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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本王的荣幸

公府小少爷找回来了 凤九幽 5222 2024-07-22 09:46:09

这一局棋, 终究是没下完。

胜负未分时,突然有人来找霍煦方,说出事了, 人走了!

温阮没听清楚人名, 不知道谁走了, 过来报告的人明显是霍大少心腹, 脑门还渗着汗, 他不是不机灵的人,不是不知道今日气氛特殊, 非大事急事不可打扰,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来禀报了……

遂这件事对霍煦方来说,很重要。

霍家大少身体不好,这个天气还披着披风,他最知自己不宜焦虑,不宜行动过速,平时做什么都慢悠悠,很有一种自得悠然的静感,韵律感, 可今日不同,他瘦削的背影几乎走出残影, 步伐非常急,很快转出了庑廊。

温阮疑惑看向霍二少:“谁……走了?”

霍二少迷茫的摇了摇头,比他还疑惑:“不知道啊,大哥心里难道还有比我这个可爱弟弟更重要的人?”

温阮:……

“咳!”

霍老爷子已经成功利用刚刚的震惊瞬间,把‘嫁妆单子’悄悄塞到了南星衣服里, 很是满意,他现在巴不得家里有个大热闹, 吸引走所有人的注意力,别让南星有机会发现这件事,卖孙子也在所不惜。

“一起过去看看?”

他甚至不遗余力邀请简王殿下,说招待不周,乡野人家没什么规矩,殿下看个趣,了解了解民生百态也是好的。

邾晏觉得此间发展很有些玩味:“你确定,邀请本王去?”

霍老爷子:“你不是阿阮夫君?”

这个倒——

邾晏斩钉截铁:“是。”

同时非常满意老爷子说的这几个字,不愧是年老成精,就是会说话。

“我家没什么事要瞒着阿阮,他定也想邀王爷同去……”霍老爷子扭头,发现人已经和二孙子一块跑了,把未婚夫都忘在这了,清咳一声,替小辈圆缓,“孩子还小,性格跳脱,一回家就忘形,王爷莫怪,这边请——”

霍家大少爷的院子,因养病需要,离主院稍微有些远,很安静,但不乏舒适,挨着一个很大的园子,湖景尤其好,让人看一眼就觉心境开阔,养眼养心。

霍煦方没回自己院子,而是绕着湖走了一段,进了一个更小,但挺耐看的院子,进门快速转了一圈,看了几眼,尤其对墙头草被踩过,痕迹特别明显的那面墙,着重看了两息,突然不着急了,也不去别处了,叫下人把庑廊角的桌椅移过来,掀袍坐下,喘匀了气,平静呼吸,才慢条斯理问:“人走了?”

长随:“是,到处找不见,还给大少爷留了书信,就在这——”

霍煦方却没打开那封信,只静静放到了桌上。

“大少爷不去追?”

“为何要追?”霍煦方垂眸,“我说过予她选择,她并未选择我,人之常情,想来……没有哪个女子不愿意要我这样的夫君。”

温阮倏的睁圆了眼!

夫君怎么回事?什么夫君?霍家大哥要成亲了么?

他转头看了眼霍二少,霍二少……比他还惊讶,比他还猝不及防,一脸‘我要有嫂嫂了么,为什么没人告诉我’的懵圈。

再往后看,唯有霍老爷子一脸意味深长。

霍二少已经就近逮住了老管家,问是怎么回事,老管家看看老爷子,看看一同围观的简王殿下,才压低声音,说了句:“大少爷两个多月前,于江边采莲时,救下了一位姑娘……”

霍家生意盘子大,尤其在泗州,涉及行行业业,霍二少在外跑的时候多,家中大本营,则是大少爷在守,大少爷身体原因,少有外出,但并不是不外出,也是时常要巡查自家产业的,两个多月前,并非莲子成熟时节,他只为先期查看,预估今年形势,从莲子莲蓬莲花到池鱼,甚至江面环境,都要了解。

他在自家庄子外的河道上,救下一位姑娘,那姑娘可惨了,十八九岁的年纪,可瘦可瘦,肚子上好大一个刀伤,尽管被她勉力裹上了,可泡在水里能有个好?

大少爷发现她时,她脸上已经没什么血色,人也昏迷不醒,呼吸非常微弱,立刻请了大夫来看,三五天仍是不醒,斟酌考虑下了猛药,才激回生命力……这些天一直养在这个院子里。

那姑娘是个倔强的,受人恩惠,她并不扭捏,坦言必报,近些天一直在同大少爷说织艺布匹,已经聊出新花样,她竟是个织娘,但听口音,似是京城那边的人,显是受了很多苦,可她对自身经历一语不发,不诉苦,也不说委屈,是个极坚韧顽强的姑娘。

京城来的,织娘,落水……

温阮很难不猜想,这姑娘恐就是京城织女失踪的一员,又是娘娘教造的孽。

霍煦方是和这姑娘日久生情,互相倾心了?

他是个很知礼,很懂分寸的人,比起商人,更多的是君子儒雅的气质,不会玩强娶豪夺那一套,真要玩,也不至于二十好几了还单身不娶,如今光天化日,当着众人面,也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显然求爱之路异常辛苦,逼的架子不能摆,脸也不要了。

长随是个机灵的,听弦闻雅意:“可大少爷对关姑娘这么好,这些时日亲力亲为照顾,又不欲关姑娘为名声所累,都没让她知晓,也铺好了后路,不叫任何人有说闲话的机会……”

霍煦方阖眸:“深情已赋,无怨无悔。”

长随:“您就不觉得后悔,不会怪关姑娘么?”

霍煦方:“为何?情之所系,心不由己,这是我自己的事,同她无关。”

长随:“如此说来,关姑娘离开,是她的损失。”

“不,是我。”霍煦方苦涩,“此后余生,我大约会活在追忆里,踽踽独行,惨淡寥落,但我仍不想耽误她,只盼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四季如花,畅快欢颜。”

好一个情伤忧郁,芝兰玉树,让人心软的翩翩佳公子!

温阮:……

察觉到邾宴走到身边,他才意识到刚刚看热闹太心急,没等他一起:“抱歉,我刚刚……”

邾晏却示意他压低声音,看前面:“霍家人……都这么爱演么?”

从跳脱吵闹的霍二少,到小小年纪为了骗糖吃撒娇卖萌手段用尽的小幺,到虽然礼数周全但试图碰瓷悄悄塞钱的老爷子,再到眼前这个之前分明举止风度皆有分寸的大少爷……

都有种与俗世普通人不一样的特别气质。

“其实也不……”温阮痛苦抚额,轻轻点了点头,“但他们都是好人。”

“嗯。”

邾晏也看出来了,真要想扣住一个人,以霍家的财力也好,手段也好,人脉也有,有的是法子,非要用这种舍下脸面的求法,不过是因为……

想求的,是一颗真心。

是那人的情愿。

总之不管别人怎么劝,霍大少爷就是不走,好像伤透了心,动不了了。

关之玉终于憋不住了,从藏身的角落走出来:“你知道我还没走是不是?”

她果然很瘦,不知吃了多少苦,手腕细的仿佛一折就能断,但她长眉微扬,杏眸静稳,眉眼间有股通透的英慧之气,美的很独特。

“当然不知……”见姑娘面色不对,霍大少立刻转了口风,“你身子还未大好,若这般匆忙离开,我的人再追上去,跑动间对你的身体消耗很大,若我是你,必先制做已然走了的假象,等霍家的人追出去,这边没人了,再静静离开,有了这个时间差,不必跑也不必累,对身体好。”

关之玉:“我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她目光滑过院子里的两个陌生人,邾晏和温阮,她都没有见过,但光看衣衫气度,她也能看出来是贵客。

“……你不该来的。”

“我不来,才会后悔。”霍煦方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看得出很想靠近,手却握成拳负到了背后,一动未动。

关之玉闭了闭眼:“大夫说,我伤到的地方不对,江水又寒,恐这世无子女缘份。”

她被掳出京城,船行至江南,她听到了那群押着她们的人聊天,她不愿成为为这些人赚钱的工具,奋力反抗,脱离了那些人,但也被那些人一刀戳进肚子,九死一生。虽侥幸活了下来,已然伤及小腹宫体,大夫说的委婉,但她心里明白,这辈子恐怕很难同人孕育孩子。

霍煦方苦笑:“若非如此,我也不敢表露心迹叫你知道。”

“我幼时落水,伤及肺腑,一年中有三个季节缠绵病榻,大夫早说过,恐会影响寿数,”也是因此,他才从未想过婚嫁之事,不想耽误任何姑娘,可这次,他不想错过,“我最近积极治病,也请数位大夫帮忙把过脉,大家都言,只要我日后认真吃药,努力过活,可能身子还是会比寻常人虚,常有生病,但……也是有机会陪你到老的。”

他看着面前姑娘:“你没子女缘,我病秧子,还挺配的,不是么?谁都不用嫌弃谁。”

关之玉:……

霍煦方往前几步,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我只问你,愿不愿意……这辈子同我凑合过?”

关之玉垂眸:“我不想嫁人。”

霍煦方:“那我入赘。”

四个字可谓掷地有声,速度奇快,生怕慢一点表达的不清楚,影响对方判断。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

霍二少不干了,撸起袖子马上要往里冲——

被温阮拦住了,还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关键时刻呢,别吭声!

关之玉抿唇,认真看着霍煦方:“你是霍家长孙,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霍煦方:“你就是最好的。若你不愿,我只能此生不娶。”

关之玉有些着急:“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志并不在贤妻良母,你不想嫁个男人,自此活在后院,操持一日三餐,举案齐眉,侍奉夫君安好,我也不需要,”霍煦方道,“你想继续织布,想在布匹间呈现你的奇思妙想,想让这个行当不一样,你不觉得织布低人一等,同样,我也不觉得,我霍家最初起家,靠的就是布匹,就是当初我霍家第一批织娘,我有能力提供给你这个平台,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有一辈子追求的事业要做,你为何不可以?”

关之玉眼角有些红:“可你是——”

霍煦方:“我是长孙,但并不是家主,家族的事不归我管,那是二弟要奋斗的事业,他若不听话,自有祖父叔伯管教,你不必替我增加压力,我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你也可以。阿玉,你可以尽情成长,长成自己喜欢的人。 ”

关之玉怔住。

她真的,可以么?

霍煦方微笑:“你郑重考虑一下——我们,嗯?”

一整个猝不及防,好甜好甜的爱情故事从天而降,温阮得努力控制,才能不把‘答应他’三个字喊出声。

邾晏见他看的目不转睛,哼了一声:“笑什么?”

温阮眉眼弯弯,笑的眼里水光化开,柔软极了:“就是没想到,一个清冷的人陷入爱河,这么有趣……”

他来过霍家很多次,对霍煦方这个大少爷非常熟悉,这人很温柔,很君子,待人接物从未失礼,脸上永远挂着微笑,虽身有痼疾,常年与汤药为伍,但各位大少爷从未害怕,从不畏惧,可今日显然不同,霍煦方脸上的笑不稳了,还有点傻傻的,也有些失礼,走的离人家姑娘很近,怕被拒绝,又退了一步,不想让人家觉得自己不君子,可又舍不得退太多,怕姑娘一时太生气要走阻拦不及……

还有手上的小动作,到处都彰显着紧张,像个毛头小伙子,哪里还有以前的稳重安静,慢条斯理?

邾晏皱眉:“你喜欢这种?”

这种蠢样子,有什么好欣赏的?

温阮:“呃,也不是喜欢,就是觉得,还挺可爱。”

邾晏紧紧抿起了唇。

关之玉明显还有些犹豫:“可我的家世不太……”

“都是普通人家,谁又比谁高贵了?我霍家不是比寻常百姓多几个钱而已。”

霍老爷子站了出来:“我家的长孙媳,我这个老头子料想还算说得上话,玉丫头,你遇人不淑,落难江中,救你本就是应尽之事,我家孩子若在外面,连这点担当都没有,不配姓霍!但他对你无状,不要脸的话张口就来,唐突于你,是他的错,我是该打他板子的!你若无意,直管放心,我霍家容不得子孙坏人名声,必会好好治他,你若能看得上我这孙儿,愿意下嫁,是我霍家的福分!”

“老爷子……”

关之玉眼底一片湿润,提裙跪了下来:“晚辈不敢隐瞒,晚辈没有福分,幼时失怙失恃,族人全无,有一个表姐嫁在京城,与梁夫人做儿媳,女子过活不易,梁夫人和表姐纵有善心,时常照顾于我,我却也不敢受,不愿轻扰,多年来一直独自在外过活,织布为生。此次被拐,实是自己不慎,轻信了一位大娘,时至如今,虽有受伤,却也无愧天地,无愧本心,贵府大公子芝兰玉树,人品贵重,我……”

她想说自己配不上,想说不能成亲,但霍煦方对她有情,她又如何不是,短短两个月的相处,她已然知道这个男人的宽厚,包容,温柔……

不是真的不想,是怕耽误对方。

霍煦方说凑合过,和他一起,怎能是凑合?

霍老爷子眼毒,早看出来了,知道她在犹豫什么,担心什么,便道:“玉丫头不必想太多,我这大孙子说的话,等同于我的话,我霍家子嗣丰隆,枝繁叶茂,有的是人传宗接代,早就没想过指着他,你好生将养身子,不必多想,这未来家主也是早早订好了的,我老头子同族人,和大孙子一起认真商量决定的,没有人有二话,家里的事以后都是二孙子管,你们愿意帮忙,家族兴旺,是你们的功劳,你们不帮忙,家道中落,是老二的责任,是他不行,同你们无关,可记住了?”

霍煦宁:……

老爷子别啊!您不能偏心大孙子,就把二孙子扔到火坑里踩啊!

嘶,不对,他昨天晚上干大事还碰到了京城梁夫人的掌柜呢,这些人到江南,想必是一路寻着打听着,想找回关之玉,谁曾想昨天晚上还各种烦恼找不着,没在被拐的姑娘堆里的人,竟然在自己家?

大哥昨夜等他,其实也是想同他说这件事的?

老爷子话还没完:“你若忧心子嗣之事,很想要个孩子,可在各房头中挑选嗣子过继,若不想,老二和他的子孙自会奉养兄嫂,他敢不干,我打不死他!”

霍二少赶紧跳出来,拍胸脯表忠心:“愿意愿意!嫂子你放心,我还能帮着您看着大哥,不叫他干坏事!就是……就是嫂子啊,您也关照关照小叔子,别扎我大哥的心了行么?就他那破身子,哪遭得住……”

说到这又觉得不对,眉头一跳,赶紧往回找补:“不过您放心,我大哥虽然是个病秧子,一年到头都在喝汤药,但当年落水只伤了肺腑,没伤到别的地儿,影响不了夫妻过日子的!”

温阮:……

这什么跟什么,你让一个大姑娘听这话合适么!

霍老爷子也是,拐杖直接就举起来了,往二孙子身上敲:“不会说话你就闭嘴,没人嫌你是哑巴!”

接下来没人关注老大婚事了,都去看老爷子揍二孙子,温阮还带头鼓掌叫好:“祖父打他屁股!那块肉多,不怕疼,还能叫他在您跟前站站规矩,给您添个茶布个菜!”

霍二少怒目相视:“好你个阿阮,你给我等着的!”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等着什么等着?好啊,我瞧不见的地方,你还欺负阿阮了是吧!看我不打死你!”

“没有啊祖父……亲祖父,我的亲爷爷,我那就是随口一说——嗷疼疼疼您还真打啊!”

霍二少鬼哭狼嚎的声音里,霍大少想伸手扶关之玉,又生生顿住了,柔声道:“你莫怕,婚事……祖父会安排好,去京城梁家为我提亲。”

关之玉站起来,这次没再拒绝了,垂着头轻轻道:“嗯。”

温阮看着觉得十分有趣,分明那么喜欢,那么想要靠近,却时时克制,甚至距离疏远,是……怕忍不住么?

眼角余光偶尔掠过邾晏,他突然想起,今天打见了面,邾晏就十分和他保持距离,恨不得离三尺远……

他笑了下,轻轻摇头,定然不是什么情之所致,怕忍不住要亲近,肯定是昨天晚上喝醉说了什么话得罪他了。

他和六殿下,哪里有这么深重的情分?

邾晏看得出来,这一出并非是事先安排,该是正好赶上了,倒也不虚此行,见证了一份良缘,且霍家家风,还算不错。

老爷子教训完二孙子,视线滑过这边,也算瞧出来了,简王殿下看温阮的眼神算不单纯,这一路以来似有似无的维护更是,显是有了心思的,相反,温阮才是没心没肺,没看懂的那个。

这段赐婚算不算是好姻缘……他不知道,总归是有的磨了。

他现在反正挺开心,温阮算是有个伴了,以后行事也会多思量,不那么拼,遇到危险也多了一个人护着,就算是去闯京城险境,他也不用那么担心了。

既然都被简王看出来了,他干脆破罐破摔。

让现场人散了,他对着邾晏道:“王爷恐已经瞧出来了,我霍家小门小户,不敢攀附,这辈子,只认阿阮。”

言下之意,你是阿阮未婚夫,我霍家就顺带认一下你,若你来日不是,管你身份如何,我们阿阮不认你,那我霍家自也不认了。

温阮:“老爷子……”

这话很大胆,也很不敬,但霍家就是说了,相当坦诚,从老爷子到下面两个孙子,目光如一,谁都没有二话。

邾晏缓缓勾唇:“钱财于本王,还是挺重要的,恕本王直言,老爷子,本王怕是不会轻易放你霍家走。”

这话看似威胁,实则在表达,他不会离开温阮,此心不易,霍家也就没必要思考未来割席。

他很满意霍家氛围,也很喜欢在这里的温阮,远比在京城时鲜活可爱,连跋扈闹腾都格外生气勃勃,弯弯眉眼更好看了。

霍老爷子人老成精,哪能分不清王爷是威胁还是许诺,笑的都快看到两年前掉的牙窟窿了,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

“这才哪儿到哪儿,王爷稍后可随阿阮去田间地头看看,那里,才是他的天下。”

邾晏看着温阮,手负在背后:“本王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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