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书青一开始, 还以为徐矿是在做准备工作,要妥帖,要细致, 要小心对待, 他倒是不排斥这个, 同时为自己身体的陌生反应而讶异。
像是看到了世界的另一种可能, 有了新奇的体验。
可是慢慢的,郁书青就感觉不对劲了。
徐矿不像是在给做准备。
简直就是在用手欺负他。
最开始的悸动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 是无法忍受的漫长折磨, 郁书青坐起来又被按下去, 徐矿死死地掐着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俯瞰他的脸,仿佛是一只狩猎成功的大型动物, 美丽、野性, 充满危险, 把厚重的肉垫踩在猎物的胸前, 仔细欣赏濒临窒息的瞬间。
中间有几次, 徐矿也曾俯下腰,轻轻地嗅闻着郁书青的耳畔,喉结,和泛着细腻珠光似的颈窝, 可无论离得有多么近, 好几次,郁书青都以为徐矿会吻过来——
没有。
他不和郁书青接吻。
郁书青终于被点燃怒火, 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后,趁人不备, 一把给徐矿从自己身上掀翻下去,一切发生得太快,徐矿来不及反应,呼吸一滞,本能地伸手,虚虚地拢住郁书青的腰。
郁书青呼吸急促,但是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除了脸颊和耳畔的大片绯意之外,他看起来和在生意场上较量时没什么两样,那双玻璃珠一般的眸子凝视对方。
草原上的野兽在对峙时,总是安静而沉默,任凭烈日刺眼,无论及膝的野草弥漫。
徐矿头皮发麻,把人往上托:“慢、慢点!”
郁书青觉得自己在被一寸寸地凿-开,没关系,他不在乎这些东西,无论是身体还是心,他都可以堂而皇之地拿出来谈判,天平两侧发出晃动,那郁书青就往倾斜的那面加东西,即使最后一无所有,他依然拥有不屈的灵魂。
这场漫长的折磨终于结束,两人却开始了新一轮的对峙,都不说话,也不取悦对方,像是两个比赛写作业的小学生,不管答案如何,闷头抓起笔就是写。
郁书青的汗滴下来了,摔在徐矿紧绷的腹肌上,又沿着男人腹部滑落,顺着消失在清晰的人鱼线里。
他双手按在徐矿的身上,其实有点撑不住了,太累了,心里都开始埋怨,怎么还不结束,到底要有多久——
甚至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发出饥饿的抗议。
徐矿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躺着,死死地盯着郁书青的眼睛,觉得为什么不低头,过来亲亲他呢?
这么久的时间,俩人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像是彼此嫌弃,没有亲吻,没有抚-摸,只有低低的声音。
咕叽咕叽的,仿佛用手捣烂一颗水蜜桃。
徐矿闭上了眼睛。
他其实也快坚持不住了,郁书青看着瘦,身体的耐力和爆发力都很好,又格外的倔强,好几次,他差点没忍住自己,都是憋着一口气转移注意力,才给时间撑下去。
都不知道在坚持什么,这会儿已经不是为了生理性的爽了,纯粹就是不服气,徐矿的手还扶着郁书青的腰,他想,只要郁书青开口,哪怕只是暗示,他一定会给人拥进怀里,结束这场较量。
都渴了,也饿了,郁书青绝望地吞咽了下,感觉自己腿有点软。
……怎么还不好。
……徐矿是不是有病?
难道,真正活差的另有其人!
郁书青心尖一跳,都整整一个上午了,徐矿愣是没有结束的迹象,不说话,也不笑,木头似的往那儿一躺,你说他在享受吧,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可如果是不舒服的话,为什么不叫停,也不换个姿势呢?
他动作放缓了点,陷入沉思。
是不是因为,自己技术不行呢。
安静片刻后,郁书青终于试探着开口:“你感觉……怎么样?”
徐矿顿了顿:“一般。”
郁书青浑身很热,嗓音还有点不自然的发颤:“要不……还是你来吧?”
他想得很开。
如果纯粹是因为自己活不好,那就简单多了,两人在这儿较什么劲儿呢,交给徐矿,自己躺下享受不就得了。
虽然经历了几个小时后,他已经没有什么期待了,只想能快快结束,放他去吃饭。
虚得慌。
徐矿仿佛终于达成了什么目标,眼睛一亮,但态度还是极为端着,很生硬地扶着郁书青给人放好,刚抬起对方的一条腿时,又停下了动作。
郁书青正在感慨躺着就是好啊枕头真柔软啊,冷不丁听见徐矿叫自己的名字。
“嗯?”
“我说,我可不是因为喜欢你才这样做,”徐矿继续道,“刚才时间太长了,都难受,所以我只是为了能够快点结束。”
郁书青心下一沉,听对方的语气,像是要来一场狂风暴雨似的鞭挞,好报复自己刚才没让人家爽到,但都到这个时候了,四字箴言涌上郁书青的心间。
来都来了。
做都做了。
就这样吧。
他单手挂住徐矿的脖子,试图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生存机会:“行,那你悠着点。”
徐矿冷笑一声:“想快点结束?”
郁书青忙不迭点头:“嗯!”
同时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没关系,他可以撑得住,一定能受得了!
可想象中的粗暴没有出现,徐矿只是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郁书青的眼前陷入黑暗,紧接着,是若有似无的冷冽香味,徐矿似乎凑近了他,在短暂的碰触后又很快直起身体。
郁书青无法判断,对方是不是隔着自己的手掌,落下一个亲吻。
而接下来,他骤然抓皱了床单。
徐矿动作不重,很轻,很柔和,简直……不可思议。
海啸固然引得精神高度紧张,可夜色中翻涌的浪花,却格外扣人心弦。
哗啦啦——
不知是风在看热闹,还是白色的泡沫真的亲吻上了脸庞,郁书青像是伏在月光下的沙滩,被呢喃着的海水温柔地覆盖。
比想象中,结束得要慢一些。
感觉非常好。
可是,他却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徐矿抱着郁书青去洗澡,用肩膀推开浴室的门,水流声响起,郁书青被放进温热的浴缸里。
他失神地靠在对方怀里,视线无法聚焦,只能感觉到徐矿在给自己做清理,和上次不同,这次认真而细致,没有让他有任何的不适。
“你是做功课了吗?”
一开口,发现声音全哑了,明明刚才没怎么多大声地叫,怎么还是这般德行。
徐矿把沐浴露挤在手上,给他揉出泡沫:“嗯。”
那回给郁书青搞进医院后,私底下,徐矿去问了自己的朋友——
商腾和阿熊。
也就是那对“闺蜜”,在一起后半个月能用完整块眼影盘的彩妆小零。
俩人正在热恋,肆无忌惮地在徐矿面前各种亲热,极其嚣张。
徐矿没眼看,想不通,说你们怎么喝多了滚一次床单,就能在一起了呢?
商腾嘴快:“怎么,不谈恋爱难道当炮-友啊?”
徐矿懒得关心他俩的感情,还是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的用意。
“那个……结束后,怎么给你清理,会不受伤啊?”
安静片刻。
阿熊目光如炬:“你跟人做了。”
徐矿:“我就是好奇。”
商腾眯起眼睛:“不仅做了,还给人内设了。”
徐矿:“……我问问不行吗?”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这样当着面说这种事,可惜的是身边别的朋友没有类似经验,而徐矿上网搜了一圈,不仅无果,还差点进了一家诈骗网站,后来他痛定思痛,用了一些谐音词去替换,发现了些叙述详细、绘声绘色的文字说明。
只是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徐矿刚开始还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看了整整两个小时后,他便精神恍惚起来。
什么信息素啊标记,成结又是什么鬼,是地球上的物种吗?
哇靠他有两个耶……
怎么能放一些奇怪的……停下,那些东西不可以吃,不是食物啊!
最终,徐矿还是彻底放弃,亲自请来自己的朋友,询问真实经历。
“问,”商腾靠在阿熊的怀里,露出个暧昧的笑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矿偏过头,耳根已经有点泛红了:“就是,我有一个朋友,他想知道不小心那个的话,到底该怎么去做……”
商腾一拍桌子坐起来:“为什么不做措施!”
徐矿:“……我是说,如果有这种情况的话,怎么补救?”
“下面很不容易的,”商腾语速很快,“前期准备不细致,就很容易受伤出血,有些狗比男的做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找不到那个点的话,只会觉得胀,没有一丝别的感觉的!”
徐矿沉默了下,感觉自己也被骂了。
商腾骂骂咧咧的继续:“条件不好你就找角度啊,算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就是,我实在搞不明白设里面有什么好的,你知道多难受吗,清理的时候再敷衍的话,第二天绝对飚高烧,很受罪的。”
阿熊在旁边附和:“就素!”
“所以你要是真的爱一个人,就做好准备,在安全私密的环境下,让彼此快乐,如果真的条件有限没法儿……”商腾哂笑一声,“起码全部弄出来,给人收拾干净。”
徐矿忘记自己当时怎么回答的了。
他应该在心里反驳了一下,就是,他又不爱郁书青。
郁书青是个讨厌鬼,吃点苦头也是应该。
而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只是出于男人的责任感罢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郁书青当然无从得知,他只觉得自个儿被翻来覆去地洗了一遍,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徐矿就差给他再拧两遍脱水了,在被第三次打沐浴露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地制止对方:“可以了。”
徐矿满手的泡泡:“再来一次。”
“不用了,”郁书青连连摇头,“很干净了已经。”
他都怀疑,徐矿是要拿沐浴露给他腌入味,还好这个是甜橙的香味,郁书青很喜欢,这会儿就迷迷糊糊地靠在徐矿怀里,打了个呵欠。
因为徐矿在给他揉肚子。
很舒服,也不觉得饿或者口渴,只想这样浸泡在热乎乎的水里,由着对方伺候,除了肚子以外,小腿和腰也被按摩过,酸胀感消失后,就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懒劲儿。
徐矿叫他:“喂,饿不饿?”
郁书青不想说话。
“怎么,”徐矿冷冷地说,“被我草傻了?”
郁书青懒洋洋的:“嗯。”
“哎,”徐矿转过身,捧起他的脸,仔细地看了会,“真傻了,那你说你是傻瓜。”
郁书青:“你是傻瓜。”
徐矿低低地笑了起来,眉目舒展,整个人都显得柔和而放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甚至能从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出一丝难掩的宠溺,郁书青看得有点呆了,不自觉地伸手,把掌心覆盖在了对方的手背上。
……好帅。
徐矿还保持着这个捧脸的姿势,没动,神情变得怔然。
都在水里泡着,没穿衣服,刚才也做过那样亲密的事了,但是现在的动作,却才后知后觉地让他心跳起来。
郁书青看着他,表情很乖。
徐矿张了张嘴,又闭上,到底没有给话说出来。
“想亲?”
郁书青突兀地开口:“你是不是想亲我?”
说完,他就把自己凑过去,吻住了对方。
徐矿下意识地张开了嘴,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彼此清醒的情况下接吻,捧着脸颊的双手放松,转而扶住对方的腰,经历过晴-事的郁书青嘴唇很软,舌尖又很烫,小鱼似的游走在他的唇间,没有探进去,是在试探,又是表达亲昵。
这个吻,并不狎-昵。
徐矿不自觉地配合着对方,也没有选择粗暴地去掠夺,唇瓣轻柔地碰触、分开,不必调整呼吸,也不会强硬地给人箍进怀里,他们中间甚至隔着点距离,在这个瞬间,他奇异般的在脑海里浮现出四个字。
耳鬓厮磨。
更像是在表达喜欢。
是徐矿先分开的,郁书青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嘴唇被含住又放开,只听见很轻微的一声“啵”,徐矿就放开了他,往后转了下身体,声音很哑:“水要凉了。”
郁书青:“哦。”
徐矿已经站了起来,抬手拿下一整块柔软的浴巾,给郁书青裹在怀里,郁书青下意识地躲了下:“你要抱我出去?”
“难道你还能自己走着出去,”徐矿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试试,走两步我看看。”
郁书青有些无语,这人态度转变未免太快,刚才还情意绵绵地跟自己亲嘴,现在怎么就换了嘴脸。
他试着抬了下腿,膝盖立马发出抗议,腿肚子也还在轻颤。
郁书青不为难自己,果然开口:“算了,还是你抱我出去吧。”
徐矿用另一条浴巾简单擦拭了下,伸手给郁书青抱了起来,这次放到床上的动作很轻,起码郁书青的身体没有回弹,他舒舒服服地窝在被子里,说:“你是不是挺有经验的?”
徐矿身形顿住,缓缓回头:“我吗?”
如果郁书青不叫住自己,他是打算去厨房做饭的。
郁书青由衷感慨:“嗯,我之前以为你没经验,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应该只是态度问题,现在和自己联手了,所以对他这样温柔。
徐矿冷冷地道:“我给你讲过,我是第一次。”
郁书青不可置信地抬头:“……啊?”
什么时候的事!
并且,徐矿骚包成这幅样子,居然感情经历一片空白吗?
最重要的是,他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肩头,那里有一处圆圆的疤痕,仔细看,能瞧出是被人留下的齿痕,应该过去好几年了,疤痕都发白淡化。
他还以为是徐矿之前的风流债。
“我跟你说过,”徐矿双手抱胸,语速很慢,“我跟你睡过了,我不干净了。”
多明显的暗示啊!
郁书青:“……”
他不乐意了,本来郁书青对于感情经历并不介意,有历史很正常,正是之前的跌倒才能换来今天的成长,徐矿长了副玩咖的脸,理所当然被认为不是白纸,有什么问题吗?
以及——
什么叫跟他睡了,就不干净了?
“怎么,”徐矿的视线扫过来,“你这会想什么,心虚了?”
郁书青刚才体力消耗太大,这会实在没什么精力继续跟人斗嘴,可徐矿却像是被按下什么开关,哒哒哒地又开始输出。
“既然要跟我结婚,那我总得知道你之前谈过几次吧?”
他眼尾那的肌肤稍微有点红,黑发还湿着,不羁的狼尾搭在肩膀上,刚才只顾得给郁书青擦头发和身体,自己浑身还有水汽,所以显得那张漂亮的脸,居然有一种没来由的绮丽——
像是夜会书生的女鬼。
还是孔雀变的,花里胡哨地给自己贴了一身的羽毛,打扮好了站在屋檐下,却发现书生房内有异样的声音。
没错,就是这个委屈的眼神。
尤其是得不到回应后,更显幽怨。
徐矿继续道:“还是你只谈恋爱,却不负责?小咪我没想到你现在变成这样,大马路上随随便便就捡男人回去,幸好你遇见的是我,如果遇见丑八怪怎么办?”
郁书青没忍住,笑了:“放心,我还是有点审美……”
“审美?”
徐矿这会有点咄咄逼人:“难道说是帅哥,你就愿意跟人睡觉了?”
也不是。
郁书青认真思考了下,那天晚上他喝了不干净的酒,看到徐矿的脸和身材,的确可耻地和人滚到了床上,除此之外,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就是他本能地觉得,这个人是安全的,不会伤害他。
“没有,咱们之前不是好朋友吗,”郁书青给人顺毛捋:“所以我才愿意跟你睡觉。”
徐矿“哼”了一声,紧接着继续:“那你跟我说,之前有没有谈过?”
郁书青面不改色:“没有。”
“那炮-友呢,”徐矿已经走回床边了,一条腿半跪在床褥上,膝盖挨着郁书青的脚踝,“有没有?”
其实问完,徐矿就后悔了。
这个问题,实在不怎么礼貌,尖锐,也非常自大。
“我不是说要批判你的感情经历,”他生硬地补充,“只是,我想知道……”
“有。”
房间安静了下来,沐浴露的果香味悄然弥漫。
郁书青的嘴角上扬:“有一个。”
徐矿的心猛地跳了下,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而下一秒,郁书青就抬脚,踩在了他的大腿上。
“是你。”
徐矿沉默了一小会,臭着脸给郁书青的脚拨开了:“炮-友你大爷。”
“没错,”郁书青不怎么在意地收回脚,继续顺毛,“我当时就想,当什么炮友,我迟早给你泡到手,所以……”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一块儿问完,放我去吃饭好不好?”
徐矿“哦”了一声,站起来,干巴巴地开口:“不问了。”
郁书青笑意盈盈:“去做饭?”
徐矿:“嗯,我去做饭。”
-
放纵的一天结束,郁书青累坏了,八点钟就倒头睡觉。
除了上午的体力消耗外,还有个原因,就是徐矿的手艺居然还不错。
郁书青各种意义上,都被喂饱了。
自然要赶人。
“我会把自己的体检报告,还有一些财务数据发给你,”门口的玄关处,郁书青靠在鞋柜上,“等你的发过来之后,我们和律师见一面,来起草结婚协议。”
徐矿站在门口,光线有点暗,定定地看着他。
“我目前的想法是,两年左右离婚,”郁书青想了想,“证就不领了,不然到时候麻烦事也很多,我这边需要你配合的就是家里,别的我们尽量低调,应该不会对你造成太大影响……当然,你有什么想法尽管提,我也会尽力配合。”
这事是他有求于人,郁书青心里还是有数的。
他算是看出来了,徐矿是那种心里非常健康的小孩,虽然有时候脑回路清奇,又傻,偶尔还很变态,但是非常好哄,也挺容易沟通。
对这场婚姻,郁书青挺满意的。
就像从徐矿身上,他意识到自己会对男人有冲动一样,郁书青平静而迅速地接受了这一现实,然后锁定目标,给最帅最有钱的这个捞了回来,这买卖划算。
哦,还有体力最好。
他到现在腿肚子都抖呢,得靠着东西支撑才能站稳,徐矿跟没事人似的在那站着,还有力气自己开车回去,实数牛比。
“我的想法跟你说过了,”徐矿看着他,“我要求履行伴侣义务,每天都做。”
郁书青愣了下:“你……是认真的?”
徐矿挑起眉梢,又回到了那副漫不经心的公子哥模样,“嗯”了一声。
郁书青:“您这是想让我死。”
郁书青:“明明可以选择直接干掉我,为什么要这样慢性折磨我?”
徐矿的笑有些嘲讽:“难道你不快乐,不舒服?你可是一边叫一边蹭,弄了我一手……”
“等一下,”
郁书青做了个休止的动作:“我有个要求,我们可以不要讨论这么羞耻的话题吗?”
徐矿皱了下眉头:“性又不羞耻。”
“我知道,”郁书青继续,“我只是说,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简单点,纯粹点,床上的事就留到床上解决,要是按你的意思,每天都做,那岂不是要住在一起?”
他可不接受这样。
按照郁书青的打算,俩人要是真的有需求,约好时间,睡一晚上也可以,但要跟徐矿朝夕相处的话……
郁书青打了个哆嗦,感觉有点腰疼。
“为什么不,”徐矿很奇怪地看着他,“都结婚了,那就是成立家庭,当然要回家住啊。”
他的语气太理所当然,而对方却陷入沉默,按在鞋柜上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直到这时,郁书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问题。
显然,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那就是徐矿,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无论是他的祖辈还是父母,都给予了他无限的爱意和祝福,徐矿对于婚姻的看法,和郁书青是不一样的,虽然他们在床上很契合,短短的相处中,郁书青也能敏锐地察觉,自己会和对方拥有一段不错的感情经历,和现在,他才突然悲哀地发现,两人之间横亘一条跨不过的河流。
那就是在徐矿的心里,婚姻的意义很重。
他会把誓言,当做真的来看。
目前的郁书青,不需要这些。
他选错人了。
郁书青很想捏点什么,最好是面包,如果没有的话也无所谓,小时候他被一个人反锁在房间里,哭和笑都很难获得回应,做什么呢,郁书青从窗户爬出去,旁边挨着的是保姆房,里面有很多的快递盒子,他像是得到了马匹的骑士,又像是寻觅到金币的巨龙。
郁书青可以和纸盒玩一天。
他钻在里面睡觉,把防摔的泡沫薄膜拿出来捏,拇指和食指一挤,轻轻的一声脆响,塑料泡就破了,包裹着物品的防摔膜有半米长宽,足够小小的郁书青度森*晚*整*理过难捱的一天。
“你怎么了,”
徐矿紧张地扶住对方的手肘:“不舒服吗,我抱你去沙发上?”
“对不起,”郁书青站稳了,另只手搭在徐矿的小臂上,“这件事先不着急,我再想想。”
他的脸色有些白,露出的笑也格外虚弱:“很抱歉。”
徐矿没理解里面的意思,他觉得郁书青这会儿不太舒服,于是托住对方的后背:“我不走了,行吗?”
晚上最起码,能帮忙倒杯水。
“不,”郁书青摇头,“你先走吧,我很累,想休息了。”
没等对方回话,他紧接了一句:“至于结婚的事……不着急的。”
郁书青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给徐矿打发走的。
门关上的刹那,他就像一颗被放了气的气球,“咻”地一下瘪了回来,事实上,郁书青也的确扁着嘴巴,他垂着头,一步步地回到卧室,倒在了床上。
-
这次清理工作很到位,第二天一早,郁书青醒来后,除了身体的酸痛以外,没有任何异样。
今天周日,之前连轴转的几个大项目也结束了,郁书青不太想去公司,他给白可心回了几条微信,就把脑袋重新埋回枕头里,暗自发愁。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郁书青朋友不多,他甚至思考要不要拿江泽顶上,可是两人太熟了,对方又是个大直男,真凑一块肯定露馅,还有一点就是,自从考虑过徐矿后,找女生帮忙的选项就从郁书青心里排除了,无论他做得再怎么低调,还是会对人家造成影响。
至于会不会对男人造成影响……
算了,郁书青不怎么在乎。
他拿手机给江泽发语音,声音有气无力的。
“喂……你认不认识那种被家里逼婚的,帮我打听几个吧,要男的。”
江泽没回信息,估计昨晚在哪儿玩嗨了,这会儿还没起床。
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蓝光,上面的数字很清晰——06:31。
郁书青挠了挠头发,坐起来,外面的天刚亮起鱼肚白,整个世界都睡眼惺忪地泛着困意,除了郁书青,他昨晚睡得早,这会儿精神不错,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浴室洗澡,然后在厨房里找了片吐司,配着牛奶吃了。
瞧瞧,一个人的单身生活,是多么自在。
郁书青嘴里含着漱口水,脸颊鼓起一边,镜子里的他头发有些乱糟糟的,锁骨那儿有一枚不太明显的吻痕,昨天上午做的时候,他特意骂过徐矿,说不要在身上留下痕迹,不然出门尴尬。
徐矿埋着头,没吭声。
郁书青就又去推他,说你还没过口欲期吗,别咬,都肿了——
“噗——”
青柠味的漱口水离开口腔,只留下清爽的甜,郁书青把睡衣往上拉起来,看了眼自己的胸-前,没有肿,徐矿这次很克制,真的是用最大的温柔来对待他。
郁书青平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素净的脸,红润的嘴唇,丝毫看不出昨天的疯狂。
他在脑海里,反复咀嚼着婚姻这两个字。
婚姻,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是忠诚,责任,以及相伴一生的承诺呢?
似乎有声音在耳畔响起。
“这位先生,你愿意和他结婚吗,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直至死亡才能将你们分开。”
感应水龙头打开了,郁书青洗完手,信手把水弹向镜中的自己。
几道蜿蜒的水痕,顺着他的脸滑下,模糊了那张没什么表情的面容,但又像被施加了魔法似的,出现了徐矿的脸。
年轻而英俊,带着促狭的笑。
如果是他的话……
郁书青的指尖点在镜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水渍。
“先生,你愿意和他结婚吗?”
“嗯……有时候愿意。”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
沉浸在思绪中的郁书青吓了一跳,他快走几步离开洗手间,打开了可视门铃。
郁书青怔住了。
徐矿在门外站着。
……脸上还架着一副很骚的墨镜。
他给门打开,惊讶极了:“你怎么来了?”
徐矿侧身进来,这会儿,郁书青才发现对方拎着满满两兜的东西,似乎是一些果蔬,沉甸甸的。
“怕你饿死在家里,”徐矿给东西放地上,转身脱去墨镜和外衣,“过来给你做顿早饭,怎么样,感动吗?”
郁书青不敢动。
今天徐矿穿的和平常很不一样,不是西装革履,也没有衬衫,就是干干净净的藏青色卫衣和运动裤,配上他的宽肩窄腰和狼尾发型,居然有种美式校园的范儿,郁书青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怎么说呢,有句话是这样形容的,说男人的浅灰色运动裤相当于女人的丝袜,在异性的眼里,就有致命的吸引力。
郁书青刚弯没多久,脑子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就本能地觉得,还不错,挺帅。
不,非常帅。
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无论什么时候见到徐矿,对方总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没有疲惫感,眼睛漂亮,鼻子高挺,连嘴巴的弧度都像是最精心测量,上天都偏爱他,给他的肩头镀上一层清晨的阳光。
啊,是活人的气息。
郁书青没忍住,凑上前,轻轻地闻了下。
“嗯?”
徐矿已经换好鞋子了,看到郁书青凑过来,下意识地伸手,在对方脑袋上撸了几下:“怎么了?”
没事,就是郁书青挺喜欢这个味道的。
所以别说话,让他继续闻就好。
“哦,”徐矿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捧起郁书青的脸,直接吻了下来,“差点忘记说,早安。”
这个吻没持续多久,轻得如同在嘴唇上落下一片羽毛,但是给郁书青惊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等等,这是在做什么。
干嘛突然亲嘴!
“买了西红柿和土豆,我不知道你爱吃中式的还是西式,”徐矿很自然地放开了他,“如果西式的话,你喜欢吃那种加了黄油的炒蛋吗,比较蓬松柔软,配点煎火腿和坚果就好。”
停,郁书青现在完全不想看到一个田螺姑娘。
他依然沉浸在对那个吻的讶异中。
“要是中式也行,我虽然不太擅长,但是基本的一些炒菜还可以,”徐矿继续道,“摊张小薄饼,再煮点紫薯呢?我觉得还可以炖个虾仁蒸蛋,你喜欢倒酱油吗?”
郁书青后退半步,扶住了墙。
徐矿太自然了,也太快了,怎么可以这么迅速地接受,就要进入家庭这个角色呢,郁书青的心跳得厉害,而对方在报了一长串菜谱后,终于发现了他的异样。
“怎么,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郁书青吞咽了下,毫不犹豫地开口:“没有,你走吧。”
徐矿似乎没听懂:“什么?”
郁书青狠狠心,冷着一张脸,“带着你的菜谱赶紧走,我不需要你给我做饭,我已经吃过了,结婚的事是我太冒昧,你不用……”
话没说完,他就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徐矿捏住了他的嘴巴,一脸的不解:“你在狗叫什么?”
郁书青:“!”
多冒昧啊!
怎么可以这样说别人?
他一偏头挣开了:“你骂谁呢!”
徐矿扬起眉梢:“骂你啊,谁让你不回我信息。”
郁书青怔然:“我什么时候……”
徐矿已经拎着兜子,侧着身从他旁边过去了,一副懒得跟他计较的模样:“自己看。”
好家伙,真给这里当成自己家了,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
郁书青回到卧室,手机在床头柜上放着,他坐在床上点开屏幕,随即捂住了嘴。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徐矿居然给他发了二十几条消息。
都是短信。
问题是……这年头除了接收验证码,有谁会注意到短信啊!
他俩没加别的联系方式,所以郁书青压根想不到去翻短信那个小图标,上面的红点被他自动设置隐藏,没有任何存在感地藏在他的手机上。
但是,前天他俩似乎发了几条消息。
郁书青点了进去。
第一条是昨晚八点半发的,那会儿郁书青已经陷入梦乡。
【徐矿:你好,睡了吗,你还好吗?】
【徐矿:身体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前几条还挺正常,从十二点开始,画风逐渐跑偏。
【徐矿:你为什么不理我,你是故意的吗,是不是欲擒故纵觉得这样我就会主动找你?呵呵,我当然会,说吧你到底要我怎样,我怎样你才会回复我,不会吧不会吧,真有人这么早就睡觉吗?】
两点三刻时,对方的内容变得抽象而狰狞。
【徐矿:你好,我被盗号了不是本人,我想知道你晚上说的结婚到底是什么意思,再考虑是什么意思,号主把号卖了,我挺心疼他的,笑死,好吧不装了我是孩子家长,无意间打开他的手机发现你们的聊天记录,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到现在都没有睡着,你再不回复的话我就要报警了,不然你发几张照片过来看看实力,在吗,有没有人听我讲话,看看腿也行啊。】
三点钟。
【徐矿:我会永远永远地看着你(眼睛)我会永远永远地看着你(眼睛)我会永远永远地看着你(眼睛)永远永远(眼睛)(眼睛)】
五点半的时候。
【徐矿:饿吗,不回复的话我就买点吃的过去了。】
【徐矿:好吧真拿你没办法,马上到。】
郁书青:“……”
真是眼前一黑又一黑。
他沉默片刻,有种想要拿着酒精棉片给手机消毒,却又够不到里面的难受劲,于是面无表情地伸出手,给对方进行回复——
“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