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成为唯一的女主啦◎

等元妩再稍微清醒过来一些时, 她已经站在仙魔大战的战场上了。

这是一个阴天。不规则形状的乌云一层一层地将天空全然遮盖，所有人身上都被笼罩了一层灰白的光。风从远方吹起，而血腥味在战场上蔓延。

元妩望着天际连绵的青山, 一时间有些恍神。一队弟子站在她身后，穿着各式各样的弟子制服。

粗略一看, 便能看到好几种颜色的衣服。连和曜日最不对付的玉照弟子都老老实实地跟着她, 听从她的调遣。

“真君。”跟在身后的一名弟子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谨慎地询问道, “有什么不对劲吗？”

元妩回过神来：“无事。”

不管过了多久，她听到“真君”这个称呼, 都有些不习惯。

听她如此说, 那弟子不疑有他。众人接着前行，飞速朝着战场赶去。

按理来说, 元妩是不该亲自参与这场战争的。

仙域的人更为团结, 也更有信念；魔域的人却是一群打不过就跑的软骨头。在最开始的交锋中, 仙域是占了上风的。

可魔修的手段阴毒又层出不穷, 逐渐挽回了颓势, 双方长时间僵持不下。战场方圆百里都受了波及, 不见人烟。

两日前，取代了云重危的新任魔尊陆思弦亲自来到战场。她修了邪法, 实力不弱, 每次动手都造成一大片死伤, 也彻底改变了大战的局面。

迫不得已，仙域方的元妩也出手了。

她从曜日赶往战场, 目的就是杀掉陆思弦。

天空中渐渐飘起了细雨, 离得稍微近些, 便能听到远处的嘶喊声。各种颜色的灵光堆叠在一起, 发出此起彼伏的灵爆。这些绚烂的颜色让元妩想起了穿越前自己看到的霓虹灯。

“居然这时候下雨了。”身后一名弟子抹了把脸，“晦气。”

在战场上，每一丝灵力都至关重要。除非暴雨，否则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披上蓑衣斗笠而非使用避水诀。

元妩扶了扶竹笠的边缘，心情也像天气一般雾蒙蒙。

真的想好了吗？

她问自己。可她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离战场愈近，嘶喊拼杀的声音就越大，最后简直震耳欲聋。鲜血与肢体横飞，周围的草木也遭了难，土地坑坑洼洼仿若月球表面。

“魔头在那里！！”又有一位弟子惊呼道。其实用不着他喊，眼力超群的元妩也看见了那道身影。

她身材瘦削，明明是大好年华，却身材佝偻像个老太太一样。一袭黑色纱衣披在她身上，不祥的气息在她身上涌动。她如同一只垂垂老矣的乌鸦，穿梭在人群之中。

每一招、每一式、每一个动作，都至少能收割一条人命。她高高地跃上天空，魔气仅仅追踪着每一个敌人，直至他们迎来死亡。

忽地，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般，猛地向着她的方向看来，周身的怨恨几乎凝结成了实质。

“真君小心！”

元妩身边几名弟子利落掏出武器，拱卫在她身边，脸上流露出整齐划一的警惕之色。

隔着厮杀叫喊的人群，两个人遥遥相望。

在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陷入了静止，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慢速播放。元妩这才注意到她现在的样子。

从前年轻、美丽的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松弛的肌肤和一双无神的空洞。她看着她，空荡荡的眼窝比任何存在都要吓人。

“你们让开。”元妩挥退众人，“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

可陆思弦谁也不想放过！

她猛地扑过来，真的像一只鸟一般，十指缠绕黑色的滚滚魔气，飞速掠过人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按住其中一名弟子的头骨。

激烈的惨叫声响彻云霄，灵气顺着弟子的头骨传导至她的掌中。而被抽干了所有灵力兼生气的弟子就这样化作尘埃散在风中，只剩下一地空荡荡的衣服。

陆思弦托举着刚抽出的灵力，将它汇聚成一个闪着紫色灵光的球肆意把玩着。她雪白却如枯草一样凌乱的头发在风中微微颤动，又被映照上灵球的光。

弟子们目眦欲裂：“钱师弟！！”

“妖女！贱人！”

“她杀了钱师弟！”

源源不断的声讨声传入她的耳中。陆思弦手指微松，那灵力球便彻底被她吸收。

听着骂声，她微微一笑：“师姐，好久不见了。”

视线从元妩的身上掠过，似是在感叹道：“你也成了真君了，想不到啊。”

元妩只是盯着她：“你不是也成为魔尊了吗？”

陆思弦眼中带了嫉恨：“我可不像你那么好命。师尊偏宠你，师兄爱慕你。所有男人都喜欢你，所有女人的嫉妒你——而我，只是那么多嫉妒你的女人之一罢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能勉强保持镇定，但越说她越生气，暗色的魔气随着她的情绪波动而变得更暴躁、更活跃。

“魔尊？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我的人生像你一样顺风顺水吗？卑躬屈膝，忍耐，蛰伏，容貌尽失，被人唾骂，你可知我付出了多少，才走到了今日这步！”

元妩不知她修了什么功法。容貌毁了，身体元气也消耗得厉害，且一招一式尽是阴邪毒辣。她看她的身体状况已经油尽灯枯，恐怕就是不死在大战中，恐怕也没几年好活了。

她皱起眉：“你天资比我更好，若不是心思不正，未必不会成为一名真君！是你陷入迷障、自怨自艾、作茧自缚！”

陆思弦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你也只会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了！”

她莫名其妙的恨意让元妩摸不着头脑。

在记忆中，她并未得罪过陆思弦。反倒是陆思弦，在上山第一天就和她抢夺山峰，后来更是时不时挑事，直到最后越闹越大。

为什么有人，会对一个没太大交情的人，产生那么强烈的恨意呢？

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元妩猛然抽出腰间的月常剑，剑气如疾风骤雨，朝陆思弦铺天盖地地劈去。陆思弦双目一凝，身上魔气毫不间断地释放，和元妩的剑气相接，立即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灵爆声几乎将人耳膜震破，连低处的云也要被这巨大的冲击震散，稍微离得近些的弟子，耳中甚至流出血来。

“……发生什么事了！”

“是玄衍真君和那个魔头打起来了！”

“是真君来了！太好了！”

“且看那女魔头，还能嚣张到几时！”

“砰砰砰”的爆炸声不断，凡是离得近的弟子多少都被战斗的余波波及到了些。元妩眉头一皱，和陆思弦一边交手，一边朝着边上连绵的山群中偏移。

陆思弦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却是冷笑出声：“哼！你可真是大公无私啊！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保全这些废物！”

“用不着你管！”元妩冷冷呛声，将一道朝她袭来的攻击斩碎，却见陆思弦动作一转，用魔气将一名弟子吸附过来，一个呼吸间就抽光了她身上的所有灵力。

“拜你所赐。”陆思弦任由手上尸体化为齑粉，“如果不是你们挖了我的眼睛，让我的灵体受损，我恐怕还想不出这么个招数。”

没错，这招是她自创的。

天生灵体对灵力的包容度极强，能够容纳吞噬所有类型和属性的灵力。正是发现了这点，陆思弦多次实验后，终于创造了独属于自己邪恶法门：吸取他人灵力，为自己所用。

见状，元妩神色狠厉几分，也不与她多做废话，持剑再度与她纠缠在一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交织在雨中，你来我往间，山河崩裂，树木摧折。

天雷轰鸣，大雨下了九天。而两人的战斗，也整整进行了九天。

元妩一度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也几次觉得自己要死在陆思弦手中。可神奇的是，她感觉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帮助她，让她总能绝处逢生。

灵力一次次被抽干又缓缓回复，身体疲惫到睁不开眼，却仍能机械地挥剑。对面陆思弦的身体更加佝偻，可她也如同不知疲倦的战斗机器一般，死死咬着牙不放松。

天亮了又暗下来，天暗了又亮起来。终于，那场淅淅沥沥的雨来到了尾声。

两人站立在两侧，狠狠地看着对方。她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正伺机而动，想要给对方致命一击。

一息、两息……终于，两人同时一跃而起！

一人手持银白长剑，灵力全部依附剑身；另一人魔气化刀，直指对方心脏！

两道身影的速度是那么快，几乎只能看得到衣角的残影。瞬间，她们之间的速度缩小到了不剩两米！

胜负在此一决！

元妩眯起眼，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她会赢的，她想。因为她的月常剑更长，会比陆思弦的弯刀更快到达敌人的心脏。

揭晓胜负的紧张感自心头升起。可刹那间，这种胜券在握的笑容就定格在了脸上——

毫无预兆地，她的月常剑“乒”地一声，竟自尖端开始断成长短一致的几节，只在剑柄上方留下不到一指长的剑身残余。

元妩瞳孔紧缩，甚至来不及反应，陆思弦的攻击就已来到了她胸口！而她的断刃距离陆思弦的心脏，却还有足足一尺的距离。

是……她输了。

利器穿入血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几滴细小的雨落在手背上。元妩机械地动了动眼珠，直至感受到皮肤上微凉的感觉，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她茫然地眨眨眼，看着自己的对面。

如今，那把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废品剑正插在陆思弦毫无防护的胸口，而元妩，却好端端地站在原地，迷茫地摘取着眼前胜利的果实。

“你不高兴吗？”胸口中有个声音说，“你不高兴吗？”

元妩忽视了这道声音，复杂地看向陆思弦：“为什么？”

她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说明是陆思弦最后没有动手。

陆思弦不仅没有动手，甚至没有防御她的攻击。

是在求死吗？可是……为什么呢？

鲜血从元妩持剑的右手滴下来，染红了脚下的泥土。陆思弦艰难地抬起头，自嘲地笑了笑：“对啊，为什么呢？”

她踉跄了一下，鲜血从嘴角漫出。蓬乱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表情。她的声音比任何药都要苦涩。

“元妩……姐姐。我觉得我和你，不该是这样。”

留下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她轰然倒地。

元妩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下意识地不去想。

不知何时，天晴了。最后的雨滴落在她的脸颊上。

阳光、欢呼声和溢美之词将她包围。

“你不高兴吗？”心底那个不明的声音又问，“你不高兴吗？”

元妩麻木道：“我为什么要高兴。”

那个声音发出了得意的窃笑：“因为你干掉了原女主，成为唯一的女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