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房。”
请假耽误工期,赵思礼回去加了个班。十点一刻,仍正襟危坐在电脑前。
半小时前接到韩远的电话,让他帮忙看一个项目,民宿方面的。
镜片折出淡淡的光,赵思礼将资料汇总,连同建议一起发给韩远,顺便抄送了一份给瞿江郁。
手边的水已经不冰了,他拿起来,出来见林世桉盘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手里拿着剪刀,面前摊着他白天买的那束花,听见声音抬了头,问赵思礼:“要什么?”
赵思礼摇头。
他将剪掉的花瓣收拢,大约是想做成标本。赵思礼看了眼时间:“我去睡了。”
林世桉微顿,见赵思礼转身后又停下来,似乎想起什么,关心道:“你也别太晚。”
不难听出话里的生硬。
他不是太会关心人的性格,能想起提醒一句已经足够难得了。
林世桉干脆利落地站起来:“能等我吗?”
“干什么?”赵思礼下意识问。
林世桉答:“睡觉。”
十点四十,赵思礼眼神涣散地盯着电视屏幕。浴室的门从里打开,赵思礼暗暗松口了气。
第一反应竟然是庆幸林世桉没有裸睡的习惯。
之前他带一个男实习生,对方年纪轻轻,在明知他是gay的情况下竟然脱光了爬上床,不仅裸睡,还掀了被子。当时赵思礼还不是主设计师,经费不足,只能自掏腰包去隔壁开了一间。
赵思礼在某些方面比较矫情,例如睡觉一定不能发出声音,窗帘必须百分百遮光诸如此类。
等待的过程里他其实是有些担心的,毕竟他之前和林世桉的相处并不多。
“怎么坐在这里?”林世桉问。
“等你。”赵思礼关掉电视,将话说在前面:“我七点半起床,要是打扰你,那我……”
林世桉打断他后面的话:“不会。”黑发微湿,透着些许潮意,答了赵思礼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不分房。”
赵思礼搓搓手指:“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世桉盯着他:“我是那个意思。”他重复:“不分房。”
“我没说要分。”不过随口一问,让林世桉这么一说,倒好像他在刻意逃避什么似的。他瞥一眼卧室,尽可能婉转地同他说:“我明天有会,不能迟到。”
“我知道。”
赵思礼古怪:“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赵工。”林世桉噙着淡淡的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你要和我秉烛夜聊吗?”
这是在变相说他磨蹭。
“……不了。”赵思礼佯装不懂,转身时再次强调:“我明天还要早起。”
不难看出赵思礼这是对他今天的行为产生了应激反应。林世桉不解释,也无从解释。好在卧室的床足够大,一人一边完全做到了互不打扰。
赵思礼睡觉规矩,起初还有不适应,哪怕隔得很开,林世桉的存在感仍旧强烈到无法忽视。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林世桉,借着夜色做挡,悄无声息地给自己搭了个脉。
很稳,但睡不着。
他翻身的频率不高,担心会吵到一旁的人,就连呼吸都格外浅。
外面似乎在下雨,赵思礼听得不是很清楚,他睡不着,想干脆去隔壁加个班好了。这个念头刚刚产生尚未来得及实施,另一边的床垫突然弹起。林世桉从床上下去,赵思礼立刻坐起来:“我吵到你了?”
“没有。”林世桉说:“我也睡不着,要不要喝一杯?”
折腾起来太麻烦,但想着喝一点多少能起到一些助眠的效果,赵思礼便叮嘱说:“少一点。”
“好。”
他走后赵思礼便开了灯,看着稍显凌乱的床铺,低低叹了口气。
该做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亲昵的姿态也不是没有,怎么还这样不熟。
两个月的时间对他而言果然还是太短了。
林世桉进来时赵思礼正在发呆,眉心拧出一个浅浅的结,低头露出后颈咬痕,神色很肃,不知道在想什么,连他进来都浑然未觉。
“不是要早起吗?”林世桉出声唤回他的思绪:“趁热。”
赵思礼回神,诧异:“牛奶?”
“不然?”
赵思礼微哽:“……谢谢。”
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喝牛奶,中考那阵儿被逼着喝了太多,导致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闻见奶腥味就反胃。
在海岛时林世桉就给他拿过一杯,勉勉强强也才喝了半杯。他不想拂了林世桉的好意,一口一口喝得很是为难。
“烫?”林世桉一直看着他,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没落下。
“不是。”赵思礼坦白了自己的抵触:“我实在喝不下去。”
林世桉不勉强:“给我吧。”
他接过来,毫无负担地喝了剩下半杯。
赵思礼不出所料的失眠了。
林世桉也没睡,尽管他们谁都没有发出声音,可彼此深知对方这时都还醒着。
辗转半宿,真正睡着的时候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个小时。赵思礼不知道林世桉怎么样,但他看起来精神不错。
林世桉叫了早餐,长了个记性,用豆浆顶掉了套餐里的牛奶。赵思礼神色厌厌,接过来道了声谢,没有要喝的意思。
“其实你不用送我,不管是地铁还是打车都很方便。”
林世桉顺口说:“顺路。”又在赵思礼睨过来前改口:“抱歉,说惯了。”
他没觉得不好意思,接着说:“顺不顺路都不要紧,这是应该的。”他偏头同对上赵思礼的目光,笑容里没有任何揶揄的意味:“重要的是,我很享受这个过程。”
赵思礼捏响早餐的包装袋,转回去。
正值早高峰,路上堵得厉害。他取出豆浆,插上吸管,慢吞吞偏向林世桉,说得很慢,像没睡醒:“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