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按住后颈,如同被拿住七寸
这里碰见秦怀是赵思礼没有想到的。基于林世桉前一晚的反应,也是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他在秦怀即将转身的那刻,将林世桉推进了一旁的安全通道。
门在身后关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那一瞬间的反应几乎是下意识没有经过思考而产生的,楼道的感应灯亮起来,看着被他硬推进来,贴靠在门上静静望着他的林世桉,赵思礼立刻就后悔了。
他不知道林世桉是不是也看见了秦怀,可这种此地无银的举动,怎么看都不像光明磊落的样子。
另一边,秦怀循着响动偏头,一闪而过的背影让他下意识跟上。
刚走近便被一个声音叫住,推门的手被迫停住。
“怎么了?”楚奚年纪不大,长了一张与之不符的娃娃脸,笑起来有酒窝。如果不是因为这张人畜无害的脸,他当初或许不会犯下那么大的错。
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你要去哪?”楚奚笑眯眯问。
“不去哪。”秦怀将手收回:“皮肤科在三楼,你先上去,我挂了号去找你。”
“我跟你一块。”
强吊起的精神因他这句看似无关痛痒的话而彻底崩塌。秦怀几近崩溃:“你到底想怎样?”
“我没想怎样。”楚奚唇角耷下。
如果不是因为手臂源源不断渗着鲜血,秦怀差点又要被他这副看似纯良的姿态蒙蔽。
“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他疲惫道:“我已经为那件事付出代价了,你也说过,那次的事不算什么,让我不要多想,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我因为你受伤了。”楚奚又笑起来:“你作为领导,照顾一下受伤的下属有什么问题?”
“那是你自己划的!”
“那也是你导致的。”楚奚垂下手臂:“我听说你男朋友已经搬出去了,既然我们现在都是一个人,不如搭个伴怎么样?”他抿出酒窝:“我又不需要你负责,等我走了,你该恋爱恋爱,该结婚结婚,这对你应该算是百利无一害的事。”
秦怀眉头紧蹙,不明白他这种想当然的心态究竟是怎么产生的。
“你能不能别这样。”他一夜没睡,精神早就到了临界点。无力叹气:“我不想跟你玩游戏,也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我怎样?”楚奚敛去笑意:“别说的好像是我逼你的一样。”
秦怀不想和他纠缠,走出几步,听见身后传来声音,笑着问他:“你男朋友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才升的职吗?”
幽暗的楼道随着愈行愈远的脚步声再次陷入寂静,感应灯熄了有一会儿。赵思礼微微出神,仍保持着进来时的姿态。
林世桉靠在门上,托起赵思礼的下巴:“想什么?”
赵思礼回神:“想今天晚上吃什么。”
林世桉低头吻他,吻得赵思礼喘不上气也没有退开。
一门之隔外是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每一个经过的人都脚步匆忙。赵思礼呼吸急促,让林世桉揽得一点缝隙都不留。
他配合环住他的脖子,尽可能调整呼吸,好让这个吻持续的更久,也好让他别这么不高兴。
察觉到他起伏愈重的胸腔,林世桉缓下来,轻轻蹭在他唇角,问:“难过吗?”不等赵思礼回答,他又说:“这么担心他看见我,为什么还要答应结婚。”
赵思礼平复了呼吸,在细碎的亲吻里找到了开口的空隙,可刚一张嘴,就被林世桉按住后颈吞了下去。
抛开在一起的那些年,他和秦怀还有从小一块长大的交情,说一点感觉都没有是假的。
这种感情十分复杂,赵思礼也不太能够说清楚。
秦怀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这个无可辩驳。他曾经说希望秦怀过得好,其实不全是真的。
他希望秦怀好,又不希望他太好。
就好比此刻的林世桉,他希望从赵思礼听到答案,又不想听到他不喜欢的答案。
赵思礼快窒息了。
他被按住后颈,如同被拿住了七寸,身体在林世桉的掌下酥软,渐渐挂在了他身上。
终于,心一横,咬在他的舌尖。
“你如果每次都这样,我怎么……”在感应灯亮起那刻,他的话音也戛然而止。
鲜血渗出来,染红了林世桉的嘴唇。
赵思礼愣一刹,没想到竟然咬出了血:“我……”
“忠贞不渝。”林世桉突然开口,嗓音很低:“马蹄莲。”他在赵思礼微怔的目光中说:“代表忠贞不渝的爱。赵工。”他换回过去的称呼,拉开同他的距离:“你为什么要送我花?”
赵思礼几欲开口,却在嘴边哽住。
马蹄莲是阴差阳错,可他说不出口。
林世桉不勉强:“你回去吧。”
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药,转身的同时被赵思礼拽住。感应灯在长久的沉默中熄灭,林世桉说:“去车里等我。”
车在路边。
赵思礼没上去,走到售卖亭买了包烟。
没等来林世桉,先看见了不远处怔然的秦怀。
赵思礼过去很少抽烟,如今却娴熟的在医院门前吞云吐雾。这种姿态是秦怀之前不曾见过的。
他仅愣了一瞬便快步走来:“果然是你。”
一根烟的功夫足够赵思礼平静了:“是我。”
秦怀却不说话了。
他看得清清楚楚,和赵思礼一起离开的还有另一个人。
虽然没有过多亲昵,可联系前一晚的电话,他怎么都问不出口了。
只关心说:“怎么来医院了?”
“你呢?”赵思礼将烟夹在指间掸了掸:“你来医院干什么?”
他不确定赵思礼是否看见了楚奚,避重就轻地说:“送个同事。”
“那你忙。”赵思礼灭了烟。
秦怀急急道:“什么时候去搬东西,我帮你。”
“你不在的时候。”
像是没料到会是这种回答,秦怀有些无措地蹭了衣角,在他转身之际,轻唤道:“思礼……”
赵思礼停住,认认真真凝了他片刻,叹了口气。
他什么都还没说,秦怀却本能察觉出了他的意图,逃避般地将脸挪向别处,手掌在衣摆处摩挲,假装看不见他手上的戒指,飞快道:“没什么,就是想起来我单位还有事,不能送你,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告诉我一声。”
说罢便转身,好像这样就可以一直自欺欺人下去。
赵思礼没叫他,他却在走出不远后兀自停了下来。
一场暴雨彻底迎来了秋意,太阳在云层里若隐若现。投射而来微不足道的日光尚不足以驱散秦怀眼中的阴霾。
他定定看着赵思礼:“爷爷快不行了。”
“我改天去看他。”
秦怀镇定些许:“他们都希望我们可以结婚。”
赵思礼神色很静,早在和林世桉结婚的前一晚,他就已经想清楚了。而当秦怀说出这句话,赵思礼心中仅存的那点不干也随之消散。
岁月漫长,没有人是永恒不变的。他们背道而驰,走到今天是必然的。
赵思礼同样看着秦怀,慢慢将他和过去剥离,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平静:“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事。”他问:“你真的要用这个来为难我吗?”他抬起手臂,将最后一点余地也磨灭了:“可重婚,是违法的。”
如果秦怀都不在乎这件事传到两家人耳朵里可能会带来的后果,那他还有什么必要顾虑。
秦怀或许爱他,但和赵思礼一样,他们更爱的,无疑都是自己。
秦怀听不进去,现在无论赵思礼和他说什么他都全然不顾,带起阵风冲到赵思礼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盯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瞪出了血丝:“我不信。”
赵思礼身边都有些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别说结婚,勉强称得上有交情的加一块也没有两个。更何况,他根本不是那种会瞒着家里冲动结婚的人。
他说服自己不去想昨晚电话里不寻常的喘息,即便真有那么一个人存在,以赵思礼的性格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和对方结婚。
比起这个,他更相信这是赵思礼随口编出来让他死心的。
“你别这样。”秦怀红着眼睛哽咽:“我知道我错了,你怎么怨我恨我都是应该的,但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好吗?”
“我没开玩笑。”
“他没开玩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赵思礼心头一跳,下意识抽回了被秦怀攥在掌心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