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不仅是他的甲方,还是一夜情对象
黄昏时分,飞机抵达海滨机场。广播里空乘优美的嗓音还在循环,机舱内陆陆续续有人起身,一旁传来“啪嗒”一声,赵思礼眼皮轻动,几秒后摘下眼罩。
乍明的光亮令他视线短暂模糊,隔壁的座位已经空了出来,实习生在前面叫他。
赵思礼起身跟上。
这次来主要是实地考察,待不了几天,赵思礼没带太多行李,实习生却足足带了两个大箱子,光是泳衣就带了三件。
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旅游胜地。”
赵思礼笑着接过她的行李箱:“这话最好别让韩总听见。”
沿海地区湿度大,吹来的风里都夹杂着大海的气息,体感温度高达四十摄氏度,赵思礼颈间溢出薄薄的汗,黑发被风扬得纷乱。
实习生打完电话:“酒店说他们有人在这,让我们稍微等一会儿。”
这不是赵思礼第一次来,大一暑假他就和秦怀来过一次,也是现在这样热。
“赵工。”实习生说:“你脸好红。”
“有点热。”赵思礼收到了对方传来的车牌,说他们负责人也到了,正在提车,让他们稍等片刻。
“那里有咖啡店。”实习生抬手指了指:“我去给你买杯喝的?”
赵思礼循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我去吧。”
这边虽然热,空气却比汉城好了不知多少倍。天边一片橙红,引了不少游客驻足拍照。
赵思礼接过店员递来的咖啡,远远看见不远处停了辆越野,实习生正和对方说话,抬头看见赵思礼,很是兴奋地朝他挥舞手臂。
身后的自动门缓缓阖上,最后一丝凉意也随之消失,天际的一片红里参杂着些许的黄,交错着将天空渲染得绚烂非常。
迎面的风里裹挟着海水的湿咸,实习生欢快地舞动双臂,对车前的人说了什么,对方回头,黑眸中映出一望无际的火烧云和赵思礼略显呆滞的面孔。
冰块在高温下渐渐融化,杯面泛起的水珠洇湿了杯套,赵思礼呆了两秒,在对方客气地称呼他“赵工”那刻才恍然回神。
他出于礼貌上了对方的副驾。除了一开始的客套,其余时间都在望着窗外发呆。再灵活的大脑和高情商在这样猝不及防的碰面下也不禁宕机。
赵思礼一向公私分明,从不在工作中参杂任何私人情感,这不利于展开工作,更不是他的作风。
如今的局面,是他万万不曾想到的。
指腹摩挲着杯面,将洇出来的水珠抹得一点不剩。
从飞机上见面开始,对方便没有显露出任何认出他的意思,赵思礼心怀侥幸,想那天风大雨大,车里那样黑,或许他没有认出来,又或者……
他推推眼镜,余光不动声色地瞥了过去。
高度近视也说不准。
沉默使得车程无比漫长,出风口的冷气让赵思礼的心绪渐渐平和。不管对方是不是记得他,他都必须展现出百分之两百的专业。
天渐渐暗下来,实习生靠在后座睡着了。
黑暗给天际遗留的那片红添上了几分神秘,赵思礼偏头,隔着车窗都仿佛嗅到了空气里的潮意。
手机传来震幅。
秦怀知道他今天的飞机,问他到了没有。
只要出门,秦怀就一定会守着时间关心他的行程,这是他的习惯,习惯一旦养成便很难突然改掉。
赵思礼想了想,没回。
调出相机拍下天边最后一抹余晖发去朋友圈。
“第一次来?”身旁的人冷不防开口,略淡的嗓音仿佛贴着耳畔传来。
同样逼仄的车厢,同样昏暗的光线,这让赵思礼的记忆迅速复苏,回溯般的记起了一些细节。
屏幕上弹出红点,接二连三收到了点赞。他熄灭手机:“不是。”微微停顿,又礼貌的将话题延续下去:“很多年前来过一回。”
对方没有继续问下去,赵思礼便就此打住。
实习生在后座打了个喷嚏,搓着手臂换了个方向继续睡。赵思礼回头看了一眼,问对方:“温度可以调高一点吗?”
“有毛毯。”他答:“可以用。”
赵思礼天生畏热,夏天家里的冷气常年维持在十八摄氏度,车厢里的温度于他而言刚刚好,只是很少碰见和他一样这么怕热的。
气氛再次凝滞,赵思礼拿出随身的笔记本,正要开机,就听低低的嗓音从另一侧传来:“不急在这一时。”
他拨弄出风口的扇叶,让冷风尽可能向上吹:“赵工对住宿有要求吗?”
“没有。”赵思礼阖上笔记本:“我不挑住处。”
“食物呢?”
“不挑。”也不是完全不挑,赵思礼不喜欢麻烦,更不喜欢给别人制造麻烦,所以只在特定的环境下挑剔。
对方轻轻笑了:“赵工未免太好养了。”
这话有些冒犯,对方很快察觉了这点:“不好意思,开个玩笑。”
赵思礼回以一笑:“没关系。”
接下来还要相处一段日子,赵思礼不想让关系变得尴尬,便主动打开话题:“林总对这里很熟?”
“林世桉。”
赵思礼微怔。
路遇红灯,车停下。对方看过来:“世界的世,木安桉。”他浅浅一笑,淡得好似湖面微不足道的涟漪:“双木林。”
他记得。
赵思礼难得局促。
红灯进入倒计时,变换的一瞬,越野车重新上路。林世桉收回视线:“赵工戴眼镜的样子也很好看。”
赵思礼双唇翕动,第一次在人际交往中落于下风。
对方不仅是他的甲方,还是他一夜情的对象。
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