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再聊几句, 沈晴愿就在楼下招呼他们下去吃晚饭了。
饭罢，尹煦才看到手机里的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
是何月香。
尹煦回到楼上房间，回拨电话。
片刻后，何月香接通。
“喂, 妈。”
“阿煦, 我听老陈说你们学校因为大暴雨暂时停课了, 他有事没去接成你，那你到家了没有？”何月香问。
尹煦只能老实回答：“出了点意外, 路上洪水淹了，我回不去，暂时在朋友家待着了，今晚会住这儿。”
何月香愣了愣：“哪个朋友？小江？”
“不是, 是沈确。”
“沈确？”
尹煦想起自己好像没跟何月香提到过沈确的事，于是草草解释道：“我一个同学, 也是我同桌。”
何月香想了想, 问道：“你们班那个年级第一？”
尹煦有些意外：“对，你知道他？”
“上次开家长会听你们老师提过。”何月香回忆着，略微顿一下后，又说，“我那天还见到了他那个家长, 很年轻, 看着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尹煦噎了一下, 有些哭笑不得：“那是他小舅舅，做投资生意的, 不是什么坏人, 他家人都很好的，沈确也很好, 你不用担心。”
听尹煦这么说了，何月香放心多了：“那你注意安全，在别人家要乖一点，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等洪水退了我让老陈去接你。”
尹煦：“嗯，我知道了。”
-
挂了电话，窗外夜色深沉，雷鸣歇了，雨势似乎变小了些许，淅淅沥沥地拍打在玻璃上。
尹煦看了眼时间，已经临近晚上七点了，他十分自觉地来到书房准备学习。
沈确已经在书桌旁坐着看书了，桌上放着两杯热牛奶。
尹煦走过来，看到给自己留的椅子上还搭着一件外套。再看沈确，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多添了件衣服。
“这给我的？”尹煦问。
沈确：“嗯，晚上冷，多穿点。”
尹煦拿起外套穿上，感觉身上暖和多了，又坐下，端起热牛奶喝了两小口，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感慨一声：“唉，吃你的穿你的用你的，感觉我像你养的猫。”
沈确偏头看他：“为什么不是狗？”
“我更喜欢猫。”
“那以后养一只。”
尹煦顿了顿，垂眸摩挲着手里温热的玻璃杯：
“其实我以前养过一只猫，黑的，叫小煤球，一点都不粘人。”
“那它现在怎么样了？”沈确问。
尹煦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去喵喵星球了吧......怪我没有照顾好它。”
沈确看着尹煦稍显落寞的神色，轻声说：“猫有九条命，轻易死不了的，也许它已经有新家了。”
尹煦愣了愣，扯着嘴角轻轻笑一下：“也是。”
喝完牛奶，两人没再多言，各自安排学习。
尹煦找出一套理综卷子自测。
等他定的闹钟响起时，他才惊觉自己已经全神贯注地埋头苦写了两个半小时，肩颈都有些发酸了。
可是还有两大题没写完。
就像上次期中考那样，对于现阶段的他来说，理解题干和演算的过程长了些，考试时间还不够他完成一整套理综题的。
更别谈什么正确率了。
尹煦有些烦躁地“啧”了一下。
沈确瞥他一眼：“先休息一下，大脑清醒了再来复盘。”
尹煦揉了揉眉心，“嗯”了一声。
他起身伸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肢体，觉得畅快多了。
他倚在桌边，拿起被调至静音的手机，这才发现Q/Q的群聊消息一直在闪。
群名称“三中f4”。
【潘西门】：已安全到家，请儿子们放心。[抱拳]
【宋美作】：已安全到家，请儿子们放心。[抱拳]
【陶花花】：已安全到家，请儿子们放心。[抱拳]
【潘西门】：@尹明寺，你人呢？
【尹明寺】：......已安全。
【尹明寺】：我能不能换个群ID？
尹煦想吐槽这个群名很久了，但是潘哲帅受周济琳影响，最近《花样男子》看多了，后遗症不浅，非说这个群名很符合他们的四个人的气质。
【潘西门】：老尹，你可是我们一致认可的三中道明寺，毕竟你是有钱人家的霸道小少爷。[玫瑰]
【尹明寺】：我哪儿霸道了？？？
【潘西门】：别在意这些细节，你已经是最本群贴合人设的了。
【潘西门】：你看我们仨，要钱没钱，要脸没脸的。
【陶花花】：滚，那是你，我要脸。
【宋美作】：我也要脸。
【潘西门】：......
【潘西门】：[想哭的时候就倒立，那样泪就不会流下来了.jpg]
【宋美作】：这雨怎么还在下啊，我怀疑明天三中就要被淹了。
【陶花花】：是挺严重的，我妈说明天可能不用去上学，会继续停课。
【潘西门】：卧槽，那太好了！！
【尹明寺】：我倒是希望明天洪水就退了。
【宋美作】：为什么？
【潘西门】：你居然背叛组织喜欢上学了！
【尹明寺】：不是想上学，我是想回家。
【陶花花】：？？？
【宋美作】：尹哥你现在在哪儿呢？[惊恐]
【潘西门】：别跟哥们说你露宿街头了！
【尹明寺】：我在沈确家。
【潘西门】：卧槽，不是，这什么情况？？
【尹明寺】：简单来说就是我没带伞，然后跟他一起来了他家，结果洪水把路淹了，我回不去了......
【尹明寺】：住一晚上就算了，再多待一天的话我怕给人添麻烦的。
【潘西门】：沈确怎么说？
【尹明寺】：他什么也没说，就让我住下。
【潘西门】：那你就别多想，天灾面前人与人就理应互相帮助！
【潘西门】：就算是个陌生人遇到这种情况也会善意大发收留一下你的。
【陶花花】：少爷，只要你一声令下，你爸明天就派人开直升机来接你回去。
【宋美作】：开游艇来也行。
这两人在讨论走空路和水路哪个更有逼格更符合霸道小少爷的身份，尹煦懒得搭理，想了想，给潘哲帅发了小窗消息。
【尹煦】：老潘，你今天跟小周告白了吗？
【潘哲帅】：还没呢，这破雨下的，害得我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潘哲帅】：我刚刚给她发了消息，问她在不在，她没回我。
【尹煦】：那你今天别去找她了，她现在心情不好，可能不会搭理你。
【潘哲帅】：她怎么了？有人欺负她了？
【尹煦】：没。
【潘哲帅】：那你觉得我现在去安慰她，能不能刷点好感度？
【尹煦】：我猜，她现在应该想自己静静。
【潘哲帅】：好吧。
【潘哲帅】：再探再报。[抱拳]
【尹煦】：OK。
-
休息结束，继续啃题。
还没等沈确把最后一道化学题给尹煦讲解完，屋内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尹煦眨眨眼，什么也看不清：“......什么情况？”
沈确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手电筒，去检查了一下书房里的照明灯开关和灯泡，没反应。
又去楼下转了一圈，最后得出结论：“应该是停电了。”
“......”
尹煦无语。
这该死的鬼天气。
此时已经接近夜里十一点，差不多也该休息了，于是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各自回房入睡了。
还好尹煦不怎么认床，躺下后没多久就听着催眠的雨声进入了梦乡。
梦里，尹煦回到他以前的小出租屋，煤球不知道从哪儿沾来了一身的泥水，把他新换的床单踩得脏兮兮的，可他要出门上班了，来不及处理。好烦。
下了大暴雨，路上拥堵不堪，全是刺耳的喇叭声，他送单超时了，外卖还淋了雨，被客户劈头盖脸骂一通，主页里多了个一星差评。好烦。
他冒着大雨骑车送蛋糕给高中同学，来到他们聚餐的饭店，狼狈至极的模样被人认出，嘲笑声朝他涌来，几乎将他淹没。他心如死灰地冲上马路，迎面一辆卡车带着尖锐的鸣笛声驶来——
“轰隆隆——”
梦里的巨响和窗外的雷鸣重迭在一起，令尹煦猛然惊醒。
他睁眼心有余悸地喘着气，背后吓出了一身冷汗，脑袋浑浑噩噩的，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半晌后，尹煦的思绪才渐渐回笼。
妈的，怎么梦到这破事了。
他幽怨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可这次无论他以什么姿势和方式入睡，一闭眼，全是自己临死前被车撞的惨状，甚至有朝血淋淋的限制级画面进化的趋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尹煦再度被噩梦吓醒，一把掀开被子坐起身，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探身摸过床头的手机一看，才凌晨一点半。
这漫漫长夜，他该不会都要被困在这个该死的噩梦里了吧！
辗转反侧五分钟后，尹煦认输，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几声等待音过后，对方略显沙哑的慵懒嗓音在耳边响起：“喂？”
尹煦小心翼翼地问：“沈确，你睡了吗？”
“......”
沈确沉默两秒，咬着后槽牙说：“现在是凌晨一点半，你觉得呢？”
尹煦心虚：“哦，那应该是睡了。”
沈确无语：“你有事没事？没事我挂了。”
“等会儿！”尹煦赶忙叫住他，“你先别睡。”
“为什么？”
尹煦一咬牙，轻声问：“我能去跟你睡吗？”
电话那头再度陷入沉默，再开口时沈确的声音清醒了不少：“不能。”
“那你来我这，跟我睡也行。”尹煦又说。
“有什么区别么？”
尹煦努力思考了一下：“呃，床不一样。”
沈确忍无可忍：“......尹煦，你是不是故意耍我？”
尹煦见他好像有些生气了，赶紧解释：“不是，我就是，一个人有点害怕......”
沈确顿了顿，问：“你怕打雷？”
尹煦想说不是，但他又觉得做噩梦这件事更难以启齿，于是说：“嗯，挺怕的。”
话音刚落，电话“嘟”一声被挂断了。
尹煦放下手机叹口气。
好吧，看来沈确这次好像真的对自己无语了。
结果半分钟后，他忽然听到自己的房门被人打开了。
随后，一束手电筒的白光照了进来，沈确宛若披着圣光的天使降临。
尹煦惊喜地坐起身：“你真来啦？”
沈天使黑着脸说：“仅此一次。”
尹煦从善如流：“好好好，保证下不为例。”
尹煦赶忙朝旁边挪了挪，留出空位，可沈确把手电筒放到一旁的床头柜后，打开衣柜，拿出上层隔间的一床垫被铺到了地上。
尹煦愣了愣，有些意外：“你睡地上？”
沈确俯身整理着地铺：“嗯。”
尹煦有些内疚：“这多不好意思啊......”
沈确凉飕飕瞥他一眼：“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尹煦噎了一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这床挺大的，咱俩睡得下。”
沈确再度拒绝：“......不用，我不喜欢跟别人一起睡。”
“哦。”
尹煦只好闭了嘴。
没过一会儿，沈确的地铺就铺好了。
两人各自躺下后，房间再度陷入寂静。
尹煦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还是睡不着。
黑暗中，他轻轻开口，试探性地唤了声：“沈确？”
地上的人也没睡着，声音闷闷的：“嗯？”
窗外的风雨声一下又一下地剐蹭而过，把人的思绪越带越远。
“你说我们一觉醒来，会不会发现明天真是世界末日啊？”尹煦问。
“不会。”
“为什么？”
“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我们就会在梦里死掉，还怎么醒来发现？”
尹煦想了想：“是哦。”
沉默片刻后，他又问：“那外星人会发现我们的尸体吗？”
“外星人也死了。”沈确说。
“是么。”
“嗯。”
“哦。”尹煦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皮渐渐沉重，“......那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