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错觉, 鹿禾市的这个冬天比以往来的都要冷。
最近天色总是阴沉的,太阳蒙上层厚厚的雾气,遮遮掩掩晕染天际,凛冽寒风刺得人鼻尖泛红。
几场大雪纷纷扬扬连着下了三四天, 天地之间, 银装素裹, 仿佛一切都静待审判。
尹昌建的案件审理进展顺利,定于一月后开庭, 而尹家的大小产业旋即宣告破产。
潘哲帅几人完全不敢在尹煦面前提及任何与此事有关的话题,全都小心翼翼地关注着他的情绪。
可尹煦哭过那一场后,就跟没事人一样,每天照旧三点一线, 在教室、食堂和宿舍之间匆匆穿梭。
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他比之前学得更卖力了, 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埋到课本里, 淹进题海里,溺死在考卷中。
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的心放空沉静下来。
所幸原本充斥在身遭的闲言碎语渐渐少了很多,尹煦冷眼看着他们,就像围观了一场闹剧后意兴阑珊散场的观众。
说到底, 这些事对于其他旁观者来说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聊谈资, 与自身无关痛痒, 那些人很快就把这事淡忘,转而去寻觅其他新闻八卦。
而即将来临的期末考试更是让众人的注意力彻底转移, 火急火燎地投入备考中。
尹煦则不慌不忙地进行着复习, 他渐渐发现,他似乎开始掌握并享受学习的乐趣了。
与世界上很多复杂难析的事物相比, 学习是一种纯粹到近乎透明的通道,只要你付出汗水,它就会予以相应的回报。
无论何时,学习不会背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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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底,进行了两天的期末考试顺利结束。
尹煦收拾好东西走出考场的时候,天空正飘着雪。
他懒得撑伞,只拉起外套帽子草草遮住风雪,低头朝宿舍楼走去。
学生们考完都直接回家了,路上行人寥寥,尹煦踩着松软的积雪闷头前行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阿煦。”
尹煦回头,看到何香月撑伞站在树下。
他停下脚步,注视着她缓缓走到自己跟前。
何月香的妆容仍旧一丝不茍,身上的香水味还是她喜欢的那款,在萧条的冬日分外鲜明。
她的目光落在尹煦清瘦的脸庞和淡淡的黑眼圈上,柔声开口:“考完了?”
尹煦:“嗯。”
“感觉怎么样?”
“还行。”
“那就好。”
何月香没再多问,她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你爸的判决书今天下来了。”她垂眸轻声道,“判了二十五年。”
尹煦微微愣了下,点点头,没说话。
何月香看着他,轻轻拉起他冻得微红的手:“阿煦,我打算离开鹿禾了。我跟Henry商量过了,他愿意接纳你,将你视如己出,他人很温柔,我相信他会是一个好父亲的。我们带你去意大利,一起换种生活,好吗?”
尹煦缓缓收回自己的手,抬眼对她露出一个极轻的释然的笑,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妈,你一个人走吧,想跟谁就跟谁,想去哪就去哪,想爱谁就爱谁,我都祝福你。但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参加高考,我要考大学。”
何月香没想过他会拒绝得这么干脆决绝,很是惊讶:“可......你一个人能行吗?”
“我已经成年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的,我也有我自己的路要走。”尹煦说。
何月香张了张嘴,一时默然,她长久地深深注视着尹煦,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此时此刻,她才惊觉,眼前的少年早已不再是她所了解的那个人了,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眉眼间褪去了青涩与懵懂,身姿变得像青竹一样挺拔坚韧。
他的脚步未停,与她渐行渐远。
最后,她叹口气:“既然你已经做出选择了,那我也不强迫你。”
未了,她从包里翻出一张银行卡,放到尹煦手里:“这些钱你拿着,省着点用,别随便霍霍了。书念不下去了就来找我,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儿子,要好好的。”
尹煦鼻头泛起阵浅浅的酸意,伸手给她一个拥抱,郑重地说了句:“嗯,你也好好的,祝你幸福。”
那天雪很大,尹煦站在树下望着何月香撑着伞的背影一点点融进白茫茫的雾气中,她的大衣衣角沾上了点积雪,身后留下一串清晰可见的足印,须臾之间,又被风雪掩盖,大地上恢复一片纯净。
他不知道他们以后还会不会再见,但这一次,他总算和她好好道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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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煦带着一身雪意回到宿舍的时候,沈确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换做是别人,刚考完碰面,尹煦肯定会跟他聊句“哎,你感觉这次考得怎么样”,但面对沈确,还是免了这种无用的寒暄吧。
尹煦一边整理自己的桌面,一边随口找了个话题:“晴姐什么时候回来?”
“暂时不会回来了,今年过年她要留在那儿陪我外公外婆。”沈确说。
尹煦:“那你呢?”
沈确:“我后天就要去南涧市了,跟她一起,过完年再回来。”
尹煦淡淡“哦”了一声。
过年啊,那还有十来天呢。
不知怎的,他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沈确见他不说话了,把问题抛回来:“你呢?要去找你妈么?”
尹煦摇了摇头:“她要出国了,以后我一个人过。”
沈确动作微顿,回头看他:“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流落街头了呗。”尹煦一副没所谓的口吻,未了,还偏头对着沈确笑笑,“要不沈菩萨收留我?”
沈确抿起嘴角,眸光微动,没等他接话,尹煦已经扭头继续收拾东西,自找台阶把话收回去了:“开玩笑的,我自己租个房住就行。”
这学期的寒假从今天开始,假期学校没人在,宿舍不让住,尹煦只能搬出去。
沈确又问:“你有钱租房?”
尹煦:“嗯,我之前存了点,我妈也给我留了张卡,应该够用。”
沈确了然:“什么时候去看房?”
尹煦:“我已经跟中介约好了,就在学校附近找个合适的单间,今天就能去看房。”
沈确:“我陪你去。”
尹煦想了想,反正他租好房估计也是第一时间会告诉他,于是点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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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禾三中附近坐落着许多居民楼,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专门出租给陪读家长和备考学生党的,户型简单实用,租金也透明实惠。
尹煦联系上的这个中介还算麻利厚道,业务也熟练得很,很快就带尹煦和沈确看了几家符合描述的房源。
最终,尹煦看中了一户朝南的单人间,爽快地签了合同,付了押金和三个月的房租。
沈确帮他把行李全都搬了进来,看着这里简陋的环境有些担心:“你确定要住这儿?”
尹煦打量着这间屋子,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装修简单,空间不大,但他一个人住绰绰有余,最重要的是采光和通风都不错,他还算满意。
他不禁想起他刚开始北漂那段时间住的地方有多寒酸,忍不住心下叹息:“这挺好的啊,比我之前住的地儿好多了。”
沈确听了这话,想到的却是他之前住的大别墅,于是神色怪异地看他一眼。
尹煦接收到他的眼神,反应过来,轻咳一声,找补道:“我是说,比学校宿舍好。”
这点沈确倒是没法反驳。
再怎么说,多人宿舍跟单间房还是比不了的。
第二天,沈确又陪着尹煦一起去集市采购添置了一些日用必需品,帮忙把屋子打扫干净,才放心地去了南涧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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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煦对自己的新生活适应还算良好。
他现在不需要打工赚钱,只需要好好学习,日常简单而纯粹。
他每天窝在自己的小出租屋里看书做题,伏在案边一写就是好几个小时,全身心沉浸在题海中时,让他时常有种眼下的生活跟几个月前没什么两样的错觉。
总是要等到胃里泛起饿意,他才猛然回神,这里不是尹家别墅,没有保姆和大厨,也没有现成的晚餐了。
上一世多年的独居生活让尹煦被迫学会了做点简单的饭菜,不过他在厨艺上没什么天赋,做出来的食物味道实在一般,最大的功能就是填饱肚子,主打一个饿不死就行。
当然,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偷懒选择吃各种速食。
在吃了一周的泡面后,尹煦忍无可忍,约三中f4出来打牙祭。
三人心疼落魄小少爷的境遇,都向尹煦抛去除夕夜去他们家里吃年夜饭的橄榄枝。
其实最先发出邀请的是周济琳和江鹤呈,但尹煦都拒绝了。
朋友们的体恤与关怀让他很是感动,不过他总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出现在别人家的年夜饭桌上着实尴尬,还是别去讨人嫌了吧。
而且只是过个年而已,曾经有十多个的除夕夜他都是一个人听着窗外的烟花声自己度过的,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孤独,现在不过是一切回归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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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大年三十这天,尹煦照旧是一个人在家待着。
虽说的一个人,但该有的仪式感还是不能少的。
他卷起袖子把屋子里里外外大扫除了一遍,买了春联和福字贴上,给家里加点喜庆的氛围,最后,他打算今天多做了两道菜犒劳自己。
满汉全席肯定是不行的,一是厨艺不允许,二是根本吃不完。
不过尹煦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水平,他给排骨焯水的时间过长,还忘了倒料酒去腥,手一抖,小半瓶老抽洒锅里去了,做出来的糖醋排骨又黑又柴又咸,狗都不吃。
尹煦叹口气,默默给这盘排骨道了歉,然后老实把它倒掉了。
草草吃过晚饭后,尹煦坐沙发上看起了春晚,九点多时,他的肚子开始叫饿。
尹煦想起自己今天早上特意从超市买回来的一包速冻饺子,于是起身去冰箱把它翻找了出来。
刚准备提着它去厨房烧水,忽然门铃响了。
尹煦一时茫然,这个时候,会有谁来。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警惕地开了条门缝,跟门外站着的人对上视线后心头蓦然一亮。
“沈确?”
尹煦立马把门拉开,惊喜地打量着他:“你不是去老家过年了吗,怎么回来了?”
沈确的肩头还落着点雪花,身上带着冬夜的凉意,鼻尖冻得微微泛红,眸光依旧清亮好看。
“年夜饭已经在那边吃过了,我妈说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让我过来陪你。”
尹煦惊讶:“你刚坐车回来?”
“嗯。”
沈确进屋,把手里提着的袋子递给尹煦:“这是我妈包的饺子,她说带给你尝尝。”
尹煦接过,一时感动得难以言表,就差没捧着那两盒饺子流几滴泪了。
去他妈的速冻饺子,这才是他想吃的。
“晴姐对我真好,我能认她当干妈么?”尹煦感慨。
“不行。”沈确秒拒。
尹煦哼一声,撇撇嘴:“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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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里的水很快烧开,饺子下锅后没几分钟就熟透漂浮起来。
两人各自端着一个碗坐在沙发前边吃饺子边看春晚,并不宽敞的客厅里弥漫起食物的温热香气。
尹煦对电视上正在播着的小品节目并不满意,不留情面地点评道:“这节目无聊死了,每次都是包饺子包饺子包饺子的,二十分钟过去了,半个笑点都没有。”
沈确扫一眼正津津有味吃着饺子的他,没有发表评价。
“对了。”
尹煦突然想起什么,把嘴角的食物吞下去,抬眼亮晶晶地看向沈确:“我听说小区旁边的广场今晚零点会有烟花秀,到时候我们去看看吧?”
沈确没什么意见,只是问:“你要守岁?”
“顺便守一下吧,主要是想去看烟花。”尹煦说。
沈确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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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因为节目太无聊,还是刚吃饱身体机能忙着消化,尹煦有些犯困,他倚靠在沙发上,眼皮不自觉打起了架。
片刻后,他实在架不住困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对沈确说:“我睡会儿,等零点了你叫我。”
“好。”
沈确起身关了客厅里的灯,还贴心地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了很多。
昏暗中,尹煦的呼吸渐渐慢下来,沉入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电视机已经被关了,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隐隐照亮室内的一切,半梦半醒间他听见沈确叫他:“尹煦?”
尹煦听到了,但懒洋洋地不想动弹,就像每天早上听到第一遍闹钟时的感受一样,他还想再赖会儿床。
什么烟花的还是算了吧,他现在好困......
几秒后,他感到身侧的沙发轻轻陷下去一小块,随后鼻尖萦绕起一阵淡淡的熟悉的青苹果香气。
眼前微薄的光亮被遮挡,匿下一片阴影。
微凉的发丝落在他脸颊,他的唇上一软,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尹煦睁开眼,就这样撞进沈确漆黑的眼眸里。
“嘭——”
窗外一簇盛大的烟花炸开。
整个世界的心跳戛然而止。
花火照亮了沈确的面庞,尹煦清楚地捕捉到他的眼睛透着的那点摄人心魄的光亮,藏着未加修饰的错愕,来不及遮掩的炙热爱恋,还有迷离与恐慌,直勾勾看过来时,尹煦的呼吸骤然一紧。
沈确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他像只受惊的动物起身就要逃,尹煦的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一把拉住他的手:“跑什么?”
沈确背对着他,声音有些发紧:“抱歉,我以为你睡了。”
尹煦险些被气笑:“我睡了你就能亲我?你什么意思?”
沈确深吸一口气,沉默两秒后,才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什么?”尹煦追问。
沈确回头看他,目光灼灼:“你确定要我说?”
尹煦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睁了眼。
“尹煦,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喜欢到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所以会像个笨蛋一样趁你睡着偷亲你,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沈确说得缓慢清晰,仿佛一颗陨石,拖着闪亮的尾巴,不可阻挡地坠落下来,把尹煦的脑子砸了个坑。
未知的宇宙因子侵袭了他的世界,剎那间,一切都变了质。
他花了足足十秒钟的时间来消化这段话,然后眼睫颤抖地眨一下:“你不是说......你不是同性恋吗?”
“骗你的。”
沈确自嘲般的扯了下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索性破罐破摔,剖出自己的心给他看。
“我本来没打算让你知道这事的,我想让它一辈子烂肚子里,你不知道,就不会讨厌我,觉得我恶心。可你偏偏要来招惹我,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接近我,撩拨我,搅得我不得安宁。你总说我是个好学生,可我最清楚我自己是什么货色,我对你的想法不纯,爱意肮脏,私心太多,有时候我自己都讨厌我自己。你做什么事都张扬又漂亮,心里想着什么就说什么了。但我做不到,我可能非常喜欢你,但会装作普通喜欢你、甚至不喜欢不在意的样子,因为我不想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沈确说完,拿起一旁的包,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他紧绷的侧脸带着点决然之意,尹煦却看到他的手在抖。
“今天的事你就当是个意外吧。你现在的学习状态很好,接下来的最后一学期应该可以自己应付了,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问题还是可以再来找我,但我想你应该不想再跟我走得这么近了,抱歉,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这一连串的话让尹煦听懵了:“你这什么意思?要跟我绝交?”
沈确垂眸,睫毛在他眼底投下一片黯淡的阴影,遮住他眼底翻涌的情愫:“你就当是吧。”
扔下这句,他提起包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尹煦不知怎的,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慌乱,他想也没想就站起身追上去,抓住他的衣袖:“那如果我想继续跟你做朋友呢?”
“朋友?”
沈确冷嗤一声,那笑意很淡很凉,尹煦一时分不清他是在讥讽他刚刚的问题还是在嘲笑自己:“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
“什么状——”
尹煦话音未落,沈确欺身逼近,不由分说地在他唇上覆上滚烫的一吻,把他未说完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尹煦心跳漏了半拍,毫无防备地被他的舌尖顶开牙关,攻城略池。
跟一分钟前那个蜻蜓点水的浅吻不同,这次沈确吻得很凶很深,尹煦的唇角和舌尖被他咬得又酥又痒,又黏又烫,没多久彼此间的呼吸就乱得一塌糊涂。
尹煦下意识朝后退,却被沈确勾着腰踉踉跄跄地撞到沙发边缘。湿热的舌尖划过上颚,尹煦的大脑皮层被激得麻了一片,他一哆嗦,齿间一紧,一不小心就咬破了沈确的嘴角。
血腥味在唇齿间散开,无声地唤醒了近乎崩盘的理智,沈确松开了他。
尹煦卸了劲,腿一软,无力地跌坐在沙发扶手上,喘着气,脸红得不像话,心脏躁动得让他怀疑下一秒是不是就要跳脱出胸膛。
沈确用指腹摩挲尹煦泛着迤逦水光的嘴角,嗓音暗哑,似在蛊惑:“你现在明白了么?从你最初纠缠我开始,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没兴趣跟你做朋友,因为我喜欢你,我没法只把你当做普通朋友来对待,我想对你做的是比这更过火的事。我想跟你谈恋爱,我想跟你牵手拥抱接吻,我想跟你上床,我想跟你亲密无间,你敢吗?”
尹煦被这个过分直白的问题问得颅内炸开,耳根红得能滴血。
点头或是摇头,他回答不上来。
就像是面对一道野蛮生长的压轴难题,是他从未涉及的领域和命题,脑中千万条线毫无逻辑地交织在一起,一团乱麻。他握着笔,迟迟不敢落下。
这题太重要,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而他甚至分辨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此时此刻,他只能硬着头皮先写个“解”字,过程和答案容后再议。
尹煦垂着头,不自觉攥紧自己的衣摆,有些不敢看他,尽量组织语言开口:
“沈确,我不觉得你恶心,只是我......我现在有点乱,没法给你答案,你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沈确看着他沉默半晌,垂眸敛下眼底的失落、心疼与自责。
他起身拿起包和外套,恢复一如既往的冷淡神色:“你不用逼自己考虑这些问题,我喜欢你的事你假装不知道就好,反正我从没指望过能跟你在一起。就这样吧。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