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思礼眼里,林世桉完全算得上有病
车轮在铺着地毯的走廊并未发出多大声响,这层房间本就不多,这个时间大家多半都不在房间,几乎可以算得上安静。
哪怕看不见,赵思礼也大概可以想象,林世桉的目光或许正垂落在他后颈。
否则,他不会这么……
赵思礼突然陷入了一种言语匮乏的境地,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此时此刻的感觉。
这种坐立难安的滋味本该随着分别而消失,可大雨来得猝不及防,他出门前又恰好打开了阳台的门用以透气。
风雨搅在一块洇湿了窗纱,林世桉越过他去关了门,一个瞬息,半身便湿透了。
他逆着光,神色倒还从容:“可以借下你的卫生间吗?”
赵思礼张开嘴,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几番翕合,换成了一句:“随意。”
等门阖上,他方转动轮椅,轻轻叹气。
应该拒绝的。
水声传来的时候赵思礼正心无旁骛给笔记本开机,手机在这时传来起伏不定的震撼,又那么刚好是秦怀打来的。
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在看清来电人那刻,赵思礼竟下意识望向了卫生间的方向。
他不打算接,也不想震动这么持续下去。不想划错方向,阴差阳错接通了电话。
无奈贴向耳畔:“有事吗?”
秦怀不知从哪得知他受伤的消息,几个电话拨过来,接通后小心翼翼的态度让赵思礼忽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严重吗?”他问。
赵思礼答:“还好。”
“你现在一个人?不行,我实在不放心,我请几天假……”
“不用了。”赵思礼打断他:“我很好。”
“思礼……”秦怀欲言又止,对目前的状况感到了些束手无策的颓败。
最终,还是赵思礼先开了口:“我真的很好,酒店有负责生活起居的管家,对方公司也一直有在照顾我的情况。”
屏保是一片金灿灿的海滩,拍的也是这片海,只是不记得是出自谁手了。
“别操心了。”赵思礼说:“项目不是还没完吗,现在请假岂不是落人话柄。”
他们都知道秦怀有多在乎这次机会,根本不可能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跑过来。
对面安静着,就在赵思礼要挂电话之际,他突然说:“我不在乎。”
原本已经挪开的电话又贴回去,赵思礼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升不升职了,如果你……”秦怀的声音传过来,赵思礼却听不见了。
他有些怔然地望着卫生间方向,林世桉犹如落汤鸡般出现在门前,衬衫贴在皮肤上,肌肉轮廓几乎毫无遮挡暴露在了赵思礼眼前。
无数记忆涌上心头,避不避开好像都不合适。
黑发湿淋淋滴着水,看向赵思礼的眼中沾上些水汽,却始终淡淡的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水管突然爆了。”
赵思礼最近运气不好。间歇性出现的状况让他失去了继续和秦怀周璇的心力,草草挂了电话,也没顾得上想他刚才说了什么。
维修需要些时间,工作人员表示可以给他换一间房,只是套房客满,只能安排去其他房型。
赵思礼无所谓这个,林世桉却过来握住了他的轮椅:“不麻烦了。”
他自作主张将他推出房间,赵思礼按住车轮,林世桉便配合停下:“你受伤了,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让你换去楼下。”
“我没关系。”
“我有关系。”湿掉的衣服尚没换下,在冷气充裕的走廊里僵持显然不是个好主意。林世桉偏头咳了两声,这才说:“放心,我换了衣服就走。”
赵思礼迟疑着:“这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
身后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声,赵思礼这样怕热的人都觉得冷气过凉,何况全身湿透的林世桉。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令他生病,推来推去未免矫情,让人看见反而尴尬,何况他都这样说了。赵思礼妥协:“你先去换衣服,我跟着你。”
林世桉的手停在握柄上,似是担心他阳奉阴违,最终还是松了。
他开门后没着急进,而是让去一旁,赵思礼看出来了,但也没说什么。
即便再迟钝,也该从这几次的相处里窥出一些端倪了。
如果第一次打断那两个试图添加他微信的游客可以说成无心之举,那今天他在店员面前的那番举动就有些牵强了。
赵思礼不认为这就代表什么,可能林世桉天生占有欲强,因为短暂的兴趣和二人之间发生过的亲密接触将赵思礼视为了他的所有物,这符合一些人的性格特征。
而这类人,多半有病。
在赵思礼眼里,林世桉如今就完全可以称得上有病。
房门在身后阖上,轻轻一声,赵思礼不愿露怯,却忍不住颤了眼皮。
林世桉走过来,重新握住了轮椅握柄。
乌云盖顶,海面压着黑沉沉的雾,屋内也昏暗暗的。林世桉将他推到桌前,从冰箱里拿了水。
“不用管我。”赵思礼开了电脑,上下扫过他:“你还是快去换衣服吧。”
林世桉拧了瓶盖,又虚虚盖上,这才放在他面前。这样的举动让赵思礼有些莫名,觉得林世桉未免小瞧了他。
怎么说都是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伤得是腿又不是手,不至于弱到瓶盖都拧不开。
“我去洗澡。”
赵思礼盯着屏幕:“这是你房间,不用跟我说。”
林世桉说完却没了动作。
出风口不住输入冷气,屋里的气温始终维持在二十摄氏度,赵思礼不想在意,可林世桉那样子实在瞩目,他终于没忍住:“又怎么了?”
再磨蹭一会儿,澡不必洗,衣服也不必换,光靠他的体温就已经把湿衣服烘干了。
“我在想,”林世桉望着他:“等我出来你会不会已经不见了。”
黑发湿淋淋地捋向脑后,那双淡得看不出情绪的眼眸无遮无挡暴露在赵思礼视线范围内。他说这话时的口吻很是认真,唇角扯动的弧度又让人觉得他是在说笑。
赵思礼眸色微动,眉头轻轻拧着:“你在胡说什么。”
林世桉轻轻笑了:“开个玩笑。”
因为这个玩笑,即便赵思礼真的动过离开的念头,这下也不可能走了。
否则岂不是坐实了那句怕他。
听着卫生间传来的水声,赵思礼蹙着的眉头一直难以舒展。
都是男人,他有什么好怕的。
屋外电闪雷鸣,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赵思礼盯着屏幕,心却始终静不下来。
咔哒。
浴室门从里打开。赵思礼下意识望过去。
水汽氤氲的空间里,林世桉仅套了件浴袍便出来了。细带勒出腰线,领口微微敞着,虽不到袒胸露怀的地步,却比直接敞开还要惹人遐想。
赵思礼眼皮轻跳:“水管又爆了?”
“不是。”林世桉淡定说:“忘了拿衣服。”
赵思礼很难不怀疑这话的真假,以及,他的用心:“林先生。”
林世桉颔首。
赵思礼抿唇:“这算一种……勾引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林世桉坦诚说:“但我的确是忘了。”
“我不明白。”从短暂的窘迫中抽身,赵思礼立刻又陷入了另一种莫名。
他已经明确告知林世桉他有男友以及不打算发展感情的想法,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做法,让赵思礼有些摸不着头脑。
诚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源于他并不相信那句“一见钟情”。
且不说这样的概率有多小,退一万步,即便林世桉真的对他一见钟情,在得知他有男友的情况下,还可以做出这种几乎可以说是引诱的行为,实在很难让人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假和用心。
他们早过了爱情至上的年纪,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么多情情爱爱。林世桉的种种举动,在赵思礼看来,无非就是想和他发展一段短暂的□□关系。
可他的确没有那个意思。
他想了想:“或许是我表述的不够清楚,那晚是我先开始的没有错,那是因为……”
“我知道。”林世桉说:“一夜情,我知道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赵思礼微哽。
他不想和林世桉闹得难看,但这样的关系实在不适用于他们目前合作伙伴的关系。
和客户谈感情,闹不好是要出事的。
林世桉越过他去开了瓶酒,拿了两个杯子,却只倒了一杯:“你表达的很明白,我听懂了。”他拿起刚才拧开的矿泉水,倒进玻璃杯,当着赵思礼的面往里放了什么东西。
大约是泡腾片之类的,落下去后很快泛起气泡。
他将变了色的水放在赵思礼面前:“但这不妨碍我追你。”
赵思礼诧异:“追我?”
“不然赵工以为我这是在做什么?”
“我……”
“你有男朋友。”林世桉笑:“我知道了。”
大雨滂沱,室内一派寂静。赵思礼眉头蹙着,听见他说:“谈恋爱又不是结婚,何况,结了婚也未必不会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