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答道：“飞升之路。”◎
这是一条昏暗的密道。密道很长, 因常年不见日光而有些潮湿，墙壁上爬满了青苔和藤蔓，看上去一片幽暗。
元妩顺着阶梯向下, 又沿着密道的方向向前走。密道两侧是牢房，却不如禁闭室干净封闭, 更符合元妩对牢房的刻板印象。
甫一进入这里, 元妩便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压力。身上灵力运转的速度慢了许多，就像是缺氧, 这让她略有些不适。赵红蕊同样感受到了一样，不习惯地扭了扭脖子。
“这里的雕刻了符文阵法。”她指着黑黝黝的墙壁, “能抑制人的灵力运转。”
元妩颔首, 继续向前走去。这密室就建在禁闭室的地下，也是长长的一条。牢房中没有人, 但某些牢房的墙壁上有一些已经干涸的血迹。
潮湿、阴暗、没有丝毫生机。她视线扫过周围, 忽感觉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灵力波动。
元妩同赵红蕊两人对视一眼, 都遮掩了身形, 绕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牢房, 快步向前方赶去。不多时, 面前的场景就呈现在二人眼前。
崔如一席地而坐，周身散发出淡淡光晕, 使她和蔼的面容变得更加慈祥。她闭着眼, 眼珠却仍在眼皮下转动着。元妩能感觉到, 她在观察着什么。
她身前是一个半透明的灵力罩子，似乎是某种防卫型法器, 也是崔如一给自己上的第一重保险。而她身后, 站着一袭红裙的陈三蕴。她手里拎着个长鞭, 谨慎地护卫着崔如一的身体。
在陈三蕴身后, 则是站着元妩二人此行的目标。
赵红蕊一见柳小音，身体便是猛地一僵，下意识地看向元妩，见她神情没什么变化，便也收敛了脸上惊色。
两人毕竟只是元婴期，即使刻意收敛了气息，也瞒不过几人。陈三蕴当即暴喝一声：“谁！！”
墙壁上的灯烛跳动几下，火光拉长了几人的身影。一个呼吸后，元妩从阴暗处现出身：“真人，是我。”
“元妩？”陈三蕴显然对这位优等生有印象，“你怎么在这里？”
赵红蕊从元妩身后闪出来：“还有我。”
陈三蕴更糊涂了：“什么？赵红蕊？我记得宗主让你看守曜日峰入口……”
说着，她后退一步，挡住崔如一的身影：“难道说有敌人入侵？还是说，还是说阵峰出了什么事？”
“好了。”柳小音走上前，声音柔和，“丹源，你关心则乱了。先听她们说说为何而来吧。”
他的目光投向元妩：“说一说吧。否则，我们不会信任你们的。”
赵红蕊看了元妩一眼，神色踌躇。元妩同样皱起眉。
如果她没猜错，崔如一应该在“出窍”。
分神期后，修士能够控制神魂遨游天地，甚至能感应到平日感受不到的细微差别。只是这种做法，同样风险重重。
崔如一想用出窍的方式，以神魂探查阵法的漏洞，以此找出破阵的方法。
她这个方法或许是可行的。可崔如一处于出窍之中，轻易不能醒来，也不能从外界强制唤醒。现场没了主心骨，能做主的只有柳小音和陈三蕴。
在这种情况下，说出对柳小音的怀疑似乎不是明智的选择。
可若不说，陈三蕴估计会当场将二人当成心怀不轨之徒拿下。
要是直接动手，陈三蕴必定会帮柳小音。元妩两人对上陈三蕴两人，胜算不大。
陈三蕴见两人不说话，顿时柳眉倒竖，质问道：“你二人为何不说话？”
说话间，一手已抽出腰间金色的鞭子，眸光也变得危险起来。
元妩连忙道：“并非如此，只是宗主找我秘密调查的事有了眉目，我才央着赵师姐带我来此找宗主。”
陈三蕴狐疑道：“宗主？找你调查？”
“没错。”
她半信半疑：“找你调查什么，需要你大费周章找到这里？”
“宗主说找到消息第一时间交给她。”元妩停顿了一下，“具体不便多说，我只能告诉真人，是关于周流大阵的。”
“周流大阵。”陈三蕴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心中对元妩的话信了几分。她和崔如一关系最近，自然知道崔如一一直很关注这个阵法。
但崔如一到底有没有派秘密任务给元妩，她却是不知道的。
柳小音站在一旁，插嘴道：“可有凭证？”
“有是有，但需要宗主醒来后亲自验证。”元妩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崔如一醒来，她也就能把心中的怀疑说出来了。
“是吗？”柳小音不咸不淡反问了一句，“既然如此，丹源，我们便让她们留在这里吧。”
“可……宗主出窍之前吩咐过。”陈三蕴为难道，“她们二人无法证明来意，我们把她们留下，恐生变故。”
柳小音道：“丹源，你怎么这时候突然小心起来了？她们二人。”
说到这里时，他打量着她们。
“不过是元婴期。”他又看向陈三蕴，“便是窝藏祸心，那又如何？有我们看着，总不会坏了事。况且这两人找到了密室，总不好赶出去。”
陈三蕴被他的话说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这件事。
元妩二人听到陈三蕴松口，也舒了一口气。没想到陈三蕴往日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行事却如此谨慎。若不是柳小音相劝，她绝不会让二人留在此地。
可这样一想，心中又觉怪异：柳小音为什么会开口帮她们？这里人越多，对他的行动反而不利，他没有帮她们的理由。
柳小音如何想的，元妩二人不得而知。她们闷不做声地站在一侧，看着身上发光的崔如一，神色不定。
陈三蕴的表情同样不安，担忧地看向崔如一。但和其他人不同，她不只担忧崔如一是否能破局，更担心崔如一的安危。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崔如一身上持续散发着灵光，却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急性子的陈三蕴沉不住气了。她蹲在崔如一的面前，焦急道：“宗主已经去了快一个时辰，怎么还没醒过来？该不会、该不会？”
“不要自己吓自己。”柳小音淡淡开口，“这阵法规模这么大，想要找到阵眼也不容易。慢一点很正常。”
陈三蕴长叹一口气，继续守在崔如一身旁，忧愁地摸着手上那根鞭子。
元妩一手拎着剑，观察着灵力罩内崔如一的每一个微小的动作，生怕错过什么关键信息。
她眼珠飞快地转着，呼吸却是一如既往地平稳，胸口随着呼吸慢慢起伏，一次，两次，循环往复……终于，在不知地多少次呼吸时，元妩发觉她身上的光芒弱了些许。
“有变化。”她低声道，“有变化了。”
陈三蕴闻言猛地凑过来，看着崔如一周身的光芒越来越暗，脸上划过一丝欣喜：“她要醒来了。”
灵光暗淡，就是神魂回归的征兆。
柳小音后撤一步：“大家后撤一步，免得离得太近扰到宗主神魂回归。”
离太近还会打扰到神魂回归？
或许是潜意识里对柳小音十分不信任，听他这么一说，元妩下意识就是一愣。陈三蕴却因为崔如一的回归迹象而放松了警惕，加之对柳小音很信任，闻言自然而然地后退了一步，让出崔如一的身体。
而就在她脚步挪动的一瞬间，一个身影蓦然冲上前，一个压缩凝聚了大量灵力的手掌朝着崔如一的头颅击去！！
就在他即将碰到崔如一的那一刻，灵力罩光芒大盛，涌动的灵力全部集中在一侧，挡住了他这一下。
这法器品级不低，但挡住柳小音这凝聚了全部力量的一击后，灵力罩之上出现蛛网状的凄惨裂痕，看着无力再接第二下了。
柳小音早有准备，一个回手，灵力顺着经络传导到掌心，瞬间便重振旗鼓，再次朝着崔如一袭去。
他的动作带得周围灵力狂乱，加之掌风灵力，竟冲得那灵力罩上的蛛网裂痕不断蔓延，最后发出“砰”的一声脆响，灵力罩碎片化作纯粹的灵力消失在空气中。
这连续的两击来得太快太出乎意料，陈三蕴和赵红蕊站在一旁，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唯有元妩，在意识到不对的那一刻悍然出手，剑锋架住了柳小音的掌击。柳小音的手掌险险地停在崔如一头部两寸处，掌风拂动了崔如一略有些凌乱的头发。
柳小音冷冷地看着元妩：“果然是你。”
他虽恼怒，语气却平静，好似早就料到这一击会被元妩挡住。
元妩扯了扯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什么叫‘果然是我’？这话该我说——果然是你。”
是他在仙域各处布下周流大阵，杀害无辜；是他联系徐琳，为她提供了换身体的秘法；是他杀害了他自己的亲传弟子，只为了嫁祸于她。
不，最后一点存疑。
说不定是因为宇文进发现了自己敬重的师尊的真面目，却不想与他同流合污，这才惨遭他毒手。
柳小音收了掌，掸了掸青色衣袍上的灰尘：“没错。是我。”
这时陈三蕴也终于从惊人的发展中窥探出些许事情的真相，高声质问道：“星诀！你背叛了我们！为什么？”
语气中有怒有悲。怒的是他想伤害宗主；悲的是自小熟悉的师兄竟不知何时踏上歧路。
“没有为什么。”柳小音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冷淡道，“我的卦象告诉我，这是一条最好的路。”
“什么？！”陈三蕴更是悲怒交加，“什么路！什么路能让你放弃这么多年的情谊？什么路能让你背叛自小长大的宗门？什么路能让你违背做人的道理？！”
柳小音看着她。那眼神中有嘲讽、有怜悯，还带着其他令人难以看透的东西。
他回答道：“飞升之路。”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