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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落观音 pharmacy 6187 2024-09-19 12:43:40

康熙十三年,南少林因反清复明活动惨遭围焚,幸存五人逃至高溪庙,座前含恨矢志,后广结烈士,聚义红花亭,此为洪门前身。

五十年代初,大批内地难民偷渡逃港,困于九龙城寨,苟且偷生。此时唯有打仔与警察门槛最低,因此三合会一度发展至鼎盛,网罗数逾十万门生。

一九八五年。

“你可知这是洪门禁地,警卫森严,不可冒犯?”

男人掌含一根倒立烟香,双手合十,跪在蒲团。

“自入洪门之后,你父母即是吾我父母,兄弟姐妹皆吾同胞,如有不尊此令者,不念此情,天诛地灭,”林然刀背敲在十八岁长子肩头,提声喝问:“你有无觉悟?”

“今日既提名金榜,必尽忠于新记,若忠心反骨,神昭其上,鬼阚吾旁,三刀六眼,人神共鉴。”林甬将香敲灭在地,起身拿起黄纸三张,朱笔题词,针尖破指,于关圣帝前滴血立誓。

割鸡放血,黄纸焚于火盆,礼成,林然回视林甬,摔瓷在地,清脆粉碎声中,冷道:“此后既入洪门,无论高低,皆为兄弟,若有不忠不义者,下场一律照此莲花。”

“叔父,不至于不至于。”向潼初观入社参拜仪式,礼成连忙上前扶起林甬,对方反却握住他手,望着他道:“我若叛你,不仁不义,你当杀我,无需留情。”

“不要讲得那么恐怖,我信你就是。”向潼忙道,“你快起来。”

起身他便比他高了,林甬低头看着年方十六的清秀少年,戾气全消,难得软下语气:“传统就系噉,唔使惊,刚才你有冇睇到呢碗鸡血?头冇晕嘎?”

向潼说不要紧,那时林甬已经知道他很快便要离开,于是又笑了笑问他:“你返去后,会唔会记得我?”

“会的,当然会,”向潼对他道,“只是没能留到一月,真对不起。我走之后,希望你还是会好好学国语。”

“会,”林甬换了国语,平翘舌讲得就有些混乱,音调亦是起伏得像是自己原创,只说话时眼底依旧带着笑意,对他道:“17k最近冒出个后生仔,打架很凶,听讲尖沙咀也被他拿下,我早想去会会。你不是很喜欢在维港看海吗?等我把他干翻,我就带你去玩。”

向潼无奈地看了看他,温和道:“香港那么多地方都能看到海,何况哪怕是去尖沙咀,也不见得还要先办了这17k的visa。”

那时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的林甬却在心里默默想道,呢都系男仔嘅浪漫,边有带细佬去人家地头睇海个道理?

一个月前向潼因向文突发重病入院,自伦敦初次回到香港那天,是林甬领命前往九龙接的少东。

从接机口走出的向潼穿了一件黑呢的斗篷,领扣上镶嵌了块湖绿色的宝石,牵过领口的双行链尾处垂下一条细细的银链,链末衔了一片灰褐色的孔雀尾羽,雀眼亦是一种泛着冷光的翡翠色泽。林甬二十六岁时在日记里这样写道:“时至今日回想起来,我依旧觉得他像是从上个世纪的童话书里走出来的,是被梅尔菲森特在沉睡的古堡里藏了一个世纪的王子。我在那之前从没见过这样白的男生。”

“不知是否因为十一月的香港还带了些热气,他走到我面前抬起头来时,一张脸已经被身上那架厚衣服捂得全成了粉色。那时我真奇怪,伦敦难道没有人教他天气刚转凉时,不要着急穿得那么多么?那时我就已经在想,希望他可以留到明年一月。每年一月份的天气总是最好的。”

清晨天光半明,从地势较高的启德往海面上往,一片雾色中唯见半山点点灯火,似是漫天星光。向潼便对他说了第一句话:“我没想到,香港倒同伦敦有几分相似。”

林甬听了这话,便低下头来又看了他一眼,方才他两颊的红晕出了机场,被稍嫌料峭的海风一吹便散了,又成了一片柔软的雪色。分明在秋日的天见到初冬的雪,他无来由地却想到一句春天的诗。他对他说:“我亦没想到,你中文讲到好好,可惜我普通话却讲到好差。”

不等向潼说话,他便信誓旦旦道:“但四wó都会从森嗨syí猴齁齁匝pǒu通话。”**

*(但是我都会重新开始好好学习普通话)*

但自他十八岁后那场入社仪式上,关圣帝前向对方许下承诺,两年过去,新记却一直没能把尖沙咀拿下。其间他三次战书下到17k,不过都似投石入海,自在他心中起了片激昂的浪花,对方却是自始至终杳无回音。

17k与世袭制的新记不同,能者上任,拳头够硬,就能打到话事人位置。那时林甬不过是元朗的新秀,17k那位后生仔却已是港岛、九龙与新界三地都出了名的刺头,龙城出身的泰拳名手苏三教习林甬一年,听闻得意弟子屡屡摸到门钉,都来主动劝他,你现在还打不过亓蒲,不如潜心修习,再等几年。

林甬偏不信。凭什么同样年纪,他却一定会输?泰拳重在膝技与腿法,讲究借腰带力,快准狠硬,是为数不多可以短时间内速成的格斗技艺,林甬被苏三否定后独自前往泰国求师,闭关七月不出,每日泡在拳馆与沙袋作伴。偶尔写信寄到伦敦,把自己吹到天花乱坠天下第一,但吊车尾古惑仔讲话几拽写字几衰,其实五厘米长内容都要翻半钟头国语辞典,只恨中学中文课上学写中文不够用功,怎么会一个冇字写成中文就变成十四道横横竖竖栅栏一般复杂图画。

向潼在最后一封回信里写:“我一直就知道你很厉害,只是你也要自己多多保重身体。我年底就要回香港,到时你会来机场接我吗?”

林甬读到最后,马上扔掉缠手绷带,扣环还在拇指,就急急忙忙换英文喊师父找来钢笔,鸡爬字飞快在背面写上巨大一个“好!”,全然忘记至今没能干翻17k死扑街,尖沙咀依旧姓亓不姓向一事。

分别时答应用尖沙咀氹他开心,系条仔,点可以言而无信?

林甬翌日便定下船票回港,人还未至,战书已经先到17k。正在中环夜蒲的亓安扫过一眼,随手便丢到来兼任保镖的儿子怀中,亓蒲正被兰桂坊里红男绿女晃到心烦意乱,一听林甬名字,理都不理,揉成一团就扔到了垃圾桶里。

要说想在香港独享维港景色,除了尖沙咀,就看太平山。但好巧不巧,两个地盘都归属17k,自八零年警方展开数次大型扫黑后,各大三合会社团纷纷有所收敛,多用晒仔代替开片,尽量采取兵不血刃方式解决地盘纠纷,可想而知新记作为第一大帮,几乎占尽所有黄金地段。偏偏太平山清水明堂,环龙聚财,只认钱不认人,白加道门前立牌恶犬勿入,车道双线双行,拒绝穷人叮叮巴士,不是阔佬?且请回屋去食狗肉。

亓安绰号亓十亿,当年大手一挥买入白加道连号豪宅,一处留给自己,一处记在亓蒲名下。彼时17k马仔在花园前排成方阵,恭恭敬敬齐声高喊“忠心义气,发财到尾”,场面堪比黄袍加身,尽显亓阔佬地位之尊贵。

可惜风水宝地向来兵家必争,当向文第二次病危,向潼休学回国接手帮派事物后,林然终于决定再度扩张地盘,趁新记尚有一争之力,抓紧攻下以太平山为中心的中西部地区,首战便要拿尖沙咀贼佬试沙煲,毕竟从元朗去维港,就不能不经过油尖旺,而提到油尖旺,就不能绕开尖沙咀。

上回林甬瞒着林然前往弥敦道参与混战,却又破坏规矩率先动了枪支,引来警署高度关注后,就被林然下了令禁足养伤,不得靠近旺角以南,将他行动范围限制在元朗同荃湾地段。

此刻荃湾夜总会里,林少捏着面前女孩下颏,用一种不太绅士的方式,令她不能逃避自己的视线,逼问:“你嗓子怎么了?”

对方比划了几个手语,林甬打断道:“我唔识。”

女孩露出些为难,轻声道:“你找笔来给我好吗?”

林甬却道:“分明能说,偏偏不说,那我就偏偏要听你说。”

“不陪酒又不出台,不说话又不爱笑,这条舌头留低有什么用,我都怕你阿嫂讲你赔钱,”林甬手指探进对方唇间,声音在她耳边蛇一样腻着,“不如我帮她检查下。”

他松开搂着她的手,捏起一旁桌面上的一支高脚酒杯仰头饮了半口,随后将身子微微前倾,低头吻了下去。冰镇过的马爹利口感清冷,白兰地总是带有果木花香,只是太淡,淡得经受不住唇舌交缠,哪有医生是这样检查口腔?

殊不知林医生的欲望经年累月,亟待宣泄,此刻一经迸发,便如洪水决堤,热浪狂潮般,将她一身初春微寒般的清冷尽数吞没。手又抚回她的腰间,无心却下意识丈量出腰身,二呎一寸,巧合至此——无关紧要了,整个脑海里,整个身体里,缭绕的全是这一吻的余韵。

一个世纪渡过,方才唇分,林甬低头看向怀中,女孩睫毛沾了湿气,垂在眼尾,疏落落的扇羽,面上一色湘粉。单是这样望着她,他便兀自口干舌燥起来,只得暂时移开视线,不能够再继续注视下去。

咽似含了生炭,热辣辣地烧着,因此开口时,声音便格外地沙哑,是在问她:“唔好再陪客,同我返屋企,只畀我睇,好唔好?”

却听得她道:“先生,我听不懂广东话,你讲国语好吗?”

林甬立刻改口道:“是我讲得习惯,时常便忘了要换。你来香港多久,怎么会听不懂广东话?你声音也并不难听,最多是低了些,为何不爱说话?”

女孩只拣了后一个问题来答:“我嗓子受过伤,话说多了便要疼。”

“那就写字吧。”

林甬一只手揽在她腰间,空闲那只便大大方方摊开了,对她说:“你的天书我也会念。”

女孩指尖划过手心,好似拂过一片鹅羽,这样一番寻常触感,竟都令他觉得分外可爱。

他拨开女孩被汗水打湿的刘海前帘,在她额头轻轻落了枚吻,低声说了一句:“点解打kiss换气都唔识,好笨。”

守在包厢前当门神的山猫阿原二人,见林甬怀搂高挑女孩推门而出,纷纷都懂事低头,看向脚尖。

“去揸车来,不要傻站。”

山猫忙问:“Liam哥是回元朗还是?”

“返嘉道理。”

那山口惠英竟还没走,被山猫赶得远了,这会见他二人结伴出来,趁几人说话间又小步跑来,点头哈腰,还在讲那一套话:“林少,小玲真的不能出台,我再给你找其他小姐吧…”

林甬眉头一皱,山猫当即会意,登时掏出支票,塞到阿嫂怀里,道:“能被Liam哥看上,是她造化福气,不要不识好歹。”言毕推搡著就要清道离开,奈何妈妈桑一反常态,扒著林甬的西装袖口,怎样都不肯放手。

“没事的,阿妈。”局面僵持之际,终于是向苓主动开了口,声若细蚊,却令在场诸位都听得格外分明,她道:“是我愿意。”

连当事人都亲自点头,还有话什么好讲?

旺角以北嘉道理道,加多利山上一座三层豪宅,平治停在花园门前,林甬绅士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伸手想抱女孩下车。万没想到旗袍下看似窈窕一个,落进怀里,不仅骨节硬得硌手,还险些没能接稳,林甬半边膝盖着地,听见头顶传来一声低笑。

女孩找到他的手心,慢慢写“不要逞强”,林甬却反过来批评她:“是你个子太高,穿high heeled做乜,系咪都怕九龙有边个女仔高过你?拿第一有人发奖杯你吗?”

林少当真蛮不讲理,竟只许女仔前后而不许上下发育,言毕便甩了手,只让她跟在身后,自己反省。

别墅一层挑高五米,玻璃窗四面落地,女孩不知为何行动缓慢,落后许多,方过门厅,又顿在原地,林甬回过头,三分不解,四目相对,女孩对他招手示意,有话要写。

手乖乖递出去了,嘴上还嘟嚷:“乜啊?”

向苓写:“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吗?好大。”

“不大不小,藏你一个却是正正好,”林甬收拢手心,将她拽进怀里,又道:“你中唔中意呢度?同我一齐住好不好?”

向苓却写:“我有阿弟,年纪还小,不行。”

林甬便问:“你们家住哪里?”

向苓却不答话了,只是静静看著他。

林甬便对她说:“那只今晚留低,陪我好吗?”

凑近,他又啄她下巴。语调都放软,软到他不认识自己,问她:“留下来好不好?”

见女孩不语,又道:“你愿意,就只是陪我。我们慢慢来。”

向苓看了他一会,道:“如果我听不懂,你会不会一直讲国语?”

他愣了愣,对她道:“如果你喜欢,我对你一直讲英文都可以。既然嗓子会疼,你就不用再勉强自己讲话。”

答应不做其他,竟当真连同寝都不必,林少也许想自己不缺这一间客卧。没有女式的睡衣,向苓洗漱完,卸了妆——林甬看不出她是否卸了妆。怎么好似除了唇黯了些也没怎么变化,只是清淡下来的面容,乍一看便更眼熟了。他已经知道她与向潼是有几分相似,便没将那古怪当一回事,借了件自己买大的衬衫给她。买大了,加上不是新衣,被他穿久,硬挺的衣料也软了七分,很适合充任一件睡袍;只不过全是雪茄的烟味。

她套着他买大的衬衫,两肩却也不见太多宽裕,坐在乌木梳妆桌前,揽镜梳发,林甬倚在门边,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会儿。那身旗袍被她仔细地挂在了墙边,真是奇怪,那身旗袍那样高的领,那样短的开叉,严实到除了小臂几乎见不到任何皮肤,他却觉得将她藏在裙中的身体完全看得尽了,不勾便是最高的勾引;此刻她两条长腿完全暴露在视野之中,他的欣赏却完全没了情欲的色彩。待她从镜中发觉他的身影,回过头来,他又后退一步,只道:“有事你便揿床铃,我就在隔壁。”连进都不进,先前在夜总会里问话时有多冷硬,这会儿便有多么小心翼翼。

向苓有些微妙地停了一会,点了头。林甬真当她是感动,亦觉得自己今夜总算找回点绅士风度——沟女,林甬自认为还是绅士些的好。但今夜他成不了眠,眼望着天色渐明,半山大雾弥漫,他走上露台,点了支雪茄,方要送到嘴边,忽然察觉空气中另有一种陌生烟味,应当已经点过一段时间,只剩余很淡一些,他转过头去,隔壁露台却是空无一人。

半山皆是独幢别墅,再无其他邻里,林甬心生疑窦,怕有不速之客闯入,扶定护栏只思考了半秒,正准备直接从露台翻到她屋里,身后忽然有敲门声响起。

林甬从枕底摸了匕首握在手中,脚步无声,慢慢靠近了门扉。一门之隔,来人叩过三次,也没了动静。林甬五官六感敏于常人,稍一屏息,不必贴于墙面,便听出了门外来客呼吸的节奏。当即将刀收回后腰,他飞快打开门,刚想问句“你有没有事”,就被面前一份装在托盘里的溏心荷包蛋噎了回去。

向苓还穿着他的衬衫,不知从哪找了纸笔,托盘旁放了张写好的字条,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林甬心头一软,还未答话,身后卧房内电铃急促作响。不得不先令她稍等,接起瞬间语气带愠:“哪位?”

下一秒,线圈抻到最长,话筒重重坠地。

“Liam哥,快来玛嘉烈,向潼出事了!”

擦肩而过时将那餐盘撞翻在地,急切间抱歉也遗忘,头也不回潦草间丢下一句“你自己回去吧”,拎起车匙便夺门而出。

嘉道理虽与葵涌不远,但也有一段距离,然而有人无视交通规则,一路连闯红灯无数,车速开到不要命,十分钟便赶至玛嘉烈医院路。门口已经有马仔在等,一见林甬面色,话也不敢多说,识趣跟在身前,快步带路。

病房里围满数人,竟连林然也在,回头见林甬一脚踹开房门,都顾不上训他,只皱眉道:“有人把向潼地址卖给17k,细肥找了几十个人晚上堵在门口,江雪平也重伤,向潼——”

“向潼怎样?!”

“我没事。”

一道温熟悉的和声音响起,病床前众人默契分流,空出一条过道给他。

向潼额角贴着一块雪白纱布,对他微微笑道:“你怎么来得这样快?”

泰拳手下盘最稳,腿力最劲,林甬此刻却连三五步都会走到趔趄,雪白纱布圣洁到刺痛双眼,“对不起,”他只能无力重复,“对不起,对不起,潼潼,对不起。”

向潼不明所以,起身就要来扶他:“你又没错什么,为何同我道歉?”

“向潼!快躺下!”

林然紧忙上前拉开林甬,奈何对方两手握在床杆,握到指节都开始泛白,一双眼只望着病床上的男孩,反复道歉。

向潼道:“你昨天又不在现场,怎样都怪不到你,不要再道歉了。”

林甬却道:“就是我不在,所以才讲对不起。”

向潼轻轻叹了口气,对他说:“真的没事,他们不敢真的拿我怎样,只是吓吓我罢了。”

“吓你?细肥昨天话可不是这样讲,他说要剁你手脚给亓蒲复仇,你觉得是在讲笑?”

靠窗一位戴着墨镜的金发男子冷不丁嗤笑一声,开口道:“不过我看你也是人蠢无药医,医番都变白痴,别人刀都砍到眼前,还只会动嘴喊着不要打人,识少少当代表,细路仔,你当这是在过家家?”

“不要那么刻薄,阿玉。”一旁穿著白大褂的年轻医师抬手摘去对方墨镜,男人灰绿色双眸便毫不留情径直望到向潼,见他闻言眉头蹙起,愈发起劲地说道:“我倒觉得你伤得正好,省得一天到晚到处乱晃,吃点苦头才长教训,省得——”

话未说完,一阵疾风扑面,林甬动作快过所有在场成员,已经冲上前往他右脸揍来一拳。

“梁施玉,我他妈警告你,讲话放尊重点,信不信我掟你出街喂狗?”

身后向潼惊道:“林甬!”

“是,我知你不爱听脏话,”林甬头也不回,拎着梁施玉衣领,咬牙切齿:“是他三番五次,得寸进尺!”

一旁的医师后退半步:“阿玉,我早都同你讲,你再这样嘴不把门下去,早晚惨死街头。”

粱施玉嘴角带血,犹在冷笑:“少东,既然要用疯狗,就要好好牵好狗绳啊。”

向潼面色一沉,当即道:“阿甬,不要理他,你过来。”

林甬虽听了他的话走回病床旁,眼睛却还在盯着粱施玉,只嘴上对他安慰道:“你唔使惊,万事有我喺。”

向潼道:“我只是不小心被人推摔,磕到眼角,轻微脑震荡而已,什么砍手砍脚,阿玉都是乱讲,你不要信他,他们没有对我怎样。”

“这样还不够?再多一点,我真的现在就冲去尖沙咀砍死亓蒲,”林甬移回视线,拳头握到咯吱作响,“那一枪是我放岔,下次碰面,一定要他命来。”

向潼闻言却道:“和亓蒲有什么关系?他昨天又不在场。”

林甬此时听见“不在场”三个字便心堵发慌,向潼却正好注意到他扣错衬衫,没再继续方才话题,转而打趣他:“不过说来你昨天在哪?林叔叔说你没回元朗。是不是偷偷跑去玩?”

不等林甬答话,林然忽然道:“行了,该看的都看完了,别再继续围着了,留向潼好好休息,”单独点名,“林甬,滚出来,马上。”

梁施玉带头先走,林甬充耳不闻,迟迟不动,逼得林然一脚踹在他膝弯,不耐烦道:“动作快!”

门外走廊上早有凶神恶煞打仔一字排开,见到众人出来,整齐合一高喊“太子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定会早日康复重振雄风”,声彻走廊,气势如虹,林甬连情绪也被吓散一半,梁施玉更是大力鼓掌:“不愧系洪门后生,爆劲爆靓仔,向潼一定听到,把声再大点,吼到上头条,震翻白加道!”

往来病患与医护纷纷驻足侧目,林然见他们似乎还有话喊,赶忙抬手止停,点出林甬同梁施玉两个跟上自己。

地下停车场里,林然先提林甬来问,新界北事情进展云云,得到肯定答复,又转向梁施玉道:“你回元朗去找苏三,再带上江雪平剩下人手,在尖沙咀找机会堵住细肥,我昨天已经找人跟他,他们应当不会猜到我们动作这么快,不过人要留活口,带回元朗,我有事要问。”

梁施玉问:“吕探不是讲灰佬近排盯到我们?不会累事?”

“尽管放心,这件事你放手去做,警署不会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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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译

莲花:黑话,碗。

氹他开心:逗他开心。

晒仔:单纯比谁手下的马仔数量更多。

开片:打群架。

笼屋:香港底层人士贫民窟,港人旧日好食狗肉,狗肉便被称作穷人补品。

贼佬试沙煲:小试牛刀。

返屋企:回家。

九龙启德机场:1925至1998香港民用机场。

人蠢无药医,医番都变白痴:粤俚,人蠢无药可医,医好也变到白痴。

你唔使惊,万事仲有我:你不要怕,什么事有我在。

灰佬:同花腰、差佬、衰人,都指警察。

近排: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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