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敢情好啊!”
潘哲帅跟着来劲了。
“这事交给沈哥我放心!”
尹煦对于沈确的运动水平没有质疑, 但他还是有些担心:
“你替我比,这能行吗?要是被裁判发现了的话,成绩会不会被取消?”
“肯定行的!”
潘哲帅立马说。
“上午跑两百米的时候九班就有人临时拉肚子,然后让人替跑的。你这情况更特殊, 到时候跟裁判解释一下一定没问题的。”
尹煦了然, 接着又问:“跳远是能让沈确替我比了, 但接力跑怎么办,他不也要上场?”
潘哲帅噎了一下, 一时间的确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来替尹煦的班了,于是只好说:“先去看看校医怎么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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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来到医务室,正巧看到一个男生搀着另一个膝盖被磕破瘸着腿的同学走出来,几秒后, 两个女生拿着盒创口贴也着急离开了。
运动会果然难免会发生一些意外,校医这两天得有的忙了。
医务室里只有一个姓陈的女校医, 年过四十, 长得稍胖,头发梳得一丝不茍,镜片下是怎么也遮不住的淡淡黑眼圈,周身散发着一种社畜独有的烦躁和疲倦感。
给尹煦检查过脚踝后,陈校医推了推眼镜, 神色严肃地说:
“你这情况比较严重, 一般没个三五天好不了。”
尹煦有些失望:“可我明天还有比赛。”
陈校医起身, 去一旁的药柜找治跌打损伤的药贴,语气懒洋洋的:
“校运会而已, 就跟你们老师说你跑不了了, 随便找个人替你跑。”
尹煦:“不行,我是我们班的主力, 我不能不上场。”
陈校医无视这话,扭头看向尹煦,直截了当地问:“要比赛还是要脚?”
尹煦很老实地答:“都要。”
陈校医:“......”
潘哲帅略微琢磨了一下,开口:“大娘,你——”
陈校医立马“啧”了一声打断他:“叫谁大娘呢,你有没有礼貌?”
“哦不是,我是说姐姐。”
潘哲帅腆着笑脸改口,陈校医的神色跟着柔和了许多。
“姐姐,你刚刚说一般情况要修养三五天,那有没有特殊情况呢?”
陈校医思忖了一下,转过身来,一副吓唬人的模样:“有,但是治疗手段比较残忍粗暴,就看你撑不撑得住了。”
“肯定撑得住!”尹煦赶忙说。
沈确跟着问:“什么办法?”
“我老家那边有个偏方,专门治你这种扭了脚情况比较严重的,就是用外力把你这脚脖子里堵塞的淤血给疏通了,以毒攻毒,活血化瘀。”
陈校医解释完,幽幽地盯着尹煦看,“你敢不敢试?”
尹煦被她盯得心里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下头:“......敢。”
“成。”
陈校医放下药瓶,忽然走到一旁做起了伸展运动,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给几人唬一愣。
她一面拉伸着胳膊,一面又嘱咐潘哲帅和沈确:“你俩一会儿摁着他,别让他乱动。”
尹煦一听这话心更虚了:“姐姐,这是......要怎么疏通?”
陈校医微喘着粗气结束了热身,坐回椅子上,抬起尹煦的右脚放到自己腿上搭着。
她两手握在一起比划了一个转圈的动作:“摇通它。”
尹煦:“硬、硬摇啊?”
“对,可费劲了。”
陈校医摩拳擦掌完,开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会有点疼,你忍忍。”
下一秒,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尹煦的脚开始顺时针狂扭,甚至能听到关节处发出“喀拉”一声脆响。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尹煦猝不及防地惨叫出声。
“我去,杀猪呢!”
潘哲帅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大跳,手疾眼快地招呼道:
“沈哥!快!帮忙摁住他!”
说着,他立马扑上来摁住尹煦奋力挣扎的大长腿,却险些被迎面一脚踹飞。
沈确则紧紧抱住尹煦的上半身让他别乱晃。
场面一时间鸡飞狗跳。
尹煦脑内脏话翻涌,无比想骂街。
他羞愤地瞪了潘哲帅一眼,满眼写着“你丫根本不知道有多疼!”。
他是真没想到疼痛会来得这么猛烈,有种五脏六腑都被挤压着朝脚跟钻去的锥心撕裂感,就差当场灵魂出窍了。
不过这样不顾形象地惨叫确实丢人,尹煦尽力止了声。
但他实在想发泄,只好一手牢牢掐住身下的板凳,一手送到嘴边死死咬住自己的指节,疼得五官都皱成一团了。
沈确见状,伸手制止他:“你别乱咬。”
尹煦疼得神志不清,一偏头,对着他送过来的手背就是结结实实的一口。
沈确吃痛,深深皱起了眉头,却没有把手收回,任由尹煦死死咬住,分担着他的痛苦。
陈校医抱着尹煦的右脚顺时针摇了三分钟,又再逆时针摇了三分钟后,才满头大汗地松开了他,长长松一口气:“好了。”
“啊?这就好了?”
潘哲帅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仍坚守着自己的岗位,牢牢钳制着尹煦的大腿。
尹煦劫后余生般的撩了他一眼:“我没被疼死,但要被你勒死了......”
潘哲帅悻悻松开了他:“哦。”
陈校医擦了擦脸上的汗,对尹煦说:“你自己感受一下,看看疼得还明显吗?”
尹煦把脚放到地上,小心翼翼地扭了两下脚脖子。
虽然仍有酸痛的感觉,但和五分钟前的程度相比,简直淡化了好几个等级。
潘哲帅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已经不怎么疼了,惊叹道:
“神了啊,这偏方还真够可以的......”
陈校医挑眉得意地笑了下:“那当然,你们这些年轻人可不要小瞧了老祖宗传下来的智慧啊。”
“那我这大概什么时候能恢复?”尹煦问。
陈校医又给尹煦的脚踝喷了点药:“从现在开始好好休息,正常一两天就能好透了。”
“明天呢?”
“明天上午有点悬,我劝你不要急着上场比赛,你非要折腾自己的话最起码等到下午。”
接力跑是下午最后的压轴赛,时间上没问题。
尹煦总算松了口气:“好,知道了,谢谢姐姐。”
-
三人回了七班观众席没多久,就听到广播里传来高二年级男子组跳高比赛的获奖选手去领奖的通知。
潘哲帅要去照看班上其他运动员比赛,就先走了。
尹煦编在沈确的搀扶下一点一点地朝领奖台挪去,有种身残志坚的悲壮感。
沈确抓着尹煦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尹煦目光一扫,就看到他白皙的手背上一抹鲜明的牙印,微微泛着红。
“卧槽。”尹煦一惊,“你什么时候被狗咬了?”
沈确幽幽看他一眼:“你说呢?”
“我......”
尹煦顿住,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这好像是自己咬的。
他只好心虚地道歉:“对不住啊,我当时疼傻了。”
沈确:“你什么时候不傻。”
尹煦勾脚轻轻踢他一下:“我聪明着呢,哪儿傻了。”
正说着,迎面有人叫他:“尹煦。”
尹煦抬头一看,是程继强。
对方朝他走过来,向下瞥一眼:“你脚怎么样了?”
尹煦:“好多了。”
“那明天的比赛还能上场吗?”
“能。”
程继强看起来挺满意这个回答,接着就说:“跳高是我输了,但明天的接力跑十三班不会输的。”
尹煦挑眉:“七班也是。”
程继强不屑地哼一声,转身要走,却被尹煦叫住:“程继强。”
程继强回头看他。
尹煦:“谢了。”
程继强一愣:“谢我什么?”
“要不是你比赛的时候跟裁判申请跨跳,我可能坚持不到最后一杆。”
尹煦说。
“这场比赛你本来有机会赢我的。”
程继强看着他沉默片刻,然后问:
“尹煦,你上次月考跟胡主任打了赌,你一定很想赢他吧?那你考试的时候会作弊吗?”
尹煦想也没想就答:“不会。”
“我也不会。”
程继强道。
“因为我总得对得起我这一年付出的努力,趁人之危赢下的比赛没什么意思,要比就堂堂正正地比试一场。所以我这么做不是为你,我是为我自己。”
尹煦微微怔了怔,继而轻轻笑起来:“你这一年进步很大,恭喜。”
“进步再大又怎样,还不是赢不了你。”
程继强说完,转身朝前走,向后挥了挥手。
“不过明年的这个时候我未必会再输给你,场上见。”
尹煦望着他的背影爽朗应了声:“场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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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的比赛在笑声和汗水中结束了。
尹煦回到家,累得倒头就睡。
等他饱睡一觉醒来,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右脚已经好多了,正常走路几乎没什么问题,不用像昨天那样一瘸一拐的了。
跳远比赛是在上午十点左右进行。
尹煦本想跟着沈确去沙坑现场观赛,却被勒令老老实实待在观众席休息,哪儿也不许乱跑。
陶明照听说了尹煦脚扭伤的事,贴心地把自己的小型望远镜借给尹煦,说视野很好,能一览全局。
尹煦新奇地举着望远镜到处瞎看时,七班的语文课代表田雨萌朝他走了过来。
“尹煦,你看到潘哲帅了吗?”
尹煦放下望远镜:“他送运动员检录去了。”
田雨萌了然,把手里的一小沓纸页递给尹煦:
“这是他让我给咱们班运动员写的加油稿,我现在要去陪方蕊比赛了,一会儿你要是见到他了就把这些交给他。”
尹煦接过,顺手放进自己口袋里:“好,辛苦了。”
没过一会儿,潘哲帅回来了:
“老尹,我刚刚碰着小田了,她说她写的加油稿都放你这儿了,在哪儿呢?”
尹煦把口袋里的那迭稿子掏出来给他:“喏。”
潘哲帅随意翻看了两下,就招呼人把稿件送到广播处去了。
沙坑那边,跳远比赛已经开始。
观众席隔得太远,尹煦举着望远镜一个劲地盯着看也只能看到江鹤呈和沈确两人一路晋级,但谁跳出了什么成绩根本看不清。
最后场上只剩下他们两人在对决了,赛况貌似很焦灼。
正这时,广播里忽然传来一则画风诡异的加油稿:
“(怒吼)(变成猴子)(飞进原始森林)(荡来荡去)(创飞赛场上其他选手)(看到沈确)(尖叫):沈确哥哥加油,你是我心中唯一的神!来自高二七班——尹、尹煦???”
江鹤呈脚底一滑,摔沙坑里了。
他这一失误,比赛最后让沈确赢了。
江鹤呈抬头远远地朝观众席望来一眼,尹煦隔着望远镜跟他那极度幽怨的眼神对视上,一时间心虚不已。
对不住了兄弟,他也没想到自己恶搞写出来的加油稿还能起到场外buff的作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