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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你在怪我

公府小少爷找回来了 凤九幽 4234 2024-07-22 09:46:09

大历本年春闱, 在二月二十。

街巷上早早出现了科举元素,文曲笔,文昌塔, 平安符, 状元酒, 各种蟾宫折桂兆头的小玩意儿, 最近都卖的非常好, 家里没读书人的人家都爱凑个热闹,何况家里有读书人的人家?

天气再冷, 冻不住那颗期待雀跃的心。

“……儿啊,你这回好好考,别惦记家里。”

敬家,敬母拍着儿子敬宇青肩膀,浑浊的眼睛淌着泪水,佝偻的身体仿佛也有了无穷的生气,看着儿子越发挺拔出色的脸,粗糙苍老的手指都有些颤抖,舍不得碰:“辛辛苦苦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啊……”

“夏天热的衣裳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一层层泛白沁了盐似的,碰书却小心翼翼,生怕洇湿一点,那蝉声多噪啊,你愣是静得下心, 看书一天没落过;冬天冻的脚上都是疮,牙齿打颤, 还要硬撑着练字,费柴火烧的那一点热水,宁愿研墨也不肯喝,肚子饿了也忍着,从不叫苦;阴天暗夜,家里灯油不够,你悄悄去人楼子前借亮,那楼子是什么地方,多有辱斯文,你却说只有那种地方门口整夜都挂亮灯,为了读书,什么辱都能受……”

“你爹死的早,娘没本事,替人缝补做活,供不了你像别的读书人一样体面过活,但娘信你,你一定能高中! ”

随着母亲的话,过往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敬宇青眼睛也有些潮湿:“娘放心,儿一定考中,侍奉娘过好日子。”

母子间气氛融融,令人感怀,温瑜觉得自己站在一边很多余,插不上话。

说什么呢?敬宇青的过往他未曾参与,再真心的安慰勉励,也显的轻描淡写,居高临下。

敬母替儿子拢了拢衣裳,还是有点不放心:“再过四天,你就要进考场了,这身体最重要,切记保持精力,不许胡闹,知道么?”

“娘,”敬宇青笑,“正事上,我何曾让娘担心过?自不会胡闹。”

敬母哼了一声,斜了温瑜一眼。

温瑜很懂她在暗示什么,胀红了脸。

“也不知最近这天气怎么回事,过完年立了春,反倒冷了,”敬母盯着温瑜,“青哥儿进考场,你好生准备知道么?”

温瑜当然听出来了,这意思让他补贴敬宇青,各样东西准备齐全,尤其别冻着,其实不用谁说,他也会准备,他对敬宇青考科举的事,比任何人都上心。

“是,我知道。”

敬母却担心他不上心,意有所指:“听说那简王妃给温国公府的年礼很是丰厚……”

温瑜有点恶心了:“是啊,他从夫家,给娘家带了很多东西。”

敬母立刻炸了:“你这什么意思,怪我没东西给你带回娘家,没给你长脸?嫌我儿子穷,你别嫁过来啊!”

敬宇青无奈,转脸看向温瑜:“阿瑜,你不会一直跟着我受穷的。”

“我没这个意思……”

温瑜只是讨厌敬母随时挑剔打压他的态度,他从不觉得敬宇青会一直穷,相比别人,他对此,才是最坚定的那一个,他相信敬宇青懂,正如敬母说的,他如果真的嫌他穷,就不会成这个亲。

可敬宇青不想他和母亲吵。

“我会好好准备,襄助夫君,娘放心。”

温瑜垂了眼,无知妇孺,目光短浅,懂什么,温阮的确是拉了几车年礼送到温国公府,但温阮可不是以德报怨的性子,温国公府对他不好,他怎么可能善意亲近,送去的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外人看着花团锦簇,面子十足,实则温国公府委屈着呢,又不敢说,否则不是得罪了简王?

不过眼前这件事,再次提醒了他,敬母能光明正大的挑剔他,他却不能明面上杠,得忍,多忍。

别人母子间的羁绊过往,他插不进去,那些情感很难被磨灭,不想被边缘化,就得想办法融入,他已经和敬宇青成亲,要是的和敬宇青亲近,更亲近,而不是背道相驰,越走越远。

可是真的好难啊……

温阮上辈子,是怎么做到的呢?

回到房间,温瑜习惯性伸手,替敬宇青脱衣。

敬宇青却按住他解自己领口襟扣的手:“早些睡吧。”

他并没有那个意思!他并非痴缠欲重之人,知道孰轻孰重!

温瑜不满被误会,咬了唇:“你可是在怪我?怪我对母亲不敬。”

“没有,她对你没多好,我知道。”

敬宇青顾自净手擦脸,斯斯文文:“她见识不足,目光短浅,对你多有挑剔,但这并不是她的错,她的生存环境,认知学识限制了她,是我早亡的父亲和我的错,没能影响到她,让她成为一个好的主母,可她看在我的面子上,从未对你下过什么狠手,有过实质性的伤害。”

“你出身高门,前院男丁谋权,后院女子宅斗,多少明枪暗箭,刀光剑影,我以为你对某些方面的认知炉火纯青,应该很懂——”

“若我娘真是那种坏人,你我之间,会是如此?”

温瑜登时闭嘴。

是的,比起府里二房的花活儿,敬母这点根本称不上段数,差的十万八千里,因此他也一直很轻视,瞧不上……敬宇青大约是看出来了。

敬宇青:“我没要求你必须孝顺礼让我娘,你屡屡同她回嘴,我也从未说过你,是也不是?”

“是,”温瑜咬唇,“世人眼里,我已是不孝。”

敬宇青:“她是我娘,你是我妻,你和她之间,并没有你死我活的利益冲突,你真的有必要牙尖嘴利,所有地方,都要占到上风?”

“她见识不足的说你两句,对你没有任何伤害,你的话,却能气死她。”

“我没有!”温瑜有点急。

敬宇青阻了他:“你一向聪明,我的心思,你懂,我娘并没什么手段,你也知道。我不会要求你像别人妻子一样侍奉母亲,站规矩,毕竟她只是我娘,不是你娘,可我也说了——她是我娘,我不会允许她在我的家里,被我的妻子气死,你可明白?”

温瑜手指攥紧:“我真没有……”

敬宇青垂眸:“我知你是会哄人的,你只是不愿意。”

温瑜指尖有些颤抖。

他想说他会改,会去哄敬母,亲近起来,可他真的瞧不上敬母,看到她那邋遢市井泼妇的样子就恶心,这么说自己心里都不信,如何骗得过敬宇青?敬宇青知道他会哄人,也知道他会敷衍,他在敬宇青面前,好像越来越撒不了谎了。

可他不改,以后怎么和这对母子相处?

“我……”

“睡吧。”

这一夜,温瑜彻夜难眠。

越接近春闱日,学习气氛越紧张,有的人抓紧最后一点时间苦读,争取再记住多一点知识,整天关在房门里;有的人认为科举考的是经年积累,现在再读已然没什么必要,调整情绪最重要,不能临场紧张,就往外面街上走走;也有人早就扬名,深厚功底在身,势在必得,开始提前走门道……

每个人家世背景不同,走的门道也不同,但有一条是几乎所有赴考学子都知道的,就是中书令袁魏昂袁大人这条路子。

袁大人早在二十年前,就打下了惜才之名。

他自己贪污受贿,要打造一艘利益网错综复杂的大船,当然得有源源不断的‘人才’补充进来,科举是学子入仕的基本盘,也是年轻人最简单纯粹的时候,只要被诓上他的船,以后怎么调教都方便,怎么培养不行?

当然,他的私欲,别人并不知道,只知他特别爱才,尤其对科考举子,最是体贴有加。

袁魏昂很聪明,从来不会搞作弊,春闱舞弊事太大,查起来没人能好过,可谁说不搞作弊,就没法子了?收买人心的路子,多了去了。

他会令人详查这一届考生素质如何,各地各处有名的,才学极好,有望中举的,没出名,但埋头学业,定能一鸣惊人的,各种各样的人名资料,他都会掌握在手。

这点消息收集,对于当朝中书令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地方官员还不会有异议,只以为他爱才。

资料收集比对,对考生信息了然于心后,他当然也不是全都要,而是要择合适的。

什么样的合适呢?

性格肯定不能太刚直,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能太木讷,不通人情世故,怎么上下圆融?得有本事,又不能太有本事,还得有一定的缺陷,易掌控,好拿捏,比如胆子小点,爱财爱色,他这里都不是缺点,而是优点。

把这些选好的人名资料分出来,之后怎么办呢?

也简单,人之为人,肯定都是有烦恼的,与恰当的时间雪中送炭,给予解决,别人能不感激?

穷的最容易,花些钱就行,适当时间给予暖衣暖食,备考之物,一应干干净净,一眼看得到的不会夹带作弊,足矣;家里条件不错,不缺钱但缺人脉的,让门下请一顿酒,给予和人结识的机会,默许便利;条件更好,不缺人脉的,也有办法,比如迅速定下姻亲……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了的。

袁魏昂只是在全国各地,有望中举的学子里,选出品性普通的普通人,学子里真正刚直真正木讷的都是少数,他选的这些,反倒是大多数,这些人只是有望中举,并不是一定能中举,但袁魏昂并不介意成本,就在考前一视同仁,春风化雨的对待,换谁谁不说一声有魄力?

若被他关心厚待的人中了举,此人会觉得袁大人眼光独到,看中了自己,怎会不亲近?若没中举,甚至会觉得愧疚,有负关爱,自己就走远了不说,下一回再战春闱时,仍然会记得袁大人的好。

袁魏昂并没有做任何违法犯纪之事,只是关爱学子,谁能说他错了呢?

多少故事在学子中间流传,这一届学子自也不能免俗,有些得了袁大人关照的,私底下难免自得,这意味着自己中举会很大嘛,袁大人都青眼有加了!

说的多了,就开始攀比,谁得了关照,谁没有,有些人早些天就被关照,有些人这两天才被关照,有些人到现在还没有,难免落寞,甚至见了面都会互相问一句,你有没有?

“没有。”敬宇青也被问到了,“在下家穷,不敢高攀。”

不似别人被问到没有时,多少有一点点心虚和落魄,他在回答这句话时腰背笔直,很是磊落,一点都不像自嘲,很有些不同风骨。

可转身没多久,就有人来找他了。

袁大人的家仆,说话做事都极熨贴,非常考虑他的颜面,未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是偏远巷道,而是在一人流不怎么多的路口,拦住他,没给金,没给银,送上了几副好药材,说知道天气冷,他的娘亲犯了咳疾总不好,这些药乃是宫中御医开的方子,必定有助,让他放心备考。

奉上的东西也不多,好笔好墨,最贵重的,是一件大氅,给他保暖用的,足够新,毛皮足够厚,当暖被都够用。

敬宇青很难推辞,道谢接下,不卑不亢。

回到家,他把药材给了娘亲,道明来处。

敬母开心的不行:“我就知道我儿有出息!满京城谁不知道,袁大人看上的学子,能差的了?哪里需要看别人眼色求别人帮忙!”

这最后一句,是点温瑜呢,她至今不满温瑜,一来是个男妻,不能生儿育女开枝散叶,二来太装,嫁到她们家来,又瞧不上她们家,要点东西都得看他脸色。

“娘这下放心了?”敬宇青指了指大氅。

这么厚,这么暖和,敬母能不放心,笑的满意极了:“娘放心,你也放心家里,好好考,知道么?”

敬宇青笑着应了声,带着大氅,回了房。

温瑜看到大氅:“哪来的?”

“袁大人给的。”

敬宇青在外面不动声色,到了家里,难免露出一二得意,袁大人贵为中书令,被他瞧上,的确是一份殊荣,娘都替他开心,阿瑜定也会替他开心。

哪知温瑜突然变了脸:“这不能要!”

袁魏昂要被办了啊!他的东西怎么能要?会被连累的!

他不但直言不能要,还立刻卷巴卷巴,扔到了外面。

敬宇青面色瞬间霜冷。

温瑜却没注意到,他只在烦恼这个麻烦不能沾!

等扔完东西回来,敬宇青仍坐在原处,他这才觉得不对劲。

“也罢,你是我的妻,我房中事宜,你皆有权处理。”

他转身拿了本书,去窗前读了。

温瑜知道他不高兴了,但他这是在救他啊!他会明白的,用不了多久,就会懂的……

一阵北风吹过,树枝啸响,温瑜隐约间,似乎看到一个人影掠过……是谁!难道是袁魏昂的人?现在就开始监视了么!

温瑜大怒,‘啪’的一声,把房门关上。

敬宇青听到这巨大的关门声,眉头跳了下,似乎忍了很久,才压下去。

……

南星回到王府,把温瑜这边的事和温阮说了一遍。

宫融雪直接笑出了声:“就这玩意儿,还想和少爷比呢?他凭什么?比浆糊还糊涂的脑子,还是比城墙拐角还厚的脸皮?”

他多机灵通透,过来没多久,已经把温阮身边的事都摸清楚了,那天杀的温国公府里,这个温瑜是最奇葩的一个,不是说之前在京城颇有才名么,宣扬了好些年了,怎么这么有才的公子哥,长了个狗脑子?

“他现在最应该的,难道不是自己去考功名?”

不然扬那才名干什么?有什么用?只为嫁人镶个花边?

温阮也这么想,若温瑜专心科考,许会打拼出另外一份天地,奈何人家不愿意。

他并不是好奇温瑜的婚姻状况,对敬宇青家事也没任何关心,让南星时不时去盯一盯,是感觉这个人很不对劲,旁的事也就算了,温瑜竟然知道邾晏的弱点,让他有点在意,能查出来最好,查不出来……就慢慢看,温瑜只要动作,他就能看清。

“袁魏昂那里,的确没有任何舞弊动作?”

“没有。”南星摇头。

“娘娘教呢,这都过完年,马上三月了,还没动静?”

“我们这里没发现,王爷那里,或许有收获,”南星有些担心,“这次科考,不会出事吧?”

学子们寒窗苦读,大冷天的赶考,真的很无辜。

“不会,咱们好好盯着,好好保护,出不了事。”温阮看向窗外,“只是天气这么冷,怕是要下雪,那些没厚衣服的,可就不好过了。”

可这也没办法解决,贡院为防走水,蜡烛都给的谨慎,何况炭盆?是坚决不允许增加的。

只盼这届考生,身体素质好点,多带点厚衣服吧。

温阮突然想起来:“邾晏在哪?”

南星:“不是说今日出城,不会回来?”

“也不知他冷不冷,若方便,”温阮垂眸,“你去送几件厚衣服吧。”

邾晏好像不怎么怕,可今天这么冷……

总不能让他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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