分两路，一部分人下山报信，另一部分人去山顶查看情况。”

虽然已经有了一丝灵气，但这一点灵气不足以发灵符通讯。想要联系宗门，至少要到铁索对面。

他给出的办法确实是最优解。只是山顶的封印也不知到底如何了，保险起见，上山的人不能太弱。

但现在无道雪山不是全然安全，另有假扮司岫白的魔修在这边游荡，还有囚湖中的那位，下山的人也不宜太少。

元妩侧过身，仔细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曜日众弟子。

孟殊上前一步：“我是阵修，同你一起上山。”

她说的有道理，元妩她们确实缺一个懂阵法的人。于是她点点头：“那阿殊便和我一同上山吧。秦练秦师弟是不是也懂一些阵法？”

秦练道：“略知一二。我愿意和师姐一同去。”

他的师尊柳小音虽是观星峰峰主，但对阵法也有修习，作为他的弟子，秦练也学习过阵法。

秦练话音刚落，李如斯就不甘落后上前：“我也去！”

元妩毫不客气地驳回他的请求：“李师弟修为不弱于我，便负责带队下山求援吧。”

李如斯有些气闷地“嗯”了一声，到底还是没有反驳她的决议。

这么一会儿功夫，除白玟与凛川弟子失散，其他几宗也都安排好弟子职责。正巧风雪小了些，众人心知不能再拖延，便出了山洞，各自分别了。

元妩粗略观察了一番。

一同上山的弟子中，领队弟子倒是都留下了，她和秋泠渊身后各跟了两个弟子，徐琳留下了当日和司岫白对着干的红衣女修，而司岫白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谁也没留，将玉照弟子都遣下山了。

注意到她的目光，司岫白笑了笑，解释道：“就如同那日道友所说，他们……太过稚嫩，到时恐怕会自乱阵脚。”

真的是这样吗？

元妩收回目光，看向其他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也出发吧。”

于是，众人再次踩上皑皑白雪，朝着山顶进发。

周围白雪茫茫，连一棵树一块石头都没有，难以判断到底走了多远，只能时不时抬头看看那逶迤高耸的雪山山顶，来判断还要走多远的距离。

“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孟殊算了算，“或许天黑之前能够到达。”

“尽量加快速度吧。”元妩看了看天。

无论在哪个世界，黑夜都比白天要危险得多。

为了尽快到达山顶，众人都是一边用灵力赶路一边磕补充灵气的药，此时停下来，便有人从身上拿出瓷瓶来。

元妩本也打算补充一下灵气，正欲拿药时，却猛然察觉到几道生人气息。

她是风灵根，在多风地带敏锐度有所提升，因此第一时间发现了情况，反手抽出月常剑，出声提醒道：“有人来了！”

其他人闻言，纷纷拿出各自武器。这几天的相处，让他们知道元妩并非无的放矢之人，对她的判断也极为信任。

事实证明，元妩的判断是对的。

下一息，一道寒光冲破风雪，直冲元妩而来。元妩眸中冷光一闪，旋身轻巧错开攻击，剑气夹着飞舞雪花朝袭击者方向斩去。

刚刚聚在她身旁的孟殊和秦练见此情景，也欲上前帮忙，但袭击者不止一位，两人很快被其他人缠住了。

却说元妩御使长剑攻击，穿过鹅毛大雪，近前才看到那袭击者的模样，顿时大吃一惊。眼前人长相陌生，但那单薄灰袍和违和短发是如此眼熟——正是凛川的弟子！

凛川的人，怎么会忽然攻击她们？难道是像白玟一样误会了？！

若是如此，她便不能下死手，否则岂不是和凛川结仇了？念及此，元妩剑势有稍许犹豫，被那凛川弟子抓住破绽，朝心口处刺去。

“道友，且停手！”元妩架住他的剑，“此事有误会，白玟道友就在这里！且听我们解释！”

她本以为听到白玟的名字，对面的人会住手，却不料那男修神色不动，仿佛没听见一样，朝着她又是一击。

不应该啊！

不过他这样，让元妩也没了留手的想法。反正把他打服捆起来，照样可以解释。

她神色冷了几分，剑意凝实，打算速战速决。而对面那男修比她想象中要弱些，完全不是元妩对手，仅仅几招便露了颓败之势，仅仅勉强支应着，眼看着就要败于她手。

黑亮眼眸倒映出明亮剑光，元妩抓住破绽，一个飞踢将凛川弟子震出几丈，而后乘胜追击，剑光煌煌直至其命脉。

胜利就在眼前，然而下一刻，元妩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巨大轰鸣声。

刚从矿山回来的她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顾不得那凛川弟子，元妩猛地回头，果然见到远处白色积雪如海浪般汹涌地翻滚问下，将肉眼可见的一切景物尽情淹没。

元妩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雪崩！怎么会雪崩？

难道是她们打斗声音太大导致了雪崩吗？！

不，不是这样！

无道雪山的雪来历不同寻常，在有迹可循的几百年中，从未发生过雪崩，没道理她们偏偏赶上。

可危险近在眼前，元妩已无心去想雪崩的真正原因。短短瞬息间，雪浪已冲到她面前，将周遭一切尽数吞噬。

矿山塌陷那次，她用了系统的道具躲过一劫，也把系统积分挥霍一空。这次她没法再买一个防护罩，但她也已是金丹，自有应对手段。

灵力喷薄而出，在面前形成一个弧形的灵力罩，看着薄薄一层，实际上却坚硬无比，完美地将她与白雪隔绝。

手上维持着灵力输出，元妩心思百转。孟殊和秦练那边其实并不需要担心，她相信同门的实力，但刚刚发生的事她却不得不留意……

那凛川的弟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次雪崩规模不大，没过一会儿就停了。元妩收了灵力罩，从积雪中探出头，环顾四周却有些傻眼。

周围白茫茫一片，只剩她一个人了。

本来因为那突如其来的袭击，众人位置便有些分散，谁料又遇上了雪崩，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被冲走。

刚雪崩完，元妩也不敢大叫，只能先从雪壳子里爬出来，又轻轻唤了几声众人的名字。

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她真的和众人失散了。

元妩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果断做了决定：先不管那些有的没的，向上爬便是！反正其他人要是没事，也一定会往山顶方向去的。

这么想着，她将冻得冰冷的剑收回剑鞘，又抖了抖皮裘上的雪，挑了个雪没有那么厚的地方下脚，朝着山顶的方向走去。

夜幕将至。

一个人行走在空旷的雪山中，元妩感受到了久违的寂寥感。

她不是特别喜欢热闹的类型，独自行走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时天是沉甸甸的黑，地又是轻飘飘的白，天地界限分明又连接，空茫茫如坠幻境，缥渺渺似离人间，不禁让人心底生出绵绵不绝的孤寂来。

元妩停下脚步，叹了口气。那气息也带着热，化作白雾消散在空气中。

右侧传来脚步声。

同样披着皮裘的人站在虚无的白中，只凝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正朝着她走来。他的步伐很大，很快便走到元妩的不远处。

元妩侧过身，看见对方熟悉的面容：“司岫白？”

“是我，元道友。”司岫白客气点头，“元道友也和其他人走散了？”

元妩摊手。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不过……

她目光扫过司岫白：“不是信不过道友，只是以防万一，还是先对暗号为好。”

司岫白十分善解人意：“我明白道友的忧虑。“

元妩道：“那我先来。暗号是曜日隐山川。”

司岫白停顿了一下，十分自然地接道：“灵玉照北关。”

对了。

知道暗号，看来是真货。当然，并不能排除暗号泄露的可能。

但目前看来这个司岫白是没什么问题的。大概？

元妩面色肉眼可见地柔和了一些：“既然遇上了，司道友便与我一同去山顶吧。”

说着，一马当先转过身，走在司岫白前头，似是已经放下了戒备。

司岫白眸光微闪，看着她的背影，轻声应道：“好。”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本来是昨天的第二更，结果码完已经是今天了（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