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北街，寻找卫时明◎

先把卫时明放了, 然后再杀了他，或许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

听到任务的第一时间，元妩便这样想着, 心头猛地涌上一层汹涌的杀意来。

但是，她很快就如梦初醒般, 打消了这个念头。

对她而言, 系统积分的确重要，甚至能在危机关头救下她的性命。就像在魔魂渊时, 若没了系统积分，她和金雪信都要命丧烬融之手了。

可为了这点积分滥杀无辜、背信弃义, 任何一个有原则的人都是做不到的。

但若说放弃, 像她这样贪心的人也有些不甘，总觉得不赚就是自己亏了。

元妩眼珠微动, 看似在思索齐欢仪的条件, 实则在和脑中的小黑对话。

【你是怎么定义‘死亡’这个条件的？】元妩问。

【目标失去生命体征则算死亡】小黑一板一眼答道。

【那你又是怎么定义卫时明的？】

小黑愣了：【什么？】

【我的意思是, 如果卫时明的灵魂死了身体没死, 那算他死了吗？】

小黑沉默了一会：【算】

【那若是灵魂没死, 身体死了呢？】

【算】

【那如果卫时明不断更换身上器官和零件, 直至每个零件都被更换完毕，他成了一个全新的人呢？这样算不算他死了？】（注）

小黑恼怒道：【你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

【你就说算不算吧？】

小黑讷讷无语, 一时半会理不清其中关系, 又不想让死对头小白嘲笑, 只好硬着头皮道：【算！】

元妩露出得逞的笑容。

她眼珠微转，看着面含期待之色的齐欢仪展颜一笑：“我可不敢保证。我只能确定我不会将你们的消息告诉烛武, 要让我帮你们逃走, 我做不到。”

齐欢仪低下头。不过她也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倒也没有太过失落：“好, 我答应你。”

“那就把卫时明的消息告诉我吧。”

齐欢仪攥了攥拳，下定决心道：“他们往北街方向去了。”

小雨仍旧淅淅沥沥的下着，下到清晨也不见停。曲茂离开那废宅之后，将大街小巷犄角旮旯都搜了个遍，也没见到那可疑身影的踪迹。

想到自己忙了一晚上，搞不好还要受魔君的斥责，曲茂憋了一肚子的火，对属下的要求也越发严苛。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风雨中，魔修们站了一排，听他训话，“找了半夜连个鸟毛都没见着，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

怒骂声随着风传出去好远。

曲茂手底下的魔修敢怒不敢言，只能小声腹诽：你自己不也是什么都没找到吗？

这话只敢憋在心里，断不可说出来，事到如今，他们只期盼去另一处搜查的同僚们能得到些线索，早日将他们从苦海中解救出来。

曲茂将自己的下属们大骂了一通，心情总算畅快了些许。

他抽出腰间佩刀，正欲指挥魔修们继续向前搜索，忽见远方雨雾中，一道身影徐徐走来。

他下意识地警戒起来，高呼一声：“来者何人？！”

身边魔修随着他的叫喊齐齐抽出佩刀，刀锋被雨水冲刷得雪亮，十几双眼睛直直朝着来者看去。

黑色的靴子和衣裳，像是路边小摊随手买来的斗笠，蓝白色的诡异面具，来人踏出雨雾，傲然站立在曲茂面前。

一看到这身极具个人特色的打扮，曲茂立刻便认出来者是谁了。

“原来是厄都少尊主。”他转头命令手下人收了刀，又对元妩客气道，“这大下雨天，您来这里是……”

像他这样的人精，媚上欺下几乎成了本能了。刚刚还神气洋洋地训斥着下属，面对元妩却又是一副阳光灿烂的面孔。

元妩也不戳破他，平静道：“听魔君说牢中有犯人逃了，便自告奋勇来搭把手。”

她这话刻意模糊了主语，在不知内情的人听来，好似是烛武让她来帮忙的一样。

就比如曲茂对他的话没有任何怀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毕竟元妩不是隶属于烛武魔君手下，即使抓住逃犯也不会抢他功劳；若逃犯没抓到，反而能让他身上少承担点风险。

心里算盘已经打得噼里啪啦响，但曲茂脸上仍是适时地露出为难之色：“这点小事还是不要劳烦少尊主了吧。”

“怎么算是劳烦呢？”

元妩目光从有些垂头丧气的魔修们脸上划过：“诸位这是要去搜查何处？”

曲茂道：“去北街。”

他借坡下驴直接默许了元妩的帮助，不再假惺惺地推拒，倒是省了元妩不少事。

元妩站在他身侧，随着他向前走，听他这样说，十分给面子地问道：“北街？那是什么地方？”

曲茂有些厌恶的皱皱眉，打着哈哈道：“一些低贱修士和平民居住的地方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看来身为修真界铁饭碗的曲茂不是很看得起北街这个混乱的贫民窟。

不过也是，在号称平等的时代尚且有歧视存在，更别提将弱肉强食法则刻到骨子里的修真界了。

元妩对他这样明晃晃的鄙视态度有些不喜，却并未表露出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站在一个破旧的木质牌坊前。

那木质牌坊上挂了块歪斜的木质牌匾，牌匾上歪歪扭扭地刻了“北街”两个大字，此时正毫无美感地挂在上空。

这一个不甚华丽的牌坊将两边分割，一边是整洁的街道，另一边是老旧的房屋。

只有雨水平等地洒落在两边，可牌坊的另一侧灰蒙蒙的，如同笼罩了一层怎样也冲不干净的沙。

元妩也不是第一日来到修真界了。早在许久以前，她便对修真界中强者和弱者的处境有了深刻的认识，因此一刻不肯懈怠，生怕一个松懈便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此时看到面前场景，她表情毫无波动只侧头看向曲茂：“就是在此处？他们会躲在这里吗？”

曲茂心中苦笑了一声。他要是知道人躲在哪儿，还用这样苦哈哈地冒雨来找吗？

所幸元妩也不是真要个答案，见他沉默也不再多问，迈步跨过牌楼朝前走去。

北街很大，居民鱼龙混杂，光进来这么一会儿便看到了好几个可疑人物，怪不得卫时明等人要朝这里边躲。

佯装不经意地侧了侧头，瞄了眼身后众人的动向。

元妩最初并未打算和这群人同行，只打算一个人去寻找卫时明的踪迹，不过在最后关头改变了主意。

北街那么大，光凭她一个人是找不到的。况且在她搜查的时候，这些人也在搜查，到时候她势单力薄，在掌握信息方面可不占优势。

倒不如利用好身份混进搜查队里，既能掌握搜查队动向，又能蹭一蹭他们的线索，可谓是一举两得。

对领头的曲茂点头示意了一下，元妩的视线扫过一排排低矮的房屋，神色中带上了几分沉思。

北街划分为好几个区域，包括充满了各种劣等品的假货一条街，居住了大量底层修士的黑云巷，居住者以凡人黑户为主的白杨巷，早已被废弃的乞丐一条街等等等等。

据林妍和齐欢仪二人描述，虽然跟着卫时明的两名弟子是他们的师兄，但实力却弱两人一筹。

参与这次任务是因为两人心思缜密、善于侦查，并非是他们多能打。

在这两人武力值不高，而卫时明又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他们能躲藏的地方有限。

换位思考，如果是她，她会躲在哪里呢？

首先要排除修士居住的黑云巷。

元妩望向西侧的某处。

尽管这些修士都是底层修士，不会产生什么威胁，但相对凡人而言到底多了几分变数，对灵焰山几人来说也是埋在泥土中的地雷。

其次排除乞丐一条街。虽然这边最混乱最容易混进去，但人多眼杂容易暴露。

那么……

元妩摸了摸剑柄，目光锁定了东侧。

无论是假货市场，还是凡人居住的白杨巷都在北街东侧的位置。也就是说，卫时明等人大概率也在东侧。

想清楚其中关节，元妩脸上多了笑容。她转过身，看向曲茂，指了指东边的位置：“曲尊使，不若把这边交给我吧？”

曲茂面露难色：“这，不瞒少尊主说，这东边啊已经被咱们的人大半了，什么也没搜到。”

“搜过了？”

难道她的推测错了？

不。不对。

元妩相信自己的直觉，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卫时明大概率还是躲在东街，只是不知用什么手段躲过了第一轮的搜查！

元妩心念一转，却没有向曲茂说出自己的判断，反而笑道：“权当替诸位查缺补漏了。”

听她这样说，曲茂也不好再劝。总归不是他的部下，他也无法对她的行动做出安排。

况且他本也没能指望她抓到人，只期待她帮自己承担点责任罢了。

于是他笑道：“那东街便交由少尊主吧。”

说话这会儿功夫，雨大了不少。雨水顺着斗笠的边缘滑落，在她眼前交织成一片珠帘，几乎挡住了视线。

元妩调整了一下斗笠的角度，露出那张蓝白色的恶人面具来，防止自己视角被挡住。

而站在她对面的曲茂看着她的动作，不经意间瞥到那张鬼面，顿时被吓得一个激灵，险些在原地跳起来。

他连忙稳住心神，再去打量元妩。或许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那面具阴森森的，带着扭曲的恶意，让人看着就升起诸多负面情绪。

是法器？但这法器未免过于不详。

曲茂又想起关于这位魔尊弟子的传言来。

什么杀人如麻、心狠手辣，所过之处血流漂橹，种种传闻多了去了，作为老江湖，曲茂也知道这传言里边的水分有多大，从没信过。

但……他咽了口唾沫，心道：不像假的。

虽然元妩表现得彬彬有礼，但若没几分毒辣能当魔尊的徒弟？

想到此处，曲茂不自觉地向后撤了一小步，一边搜索自己言行上有没有得罪这位煞星之处，一边干笑道：“那少尊主，我等就去西边了。”

说罢，领着部下急匆匆地往另一边去了。

只剩元妩摸着斗笠站在原地，看着步履匆匆，迫不及待离开的众人，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了这是？这么急的吗？

这么敬业？

思考一会儿未果，元妩就将这点小异常抛之脑后，朝着东方跃去。全然不知道曲茂已然在心里将她脑补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作者有话说】

注：一个著名悖论：忒修斯之船

公元1世纪的时候普鲁塔克提出一个问题：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因此这类问题被称作“忒修斯之船”的问题（该注释源自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