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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他们都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

在和赵思礼的这段感情中秦怀从未体会过热恋的滋味。

他们认识太久了。

身份的转变并没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新鲜感,况且赵思礼又是那样一个性子。

他在高中漫长的三年里察觉到他对赵思礼并非只是朋友那种喜欢,彼时的赵思礼一心扑在学习上的,收到情书看也不看,却愿意花上十分钟为对方科普早恋对高中生带来的恶劣影响。

久而久之,他小赵主任的刻板名声便传满整个校区。

秦怀不确定赵思礼对他是否也怀有同样的心思,但以他对赵思礼的了解和他拒绝其他人时的果断来看,赵思礼十有八九不会和他早恋。

这场旷日持久的暗恋一直持续到高考结束后的某个黄昏,他从亲戚家里回来,发现赵思礼被人拦住索要保护费。

一时情急,冲过去和对方打了一架。

暮上四合,他耷着脑袋蹲在巷头的小卖部门口,身后传来开门声,秦怀抬头,一瓶冰水贴上脑门。

凉丝丝的。

赵思礼撕了创可贴:“我爸知道又要生气了。”

“就说是摔的。”秦怀仰头,瞧见创可贴上的卡通图样:“怎么买这种。”

“可爱。”赵思礼笑得有些不怀好意:“配你。”

秦怀的目光跟着头顶的灯泡闪了闪,四周环绕着几只飞虫,胸口砰砰砰好似揣了只鼓。

赵思礼将创口贴按在他额头,有点疼。

“思礼。”

赵思礼垂眸:“嗯?”

他问:“你想跟我谈恋爱吗?”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六楼到了。赵思礼先一步走出电梯,秦怀沉默着跟上。

不知什么缘故,赵思礼时常刷不上指纹,他习惯输入密码,低头露出后颈的小片皮肤。秦怀没敢看,指腹摩挲着伞柄,几乎快要蹭掉一层皮,想到了他和赵思礼刚刚确定关系的那段日子。

虽然是暑假,赵思礼仍坚持每天看书。

第一次约会是在图书馆,或许不能算是约会,赵思礼仅仅只是在出门时问了他一句,他就提着书包一块去了。

事后去看了场电影,一直在聊剧情。

他们的相处没有因为恋爱而改变,看起来亲密无间,但秦怀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始终不能确定赵思礼对他怀揣的到底是哪一种感情。

他是温和的,也淡淡的,不仅和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甚至在得知他出轨后的反应都那样淡然。如果不是他离开前的那通爆发,秦怀几乎要怀疑他们之间究竟有没有过两情相悦的时刻。

“愣着做什么?”赵思礼开了门,弯腰换鞋时将领带放在了玄关柜上,走几步,发觉秦怀没跟上来。

他眉眼间带着些许倦意,嘴唇红得不自然。秦怀看一眼便低下头,瞥着那条孤零零躺在玄关柜上的领带,默默关上了门。

赵思礼去了厨房,秦怀跟两步,停下来。

他还拿着伞,竟然在自己家里产生了一些无所适从的局促。

赵思礼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露出白皙的脖颈,纽扣松了两颗,抬臂的动作使得衣领微微扩开。

秦怀视线擦过去时瞥见什么,血液有一瞬的凝固,条件反射般将身子背了过去,在潜意识的催使下产生了逃避的念头。

“秦怀。”赵思礼在他离开前叫住他:“我想和你谈谈。”

手指紧紧蜷缩起来,在赵思礼看不见的地方握成了拳。不管他此刻要说的是什么,秦怀都没有接受的勇气。

“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他克制着,尽可能轻松道:“你先休息,晚点再说。”

说罢他头也不回,一路失魂落魄直至冲出小区。

如果说他之前看到的痕迹还有所余地,那锁骨上的齿痕……

路上车流不息,慢慢迎来了早高峰。

秦怀定在原地,握着伞柄,头埋得很深。他很清楚那些痕迹是怎么造成的。

手机传来起伏不定的震感,屏幕上跳动着“楚”让秦怀本就不安的心绪更加混乱。他盯着屏幕,直到震动停歇才松了口气。

没几秒,对方再次打来。

眉头拧深,在接与不接之间迟疑许久,终于,在最后一秒妥协。

电话接通的刹那,他扫到了不远处树下停着的一辆suv。

车窗落着,一只手探出窗外,袖口卷起一截,指间夹着一支忽明忽暗几乎燃尽的烟。

秦怀登时变色。

虽然看不清楚车里的人,但他知道,对方一定也在看他。

是他!

秦怀认出那辆车,倏地向前跨出一步,却被电话另一端漫不经心的警告绊住动作:“你在床上对我可不是这个态度。”

他猛地一停:“你什么意思?”

电话那边的人笑出声音:“开个玩笑,吃早饭了吗?”

晃神的功夫,那辆停在树下的大切诺基便不见了踪影。

和赵思礼不同,秦怀身边有许多朋友,可他从不在外留宿,即便是那一晚,他也赶在凌晨三点前回到了他和赵思礼共同的家。

那晚的记忆已经淡了,唯一深刻的,是他忘了拿换洗衣物,仅仅系了条浴巾,轻手轻脚,做贼心虚,唯恐吵醒卧室熟睡的人。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他刚一开门便撞上赵思礼出来喝水。

屋里没开灯,浴室的白炽灯投在他光裸的后背,映出大片斑驳的抓痕。如果赵思礼多看一眼,立刻就能察觉异常,但他偏偏没有。

秦怀已经记不清当时究竟是庆幸还是失落更多。

十点五十三分,办公室里仅剩他一人,他再也找不到任何拖延的理由。

赵思礼有着严格的作息时间,在不加班的情况下,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睡了。

秦怀停在楼下,看着六楼一片漆黑的窗口,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摸黑换鞋,不敢出声。

走出几步,猝然定住。

沙发上赫然坐着一个人,身后窗纱飞舞,热浪毫无阻碍地涌入房间,使得整个屋子都沉闷无比。

赵思礼悄无声息,不知坐了多长时间。

下一秒,灯亮了。

赵思礼身边放着行李箱:“我等你很久了。”

秦怀绷了一整天的那根弦还是断了:“你要走?”

沉默使得空气微有凝滞,赵思礼洗了澡换了衣服,圆领套头衫遮住了许许多多的痕迹。他低着头,拇指隔着布料摩挲膝盖,反问:“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从高考结束开始算,已经太久了。

记忆如同走马灯,一瞬间闪过了许多,唯一清晰的,是那辆通往大学的列车。

那是他们第二次单独出远门,窗外是绿油油的田野,是他们恋爱的第三个月。

赵思礼在看书,隔壁有人在打电话,小声讲自己被求婚的经过。秦怀偏头,盯着赵思礼翻书的手指,心头一动,将易拉罐的拉环套了上去:“毕业换真的。”

赵思礼勾动手指笑了笑。

这么多年过去,当初的拉环早不知去了何处,或许,根本没从那辆车上带下来。

“我不想骗你。”其实赵思礼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是高三暑假,具体是哪天,他们都不记得了:“我昨晚……”

“没关系。”秦怀下意识打断,他蹲下来,手轻轻搭在赵思礼膝头,一遍遍说:“没关系的。”他试探着握住赵思礼的手:“我们忘了那些事,重新开始,可以吗?”

静默良久,赵思礼再次开口:“别自欺欺人了。”

背叛就是背叛,不管他昨晚是否存了报复的心态,都不可否认事情真实发生过。

他可以接受一段感情归于平静,在漫长岁月下,任何汹涌热烈的情感最终都会消磨成为一潭没有波澜的水,他甚至可以接受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

唯独背叛。

这一天一夜足够他想清楚许多事,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一旦出现了裂纹,就永无修复的可能。

好比裂开的镜子,即便再好的修复师,都无法将它还原到最初的样貌。裂痕一旦出现,便会在他们之间留下无法泯灭的痕迹,不论如何小心呵护,都不过是亡羊补牢。

而当他做了同样的事,却没从其中获得平衡和慰籍,就更加坚定了分手的想法。

哪怕他们现在能够就此达成共识,可谁能保证往后几十年里他们一次都不会怀疑、猜忌对方在这段关系存续期间是否存在第二次不忠。

赵思礼无法接受这样的婚姻,哪怕这个人是秦怀。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秦怀怔道:“你不要我了吗?我们这么多年感情,你真的说不要就不要了?”

赵思礼将手抽出:“事已至此,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已经说了是意外,你为什么一定要抓着那件事不放?”秦怀有些崩溃地将头低下,嗓音里透出几分崩溃和忍耐:“我不计较你昨天跟谁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能也原谅我一次。”他埋首在赵思礼腿上,额头抵着他膝盖凸起的那块骨头:“思礼,我爱你,我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爱你,我们一起长大,不分彼此,我知道我犯了错,但我会改的……求你,别这样。”

屋里安安静静,仅有风吹窗纱的声响。

赵思礼看向那柄靠在墙角的黑伞:“如果我让你从现在的公司离职,你愿意吗?”

秦怀倏地抬头,嘴唇几张几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结果显而易见。

他毕业就到了现在这家公司,摸爬滚打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愤恨过,不平过,看着和他同一起跑线的赵思礼越走越高,不管嘴上说得多么洒脱,仍旧不能免俗的生出几分落差。

如果他生来平庸也就罢了,可他明明是有能力的。之前几次晋升他都在名单之中,可每次!每一次都输给了关系!

但这次不同,这次的项目举足轻重,否则董事也不会特意将外孙放进来混履历。

他和赵思礼一年出生,同样的年纪,差距就已经这样大了,如果再失去这次的机会,他就彻底追不上赵思礼了。

他无法权衡,只好求赵思礼再给他两个月时间:“他马上就调走了,我保证,不会跟他有任何接触,等这个项目结束,你如果还是不能接受,我立刻辞职。”

现在退出和项目完成后退出的意义截然不同,他希望赵思礼可以理解他。

“秦怀。”赵思礼垂望着他,好半晌才说:“算了吧。”

他不在乎秦怀的事业是否成功,他要机会,赵思礼给了,但显然,秦怀不甘心为了他放弃上升事业的机会。

赵思礼起身:“算了吧。”

正因为他们曾经要好到不分彼此,互相太了解对方,所以才更清楚,他们不可能改变彼此,更不可能为了彼此彻底改变,所有的退让和忍耐都将在日积月累下成为这段关系中的风险,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里爆发。

不一定需要很大的矛盾,任何一个小口角都可能成为点燃炸弹的引线。

他们会互相埋怨,然后憎恶彼此。

他们都明白,回不去,一切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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