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莲比玫瑰美,谢谢你送我花。”
赵思礼认床,沾上了林世桉的味道,一直辗转到了后半宿,没听见闹钟响,听见了林世桉的电话铃声。
林世桉说唐诗身体不舒服,不能来接他了。
“要紧吗?”赵思礼问。
“老毛病,不碍事。”
他打开衣柜:“哪家医院,我尽量赶过去。”
“没关系,你忙你的就好。”
“不是为你。”赵思礼依次看过去,倒不全是衬衫,也有一些他平穿不太穿得到的时装,无一例外,全是他的尺码。
在海岛时林世桉曾问过他对着装的偏好,他没有明确回答,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偏好。
他觉得林世桉好看,不仅长得好看,穿衣服也好看,不管是稍显夸张的t台风还是普通的衬衫西服,在他身上都不违和。
但好看是一回事,会不会穿是另一回事。
赵思礼对着装没那么多讲究,高中时有些同学赶时髦,偶尔会无视校规,穿些不一样的衣服来学校,赵思礼不会,因为赵建于不喜欢,所以他的衣柜根本不允许出现除了运动服和校服衬衫之外的衣物。
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他在最后一扇门前停下:“林世桉。”
他听见电话那端医院大厅的广播播报,接着是一阵不好分辨的窸窣声,几秒后安静下来,林世桉的声音通过电话清晰传入耳中:“你说。”
赵思礼问:“衣柜里的东西都是给我准备的吗?”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林世桉说:“所以自作主张什么都准备了一些,不喜欢也没关系,我找时间拿走。”
谈不上喜不喜欢。
“太破费了。”他拂过去:“多少钱,我……”
“思礼。”林世桉打断他:“我们是一家人,你忘了吗。”略低的嗓音夹杂进一些不易察的他意:“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讨人欢心,只能从这些方面着手,俗是俗了些,你别见怪,也别拒绝我的心意,好吗?”
赵思礼学以致用:“既然这样,那我不去医院探望岂不是很不懂事。”手伸向衬衫,半道顿住。
见家长穿太商务会不会显得不太亲切?
林世桉声音缓了,他靠在空无一人的安全通道,牛头不对马嘴:“她会喜欢你的。”
没人会不喜欢赵思礼。
过去是,现在也是。
这一点,在他第二次见到他时,就已经论证过了。
磨磨蹭蹭到了九点,赵思礼还在发愁。
他鲜少因为穿什么而犯难,领了证才去见人已经很不礼貌了,如果在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那林世桉夹在中间大约会很为难。
他拿出在甲方面前的谨慎,在手机上搜索第一次见家长穿什么合适,弹出的回答五花八门。
出门已经不早了,工作这么多年,第一次迟到竟然是为了这种事。赵思礼叹了口气,让肖雨把资料拿进来。
翻了几页,见她仍杵在原地,抬头问:“还有事?”
肖雨盯着他,表情十分耐人寻味:“赵工。”
“有话直说。”
肖雨弯下腰,手肘支在办公桌上,直勾勾看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你结婚了?”
赵思礼下意识蜷了手指,继而松开,少顷,合上资料,另外拿出一份拜托她帮忙扫描:“我要出去一趟,你替我请个假。”
“你这个月已经请三次假了。”她接过来:“赵工,你是不是在筹备婚礼啊?”
她知道赵思礼有个交往很多年的男朋友,理所当然以为他们修成正果,不禁感叹:“是他向你求婚的吗?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你会邀请我吗?”
赵思礼略微迟疑:“应该不会办。”
“你果然结婚了!”
既然没选择将戒指摘下来,他就做好了让人看见的打算。
“嗯。”他笑道:“结了。”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说出口。
他总是担心和林世桉的关系会带来麻烦,可除了风言风语,这段关系带给他的方便似乎更多。
抛开林世桉原本就是个好说话的甲方这一可能,合作进展这么顺利,这其中难道真的没有行过方便?
赵思礼不敢保证。
哪怕他专业过硬,挑刺的客户也不在少数。他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这些年关于他和瞿江郁的闲言碎语听了不少,假的都不在意,真的就更没必要了。
医院离得不远,赵思礼心不在焉了一路,快到地方才想起,探望病人空着手似乎不太合适。
可唐诗不是普通长辈,他不知道买什么才好。
恰好接到林世桉电话,说唐诗要住院两天,不喜欢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问他能不能带束花。变相解了他当下的困境。
“只带花吗?”赵思礼问:“我还要准备些什么?”
林世桉说:“如果不麻烦,我也想要一束。”
“……我没在问你。”余光扫见路边的花店,赵思礼示意在这里下车:“只买花会不会太寒酸了?”
“心意到了就好。”
话虽如此,赵思礼还是觉得不妥。
他见唐诗窗台养了剑兰,便让店员包了一束。
“还需要别的吗?”店员问。
角落里摊着几包刚刚送来的桔梗,绿色的。赵思礼望过去:“那个。”
“配马蹄莲可以吗?”
他不懂花,只觉得对方搭得好看,便没想别的。
医院对面有水果店,价格高了其他地方两倍不止。赵思礼不知道唐诗喜欢吃什么,要了最好看,也最贵的果篮。
林世桉等在电梯前,正在回复工作信息,电梯门开开关关,每一次他都会抬头不厌其烦地望过去。
不知第几次,映入眼帘的终于不在是陌生面孔,而是两束混在一起的鲜花。
这一路赵思礼不知因此收获了多少注目。电梯里有人搭讪,问他是不是来看女朋友。他回答说长辈,对方更加热络,问他有没有对象,要给他介绍女朋友。
赵思礼少有这么窘迫的时候,见到林世桉那刻不自觉松了口气。急切地将其中一束塞给他,对一旁不住想要替他说媒的老人说:“我真的结婚了,这是我丈夫。”
林世桉愣一刹,听见老人稍显遗憾地嘟囔了句可惜。
林世桉将将回神,恰好听见这句,眉头浅浅蹙起,话尚没来得及说,手臂先被赵思礼搭住。
住院部来来往往,电梯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赵思礼走出几步,见林世桉没跟上来,便停下来问他:“怎么不走了?”
林世桉拨了下桔梗旁的马蹄莲:“为什么买这个?”
赵思礼如实道:“店员推荐的,我觉得很漂亮。”他想起在海岛时林世桉每天不重样的穿搭,微笑说:“很配你。”
“马蹄莲比玫瑰美。”林世桉说:“谢谢你送我花。”
明明都挺美,赵思礼莫名着,不知道他好端端拉踩玫瑰做什么。
大脑里冷不丁闪过什么,他想起了从海岛回来那日,秦怀来接机,带的似乎就是玫瑰。
这点小事,他应该不至于放在心里记这么久。
也许,他只是不喜欢玫瑰。
“到了。”林世桉停在病房前,将在电梯口连同花一起接过来的果篮递回给他,指腹轻轻蹭过他的皮肤,避开平安扣在他脉搏上停几秒:“紧张?”
赵思礼抽回手:“没有。”
“她喜欢你。”林世桉说。
“她亲口说的?”
林世桉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
林世桉答他:“因为我喜欢你。”
赵思礼哑住。
手指不自然地剐蹭果篮,指腹红了一片,片刻后说:“进去不要说这种话。”
林世桉作势推门:“她不介意。”手腕倏地被握住。
赵思礼说:“我介意。”
在长辈面前说这种话尴尬是一回事,对方听见会不会不高兴又是另一回事。
“我不想第一次见面就留下不好的印象。”至少别是轻浮的印象。
“知道了。”林世桉推门:“我不说。”
唐诗刚做完检查,正坐在床边削水果,她闻声回头,同那日的神情没什么两样。
“思礼来了。”她招招手,不生疏,也不过分热络,只埋怨林世桉:“我都交代了不让打扰你,怎么还是说了。”
唐诗比想象中更和蔼,对他们突然结婚的事并未发表任何评价。平常的让赵思礼不禁反思,他是不是真像瞿江郁说得那样古板。
来前还有些担心唐诗会不会提出要和他家人见面,赵思礼打了一肚子腹稿,想好了怎么应对,可她什么都没说。
大约是林世桉事先同她说了什么。
保姆从外边回来,拿着唐诗的检查单,说有个药要去门诊大楼取,怕唐诗等急,先回来交代一声。
“给我吧。”林世桉接过来。
赵思礼立即说:“我也去。”仿佛迟一秒就要被单独留下。说完又觉得不妥,试图补救:“我陪他。”
唐诗笑容温和,精气神尚好:“去吧。”
离开住院大楼赵思礼方松了口气。面对客户他尚能应对的游刃有余,可当着唐诗的面,他竟然连一声奶奶都叫不出口。
闪婚就是这点不好。
他盯着一旁的宣传海报,懊恼刚刚在病房里失礼的表现。忽地,有声音说:“放心,我没病。”
回头见是林世桉,他拿完药,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赵思礼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林世桉的视线越过他落在了面前的宣传海报上,赵思礼跟着转头,在看清上面的宣传语和小贴士后,表情便变肉眼可见的凝住了。
“我……”他试图解释:“随便看看。”
林世桉戏谑道:“你这么心事重重地盯着性传染病防控宣传图,还以为你是在担心我。”
赵思礼抿唇,忽说:“说不定有病的是我呢。”
“那也迟了。”林世桉镇定道:“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何况我还吞下过……”
“闭嘴!”赵思礼脸热,情急之下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未免他继续语出惊人,赵思礼直接剥夺了他说话的机会:“快走吧,老太太该等急了。”
他先林世桉一步转身,恰好看见导诊台前的熟悉身影。
秦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