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谁，似乎都没有让云重危出手的价值◎

自上而下的剑气比寒风还要锋利, 带着彻骨的杀机向沉蛇袭去。

此时的沉蛇，正用隐不可见的灵力丝线操纵着其他的魔修，时不时还能操纵对手背刺。

他本就强大, 功法又诡谲，一时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竟无人能挡。不到片刻, 原本花团锦簇的殿前花园就成了一片血海。

在寝殿中暗戳戳观战的云重危都要气死了，可他还一无所觉, 正为自己的所向披靡而骄傲。

不过这份骄傲并未持续多久。

蓦然间，沉蛇动作一顿, 猛然抽动灵力丝线, 操纵着不远处一魔修往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拉。

与此同时，雪亮剑芒落地, 将被操纵的魔修劈成两半, 鲜血喷溅一地, 血腥之气不断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沉蛇放下灵丝, 任由那具尸体慢慢倒地, 神色阴沉。

厄都轻盈落地, 瞥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冷言讥讽道：“这位是魔君麾下的人吧？没想到, 魔君为了自己, 竟拿忠心耿耿的下属当盾牌。”

作为敌方的人, 无论沉蛇拿谁当挡箭牌，她都不会有一丝手软。不过沉蛇这行为, 到底让人齿冷。

沉蛇道：“你也说了是我下属, 那他为我而死也是一种荣耀。”

他这话说得太理所当然, 厄都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

不过她也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沉蛇这人, 看着聪明，但情商是真低。

他这话一出，他麾下其他正在拼杀的魔修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动作也有了几分迟疑。

只是他们已经来到此处，再没有退路，这才没有临阵脱逃。

厄都将散落的头发捋到耳后，慢慢道：“既然如此，魔君也是我师尊的属下，如果我师尊让你死，你也会义无反顾、心甘情愿地赴死喽？”

沉蛇冷笑：“我若是去死，岂不是成全了你这等小人？！”

话音未落，一金丹期魔修受他操纵，倏地从厄都背后蹿出来，一刀向她后背劈去！

这无声无息的一击速度极快，并不是普通的金丹期魔修能用出来的，想来是沉蛇操纵的结果。

若论单体实力，几位魔君中，除了尚不知深浅的温席玉，当属烬融最强。

而硬要说来，沉蛇在现存几位魔君中，最不擅长战斗。他的强大之处，便在于他能操纵他人的阴损手段。

就在那一刀即将砍上厄都背心时，她忽然一个翻身，一脚踹到魔修腹部，将他踹出老远。同时借着这股力道向前飞跃，一道剑气激射而出。

只听“轰”地一声，泥土与血肉飞溅。这座收集了世界各种名贵花朵的花园，被这犀利的一击炸毁了大半。

那些名花被剑气连根拔起，花瓣乱舞，草屑齐飞。有些具有特殊香味的花朵也被捣毁，花香混在血锈味中，形成了一股格外阴冷的肃杀气味。

云重危皱起眉，神色不定地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摩挲了一下手指，思绪如潮翻涌。

但战斗并不会如此简单地结束。

灵力的强光尚未消散，便闻拳风惊响。一道人影从光海中冲出，直直朝着厄都的腹部袭去。

几乎是同时，又有两位用剑的魔修封死厄都的退路，一齐御动手中长剑，目标直指她项上人头。

厄都神色不变，身上剑意震荡。来自精神上的威压让几个偷袭者僵在原地，被她一一削去头颅。

像这样的袭击纷至沓来，又被她一一化解。渐渐地，无论云重危方还是沉蛇方的魔修，都不约而同地远离了这片花园。

身为身经百战的魔修精英，他们倒不是怕死。但不怕死是一回事，不愿意成为别人的挡箭牌又是另一回事。

毕竟沉蛇那么不讲究，说随便拽人就随便拽人。而厄都，只要挡在她面前的，不管是哪一方的人她都杀。

原本被激起的尘土渐渐平息下去。月色下，破败的花园现出它的面目。

原本美轮美奂的地方在战斗的余波中被震成一片废墟，娇嫩的花瓣被踩进泥地，染上颓败的黑灰色。

在一片枯枝败叶中，沉蛇稳稳站着，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厄都接连斩杀了他操纵的多个傀儡，导致他的术法强行中断。这点反噬算不得什么，但积少成多，也让沉蛇有些不适。

再加上被她挫了锐气，沉蛇的脸色愈发不好。

他确实是云重危的一条傻缺忠犬，事到如今还没回过味儿来，一心认为自己是忠臣，厄都是小人，看她的眼神中，带着三分愤怒三分轻蔑四分不屑。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没想到啊，我一直小看了你。”

“你竟有如此狼子野心，又如此善于忍耐。”他的目光逐渐坚定起来，仿佛做下了一个决定。

厄都面具下的脸扬起一个微笑，心中同样千思百转。

不能让她/他活下来！！

两人不谋而合地想道。

比同波的思维更快的，是两人的动作。在比寒冰还要冷然的月辉中，他们几乎是同时动作。

反正花园也毁了大半，厄都不介意将它全部毁掉。

她现在的实力比本体要弱一些。并且由于是系统那里买来的身体，她这具躯壳不具备成长性。

也幸亏她的对手是不善战斗的沉蛇。如果换成烬融，她估计要被按在地上爆锤。

沉蛇出手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上全力出手的分神期，也是第一次领会到这个境界的恐怖之处。

狂风翻涌，乌云迭起，薄薄的云雾挡住了夜空中唯一的光源。

厄都忽地打了个冷战，感受到了周围的异常。

那是一种不太好形容的感觉。如果非要描述的话，就是一种被窥探之感。

暗夜中，身边的一切，都长出了一双眼，冷冷地窥视着她，那目光中满载恶意与嘲讽。

是的，她进入到沉蛇的“道域”之中了。

之前元妩修为不高，加上老师一个比一个不靠谱，自然不太能了解到关于高阶修士的信息。

但随着命江的传承记忆被她全盘接收，有师不如无师的野路子名门元妩，终于补上了这块短板，窥探到世界的一角。

元婴进阶分神的最重要条件，并非灵力的积攒和战力的提升，而在于对“道”的领悟。

而进阶分神之后，修士便能暂时性地借用天地之道，铺开自己的“道域”。

道域是他们的领地，道域范围内，草木是他们的眼，生灵是他们的手，而他们，是道域的主宰者，是名为“道”的存在。

而在道域之中，修士的实力是平日的几倍有余。当然消耗也格外大就是了。

“唰”的声音从耳边带过。在那声音响起的瞬间，厄都反射性地向边上一躲，便躲开了这道针对她的致命杀机。

那并非是什么实体的武器，而是一阵风。

在沉蛇的道域中，它被赋予了锋利的特性与实体，成为了无处不在的刺客。

沉蛇在操纵之术上颇有建树，他的道，或许也和这个有关。

心念飞转，厄都目光一厉，反手一剑格挡开再次袭向她的东西——这是一个锥状的东西，呈枯黄的，像是个小暗器。

那暗器被她剑身拍飞，落在地上，悄无声息地融入一堆落叶之中。这时厄都才注意到，那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一片干枯卷曲的落叶。

像这样的落花落叶该有多少？

根本难以计算。现在，它们都是沉蛇的武器。

剑气包裹在她周围，形成小型的风暴。成群向她飞来的落叶被卷入风暴之中，就像是废纸进入了碎纸机，只留一地残屑。

厄都一个箭步朝沉蛇冲去，双手握住剑柄，朝着沉蛇的头部一举劈下。然而在马上触及到他要害的一瞬间，她便听到一声脆响。

剑……被挡住了。

沉蛇那张阴沉沉如乌云蔽日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很吃惊吗？”

灵力爆裂，巨响几乎要将耳膜震碎。厄都被气波冲击撞到树上，以剑拄地，在地上滑行几丈后堪堪停了下来。

在她身后一步之遥，便是道域的界。

可惜的是，那里被一层无形的障壁阻拦着，除非她将沉蛇打败，否则无法出去。

“这是我的道域。”沉蛇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能操纵这里的一切。植物也好，土地也好，灵气也好……空气也好。”

普通的道域可做不到这点。他能操纵道域到如此程度，恐怕还是和他的道有关。

“嘁。”

厄都嗤笑，毫不犹豫地再次朝他冲去。相比于上次，她此次的袭击要更强，那丰沛的灵力中夹杂着狂乱的魔气，本来青色灵光中也掺杂了一丝不祥的暗红。

灵气风暴甫一成型，就引起了其余人的注意。毕竟谁也不是瞎的，那么高那么大的灵气团，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或许是被震慑到了，一时间，正在纠缠的双方竟都放缓了动作，分心看望风暴的最中。

“魔君！是魔君！”

“少尊主竟如此之强？”

“再强又如何？还不是要死于我们魔君之手？”

周富贵拢住袖子躲在檐下，一双老眼紧紧盯着战场，心中不住地祈祷。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谁赢。

云重危随手将手中东西扔到地上，目光瞥向窗外的风暴。道域并不阻挡人的视线，修士优秀的视力让云重危将其中战况看得一清二楚。

“时隔千年。”云重危喃喃自语，“沉蛇也拥有道域了。”

想当年，沉蛇也不过是一个有点天赋的元婴修士罢了。

就像厄都一样。

云重危瞳孔微动，最后还是看向那处战场。厄都的实力超乎他的预料，而沉蛇，似乎也不再是当初追随他时的样子了。

如果再这样下去，厄都必死无疑。

他十分轻易地下了这个判断，却仍是安然坐在窗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的生死之战，没有任何想帮忙的意思。

无论是谁，是追随他千年的属下，还是深得他心的弟子，似乎都没有让云重危出手的价值。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