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元妩醒来之时, 已是日上三竿。正午的日光透过有着繁复纹路的窗格照到她脸上，连带着脸部的肌肤也被晒得滚烫。

她起身摸了摸脸，看向窗外。这一觉睡得安稳, 并没有梦到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元妩终于能从心力交瘁的状态中暂且脱离出来。

洗漱过后，她稍许练了一会儿剑, 便下了小星山, 朝着悟剑主峰走去。

路上碰到的弟子，无不对她投来惊奇的目光。元妩对这种目光已习以为常, 只淡漠地与弟子们擦肩而过。

她并不是来找纪如淮的。毕竟纪如淮在这时候闭关，估计是不想见她, 她就算去了也是自找没趣。

元妩进了藏书阁。在门口看守藏书的弟子正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 许久不见，他修为见长, 人也精神了不少。

“元师姐！”弟子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地热情, “听说您刚从问心渊出来？”

元妩点点头。她从前常在这处借书, 与这弟子也算相熟。

弟子振奋道：“太好了！可惜我在藏书阁值守, 无法在问心渊亲眼目睹师姐的英姿。”

他说到这儿, 又略局促地小声道：“我看还有谁敢说师姐是杀人凶手！那群墙头草, 风往哪吹往哪倒！”

元妩失笑：“你还是这么喜欢为我抱不平。”

弟子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应该的。师姐这次是来找什么书？”

“有没有……”元妩停顿一下，“有没有关于修炼境界划分的书籍？”

弟子小小愣了一瞬：“师姐你, 还需要看这个？”

他是普通的外门弟子, 修炼都靠相熟的师姐师兄指点以及大班授课, 对于这些自然是需要的。但元妩不是亲传弟子吗？怎么还需要借阅这种书籍？

元妩尬笑一声：“师尊他闭关了。”

她心中也苦恼。其实她是想来看看有没有“道”的碎片相关的书。本来她或许可以旁敲侧击问纪如淮或者是云重危，但这二人不约而同地闭了关, 于是她只能在来藏书阁碰碰运气。

弟子这才恍然大悟, 带她进了藏书阁内, 给她指了指一排书架。元妩自去查阅, 半晌后便皱起了眉头。

她果然不该抱有什么期待。

这些太过简略了，几乎是给刚入门的小弟子看的科普读物。

又在周围书架上找了找，仍是一无所获，只能两手空空地出来。

弟子见她空着手从里面出来，便知道她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开口建议道：“悟剑峰的藏书阁到底还是剑之一道相关书籍最多。师姐若真想找，不如去曜日藏书阁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

他这话确实是提醒元妩了。

她确实该去曜日峰一趟。不只是为了藏书阁的书，还为了仍在执法堂禁闭室关着的赵思量。

虽然因她去问心渊的冒险行为，她的嫌疑暂时洗清了，但这不代表她会放过那些诬陷她的家伙。

元妩对弟子道了谢，便走出了藏书阁。离开时路过练武场，不少内门弟子在此处比武练剑，一招一式皆是认真。

虽然在她看来漏洞百出就是了。

元妩驻足于一片树荫下，抱胸观察了片刻，却不经意间注意到了一众身影中的某人。

是作伪证的董玄星！

他穿着与其他弟子无二的衣袍，神情却是恍惚。由于有些心不在焉，而和他对战的那名弟子动作又灵巧，没过几下，一把剑便抵在了他的喉咙处。

对战弟子疑道：“董师兄？”

董玄星这才回过神来：“我输了。”

对战弟子只觉得不对：“师兄有心事？今日怎么……”

话还没说完，与他交好的某位师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对他使了个眼色。那弟子也不是蠢笨之人，立刻会意，乖乖地闭上嘴。

那师妹也松了一口气，余光却瞄到一道人影，吓得浑身一抖，手中剑都脱手而出。

眼见着她的剑就要落在地上，元妩适时伸出手，一把握住那把剑的剑柄。

“元、元师姐……”

“任何时候，都不要松开你的剑。”元妩将剑递还给她，“你是孙怡人孙师妹吧？基本功不错。不过要记得，剑是你的武器，是你对敌的倚仗，也是……唯一不会背叛你之物，万不可松手。”

孙师妹诚惶诚恐地接住剑，心中因元妩的随口夸赞甜滋滋的，却又觉得她话中有话。

可不就是话中有话？

元妩似笑非笑地看向低着头的董玄星：“董师弟说是不是？”

这时周围人才反应过来。对啊，当时证实元妩想要“杀人试剑”的，可是董玄星啊！

所有弟子都同时停下动作，一个个耳朵竖老高，眼睛也是齐刷刷地盯在元妩和董玄星身上。

元妩倒是还好，早已习惯了这种被人瞩目的压力。董玄星却在这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浑身紧绷，说不出来一句话。

“我以为董师弟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元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董玄星猛然抬头，眼白上红血丝密布，看着甚是骇人：“我与你这个罪人，没什么好说的！”

此言一出，周围人皆是哗然。有和他关系不错的弟子轻轻推了推他，小声劝道：“师兄……”

这件事，已经成为禁忌话题了。

可若让董玄星承认自己诬陷，那是不可能的。

元妩看出了他的色厉内荏。几乎瞬间，她就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和“元妩”无关，这小子就是落井下石搞诬陷。

得到这样的答案后，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开怀笑了起来。没错，纯粹的诬陷可比确有其事要好解决得多。

于是她轻轻道：“董师弟，你自己也信了自己的鬼话吗？”

元妩环视四周，所有与她对视的弟子都低下头。属于元婴期的威压四散：“诸位都是悟剑一脉的弟子，想必也认识我！可有谁知道我与董玄星私交甚笃？！又有谁亲眼见过？”

当然没有。因为这本就是董玄星瞎编出来的。

也不是没有人提出质疑，但质疑的声音不过就是海洋里的一滴水，根本无法改变洋流的方向。更因为提出异议的是悟剑弟子而被怀疑是诚心包庇。

看了眼被她气势压制，鹌鹑一般的弟子们，元妩又是冷笑：“当然，无论各位信与不信，我绝对不会任由自己被诬陷。”

说着，她转身，只留下一个背影。董玄星盯着她的背影几秒，蓦然不顾体面地大声叫道：“我若死了，便是死于元妩的报复！”

他到底也不是傻子，冷静下来便意识到了自己处境有多危险。

元妩对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而董玄星虽不知道何人是诬陷元妩的主谋，却也隐隐察觉到这件事的不对。若主谋还想继续污蔑元妩，杀掉他并栽赃无疑是很省力的办法！

董玄星怕了。他无比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

他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所以他想将自己的性命与元妩的名誉系在一起。这样，元妩不会对他动手，甚至会为了自己的名誉尽可能保护他。

听到他的话，元妩瞬间便看穿了他心中的小九九。她回过头，面上布满寒霜：“师弟慎言。我并不想杀你，我只想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死，只是最轻程度的惩罚。让他清清白白地死，更非她所愿。揭露董玄星的污蔑行为，让他受流言反噬名誉扫地，才是元妩真正应该做的。

忽略了弟子们惊疑不定的神情，元妩大步离开，毫不耽搁地前往曜日峰。

曜日峰上坐落着任务堂、执法堂、藏书阁、大型比武场等一系列功能性建筑，因此人流量也是最大的。元妩旁若无人地从弟子们周围穿过，径直去了执法堂。

“我要探监。”她看向管理弟子。

管理弟子本来还有些嫌麻烦，瞥到她容貌时却是一惊，连忙收回所有不耐和怨气。凡是执法堂弟子，没有不认识这位大名人的。

“元妩师姐。”他小心翼翼道，“师姐要探监哪一位啊？”

“赵思量。”

“赵思量？”弟子翻了翻禁闭室人员名单，忽地皱起了眉，为难道：“对不住了，元师姐。这位赵思量赵师兄被带走处决了。如今应当、已经……”

他拿不准元妩和赵思量的关系，越说越吞吞吐吐。

“处决了？”元妩拧着眉，“什么时候的事？”

弟子又看了眼登记手册：“七天前的辰时。”

七天前？那岂不是她前脚刚进问心渊，后脚赵思量就被处决了？

这么巧？不过赵思量本来就被关了许久，恰巧在那时候处决也算合理……

弟子见她面色不好，心中更是忐忑。幸好元妩很快回过神，又问道：“处决他的人是谁？他处决的地方在何处？又埋在何处？”

“处决的执行弟子和场所不便告知。”弟子道，“至于尸首，许是被与他关系好的人领走了。”

“……”所以就是一问三不知喽。

元妩看了他一眼，弟子讪讪一笑。

“罢了。”她心里摇头，不想为难这个办事弟子，“既然他不在了，我就先走了。”

赵思量的存在也是个线索，不过这个线索就此中断了。元妩至今也不知她与他到底是不是同一人构陷，如果是，又是为什么呢？

她和赵思量，明明没有什么共同点……等等！

元妩脚步一顿。

就在刚刚那一瞬，她想起了她与赵思量最大的共同点。

他们都是剧情人物。

她自不必说，是新女主。而赵思量，看她记忆中的情节，应该和李如斯差不多，是一名男配。

如今故事情节被打散，早已偏离了最开始的路线，两人自是没在走剧情的，被同时构陷也不是剧情。

那么会不会是，有人像徐琳，或者是布下周流大阵的黑衣人一样，知道了部分剧情，想利用她或者赵思量想做些什么？

元妩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