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尹煦茫然地被沈确牵着朝前走，总觉得周围人看他俩的眼神越发不太对劲。
不是大哥，你刚刚说了那么炸裂的话，你不觉得现在咱俩应该避嫌一下吗？
出神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季思扬的破口大骂：
“沈确你个贱人！装什么装？总有一天我把你狠狠踩在脚下！”
周遭路过的不少同学都惊讶地朝他看去，窃窃私语起来。
尹煦也扭头望了季思扬一眼，实在没忍住吐槽：“这人怎么回事，居然比我还中二？他是不是斗破苍穹看多了？”
可沈确置若罔闻，牢牢握着尹煦的手腕，紧得发烫，头也不回地迈步向前。
直到走到教学楼一个没人的楼梯间，沈确才松开尹煦的手，神色严肃地开口：“你认识他？”
“谁？”
尹煦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哦，你说季思扬？”
“嗯。”
“认识啊，他不就是高二火箭班的吗，他是年级第二，还有他爸是季主任，这谁不知道啊。”
这些信息随便抓来个鹿禾三中的学生都能背一遍。
更何况季思扬刚刚还自报家门了，尹煦想不知道都难。
沈确不置可否，没再多问，只是说：“以后离他远点。”
“嗯嗯，他看起来确实病得不轻。”
尹煦想起刚刚季思扬神经病一样的表现，很难不赞同。
“不过他为什么这么讨厌你？我刚刚看他望着你的眼神恨不得要把你吃了一样，你是抢了他女朋友还是盗了他Q/Q号啊？难不成只是因为你这个年级第一一直碾压他，所以他看你不爽？”
“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沈确显然并不想聊这个话题，干脆没回答，转而问：
“说吧，你到底找我什么事？这些天你一直缠着我，应该不止是想跟我交朋友这么简单吧？”
尹煦微怔。
这家伙果然门清儿得很，刚刚就是在跟自己演呢。
于是他眉梢一挑，朝沈确凑近了些，明亮的眼眸中带着促狭的笑意。
他说：“很简单啊，沈同学，我看上你了，想追你。”
沈确闻言，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连同呼吸都跟着凝滞了一瞬，看起来整个人都僵住了。
没等他接话，结果下一秒，尹煦自己倒先破功笑了出来：“哈哈抱歉抱歉，开个玩笑。”
沈确皱眉，眸色沉了几分：“......这并不好笑。”
“哦，原来你也知道这不好笑啊，可你刚刚不就是这么跟我开玩笑的么？真给我吓一跳！不过你放心，我跟你一样，不是同性恋，对男人没兴趣。”
尹煦收了笑，清了清嗓子，正经解释起来。
“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是想找你给我做辅导老师。”
“辅导老师？”
“对，你应该还记得上次我在开学大会的时候说的话吧？我那可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地想要考上大学。不过我现在基础太差了，那么多学科我一个人学实在弄不明白，所以你能教教我么？”
尹煦的语气听着格外真诚，沈确没先质疑他这话的真实性，而是问：“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年级第一，学习很厉害，不对，是各方面都很厉害。”
尹煦望着沈确，目光分外笃定。
“我都分析过了，你这种六边形战士简直就是我逆袭之路上的最佳辅助候选人，所以必须是你，一定是你，只能是你！”
当然，他还不能告诉沈确是因为你以后会成为大老板，所以我得从现在开始跟你打好关系，以后就靠抱你大腿找工作这种难以解释的窝囊理由。
沈确看着他一言不发，眸色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他才下定决心般的平静开口：“我帮不了你，你找别人教你吧。”
“你不想教？”
“嗯。”
“哦。”
尹煦淡淡点头，看起来毫不意外。
“那我去找季思扬了，年级第一不肯搭理我，年级第二我还搞不定么？”
说着，他提腿就要离开，大有立马就要去找下一个目标的架势。
“尹煦！”
沈确却立刻挡在他身前，拦住他的去路，连音量都不自觉地提高了不少。
他那双湛黑眼眸深深地望着尹煦，难得带了点愠色，全然没有刚刚那副干脆拒绝时的淡定洒脱模样。
尹煦却不慌不忙，偏头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
“干嘛？生气了？着急了？舍不得了？”
尹煦问一句就故意凑近一些，最后几乎就要把脸贴上沈确鼻尖。
“......”
沈确不辩解，微微推开他，蹙眉跟他对视，正色道：“你可以不选我，但你别去找他。”
“我懂我懂，你是不是看出来我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所以不想错失这份良机？毕竟万一我最后真逆袭成功了，你这老师也能跟着沾光，名留校史。所以你不想白白把我送到别人手里去、便宜了那个姓季的？”
尹煦哥俩好地拍了拍沈确的肩，以示安抚，无比自信地一通分析起来。
“你放心，我跟那个季思扬气场不和，所以你还是我的第一志愿！怎么着沈老师，要不咱们现在就联合起来，把那什么狗屁季思扬狠狠甩开，以后你还是当你的年级第一，顺便带带我，帮我混个第二当当怎么样？”
尹煦说得极其笃定，理所当然，好像他们已经举黄酒告先人，结了拜把子兄弟，要手拉手共赴黄泉路似的。
沈确默默听完，从书包里拿出一瓶六个核桃递给尹煦，语气略显担忧：“你多喝点，先回去补补脑子吧。”
尹煦：“......”
-
尹煦同学的“二顾沈庐”就这样以收获一瓶六个核桃的战绩暂告一段落。
也算是进步。
最起码沈确看出了他是真的很需要找个有脑子的人来教一教了。
潘哲帅和宋星允得知这事后，险些把高二七班教室的天花板给笑塌。
“笑个屁啊，我都快愁死了！”
尹煦把六个核桃当啤酒灌着喝，一副借酒消愁的怨男架势。
“你俩也不知道多出出主意，帮兄弟分担分担。”
“你不是有主意了么？”
潘哲帅道。
“就你那个生日作战计划，我觉得挺靠谱的，一般人都不会再拒绝为自己精心准备生日惊喜的人吧？”
宋星允存疑：“沈确是一般人么？”
潘哲帅：“不，他是七班的。”
尹煦气得掀桌：“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在说这种土到掉渣的破烂冷笑话！真是要把爸爸我气死才甘心吗？”
“好了好了，消消气。”
潘哲帅给他顺毛。
“要不这样，咱们陪你一起去打探沈确的喜好，看看给他买什么生日礼物合适？”
尹煦撇撇嘴：“这还差不多。”
宋星允却说：“这要从哪儿打探？沈确在学校里连个朋友都没有，想找个人问问都没辙。”
潘哲帅经验丰富，立马给出主意：“老尹，你有他Q/Q没？看看他空间里平时都发些什么，找找方向。”
尹煦耸肩：“我早问过了，我说要帮他给Q/Q空间充钻，但他说他没有Q/Q。”
潘哲帅冷哼一声：“胡扯吧，这年头怎么可能还有人不用Q/Q的？我看他八成就是不想加你。”
“呵呵，你不说我也知道。”
“......”
三个臭皮匠一时都没了主意。
“没办法了。”尹煦一拍桌子，“看来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打探手段了。”
“什么手段？”
“跟踪他。”
-
午间放学铃一响，学生们立马跟脱缰的野马一样朝食堂和校外奔去。
人潮中，三个少年你推我搡着穿插走位。
一个嚣张红毛，一个冲天刺猬头，一个飘逸妹妹头。
他们时走时停，神情鬼鬼祟祟，偶尔交头接耳一下，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正经人士。
校门口花坛旁，这三颗脑袋躲在灌木丛后窃窃私语。
尹煦望着不远处那个步行出校门的目标身影，有些疑惑：“不对啊，沈确今天怎么没骑车回去？”
潘哲帅：“嘿嘿，我干的。”
尹煦：“你干什么了？”
潘哲帅：“我趁大课间去把他的自行车轮胎气给放了。”
尹煦惊恐：“为什么？”
“他要是骑车回去了，我们还怎么跟踪他？”
潘哲帅答得理直气壮。
“我和允子又没车，难不成你一拖二？我坐后座，然后宋星允骑我头上吗？”
尹煦：“......牛。”
宋星允鄙夷：“你这是在犯罪。”
“我这是为了兄弟，未雨绸缪，不择手段。”
潘哲帅刚辩解完，就被尹煦推着往前走：“走了走了，快跟上，沈确都要过马路了！”
三人立即闻风而动，也朝马路对面走去。
沈确看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还有三条小尾巴，步履从容地走在路上。
毕竟以正常人的脑回路都不会想到谁这么无聊连午饭都不吃了也要跑来跟踪自己的。
尹煦三人隔着十来米远的距离悄悄跟着沈确走了十多分钟，穿过四条街道，拐进老城区的一处居民区。
可沈确并没有直接进小区去找哪栋单元楼，而是轻车熟路地来到一道狭窄的巷口，径直朝里走去。
越往里走，尹煦感到空气中渐渐弥漫起的那股腥湿腐烂的气味就越浓重，还隐隐听到了一阵嘈杂的人流声。
直至走到巷道尽头，一个阔大的老式菜市场就这么映入眼帘。
这里摊贩众多，人头攒动，很是热闹。
各位老板的叫卖声、客人的杀价声和小喇叭声混杂在一起，此起彼落，烟火气十足。
不过菜场里散发的腥臭味实在有些难耐，潘哲帅已经没忍住捏起了鼻子，瓮声瓮气道：
“靠，这不是菜市场吗？沈确家住这？”
宋星允猜测道：“他应该只是来买菜，然后再自己回家做饭吧？”
尹煦想起沈确昨天跟他说过中午就他自己一个人在家的事，点点头：“有可能。”
潘哲帅嘟囔：“那他还挺不容易的，天才学霸自力更生啊。”
尹煦没再多话，目随着沈确就要继续朝里走，潘哲帅却一把拉住他：
“哎，别进去了吧，难闻死了，咱们在这等他买完出来不就得了？”
宋星允也表示：“我也不想进去逛一圈，不然待会儿回学校身上全都是这菜市场的味道了。”
尹煦看见沈确朝靠里的速冻区走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买好出来，于是说：“行吧。”
“你俩在这等着，我好像看到那边好像有卖烧饼的，我去买几个回来垫垫肚子，饿死了。”
潘哲帅说着，朝菜场角落角一家挂着烧饼招牌的摊位走去。
宋星允立马跟上他：“我也去。”
尹煦赶忙招呼他们：“我要吃梅菜扣肉馅的！”
两人走远后，尹煦扒着墙面远远关注着沈确的动向。
不料头顶的天色忽的一暗，不打一声招呼地就下起了暴雨。
盛夏天的雨点又急又密，逼得尹煦不得不收回身，站在巷口狭窄的屋檐下避雨，百无聊赖地等待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雨势渐渐小了些。
尹煦隐隐听到身后有轻快的脚步声传来，他立马回身去迎：“不就去买个烧饼么，怎么这么慢？”
结果尹煦刚迈出一步，就在拐角处跟人撞个正着，踉跄了一下。
菜场地面长年黏腻，刚刚又被雨水淋了一遍，又湿又滑。
尹煦一个没站稳就要栽倒，慌乱中他抓着对方的衣领就带着他一起朝后倒去。
“嘭——”
尹煦感到自己的后脑和脊背狠狠撞在了坚硬的水泥墙面上，生疼。
眉心却传来一抹温热柔软的触感。
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又光速抽离，连同方才萦绕在鼻尖的那缕淡淡的青苹果香气。
好似一个稍纵即逝的轻吻。
“唔......”
尹煦皱着眉缓了缓神经，刚想道歉，一抬眼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清隽惑人的脸，吓得瞬间清醒：“沈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