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书青对着天空抬手, 乌润的眼眸眯起,看起来有些茫然。
无名指上的牙印,居然还在。
昨天晚上确定关系, 徐矿跟狗似的在他手指上啃了一口, 这个位置的含义太明显, 郁书青没多说什么, 只是今早起来的时候,略微叹了口气。
没办法, 宠着吧。
他要去上班, 徐矿也得去工作, 早上在玄关为彼此系领带的时候, 对方就跟个淋过雨的大型犬似的拱来拱去,把脑袋埋在自己颈窝处蹭——徐矿很喜欢这个动作,可以完全嗅到郁书青脖颈处的味道, 要是运气好, 还能被顺着揉一把脑袋, 得到一句奖励。
郁书青夸他乖, 说别撒娇了, 要迟到了。
虽然,他自己也差点没能把持住,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君王不早朝”,因为这混蛋心机太深, 早上定闹钟提前起来, 去洗澡喷香水做发型,然后悄咪咪地躺回床上, 很不小心地滑落衣襟,露出大片的胸膛。
超不经意呢!
郁书青眼睛一睁开, 就是大奈。
呼吸一滞。
“啊,好困。”
徐矿就会使劲儿伸个懒腰,顺手给人揽在怀里:“我们眯一小会就起来,好吗?”
当然好的,因为时间再长一点,郁书青就得闷死在奈里。
除了这个之外,徐矿送他上班,停车的时候也要凑过来接吻,两个人同时闭上眼,感受对方的唇舌和呼吸,真奇怪,明明只是嘴唇上的辗转,亲的次数也很多了,为什么每一次,都能感觉过电一般的战栗,就好像周围一切都在飞速褪色,只有爱人的在温暖地包裹。
现在的徐矿,接吻的技术好了许多。
不再是依靠本能地去顶开齿关,横冲直撞地掠夺,他会一点点地勾郁书青的舌-尖,逗人家不由自主地追过来,就像晚上的时候,徐矿很喜欢郁书青在上面,那种看似牢牢把控,却由于刺-激而向后仰起最脆弱的脖颈——还是心机,看似把主动权全部交给了郁书青,可被吻到呼吸不过来,丢盔弃甲的也是郁书青。
这样下去太黏糊了,不行。
已经在车里整理过仪容了,但进电梯的时候,郁书青还是低头检查了下扣子。
心虚。
这人不要脸,亲都亲了,把后腰处的衬衫揉皱也罢了,还非要把下摆撩起来,伸手进去摸。
幸好郁书青今天已经恢复了,没有继续抹红霉素药膏。
所以,一定不会被看出来。
不会被看出来。
……草,被看出来了。
“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微笑,发呆,整个人就是一副润泽的模样,从里到外都在发光,您见过那种吸饱水的海绵球吗,完全一样。”
白可心唰地一下把文件放桌上,面无表情:“签字。”
郁书青目光飘忽,拿钢笔的时候咳嗽两声:“很明显吗?”
“非常明显。”
“哦……”
郁书青不说话了,有点郁闷。
什么叫他是吸饱水的海绵球啊,说得他是什么吸人精魄的妖怪似的,按理说也是徐矿吸他,他完全就是被按着的那个……
“以及,突然脸红。”
白可心把文件拿起来,目光冷峻:“你在想什么?”
郁书青一激灵:“什么都没想。”
“撒谎!一定满脑子都是涩涩的事情!不然为什么变成脸红的泡泡茶壶,上一次我看你这个表情,还是被人捡回去内……”
“可心,”
郁书青站了起来,微笑道:“再乱讲扣工资。”
白可心立马噤声。
他边往外走边扯领带,还顺手揉了把白可心的脑袋:“我走了。”
白可心跟在后面:“哼。”
郁书青挑了下眉梢:“你好像很不服气的样子。”
“没有,”白可心否认,“我只是在想,嫂子哥这次在家待多久?”
“后天走,”郁书青想了想,“一早就出发。”
暴风雪在今天已经停了,狂风似乎席卷了天空所有的杂质,白天的时候,苍穹一碧万顷,是很久没有见过的辽阔的深蓝,连一丝云都没有,有种不真实的美感,这会儿夜幕初生,是幽静的孔雀蓝。
电梯门打开,白可心幽幽开口:“那你明天还上班吗?”
郁书青顿了顿:“看情况。”
“好,那我有事跟你打电话,”白可心脸上没什么表情,“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你们放心玩哦,慢慢玩哦!”
这话越听越不对味儿,郁书青侧过脸来:“怎么了?”
“没什么,”白可心幽怨道,“大概是感觉自己哥哥被人抢走了吧,一边开心,一边又有点忧伤,没事,闺蜜上次结婚的时候我也这样。”
郁书青失笑:“我俩不是早就订婚了?”
“那不一样。”
电梯门打开,两人从里面出来,白可心斟酌道:“以前你没那么认真……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是,现在不一样了,你已经被他迷得神魂颠倒,茶饭不思了!”
郁书青:“不至于。”
“总而言之,”白可心深吸一口气,“我是为你高兴的,哥,真好。”
她很希望郁书青能得到幸福。
太明显了,自从这个可恶的家伙出现后,她一点点地看着郁书青沦陷,不经意的对视,悄然红透的耳尖,本能地从人群中寻觅身影,可能彼此都没有意识到,已经完全把对方放在了心间,这种感觉太黏糊,和她大学寝室楼下难舍难分的小情侣一模一样。
大晚上的不睡,还在那亲嘴。
不过人家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疯狂就疯狂点吧。
没想到她哥都二十六了,最开始还满不在乎说要协议婚姻,不讨论感情,现在只要她提一句徐矿的名字,那眼神温柔得——
白可心沉默了下。
“看你的表情,”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感觉能两年抱仨。”
郁书青站住了,徐矿在车里等着,可能还没看到他俩出来,车门紧闭,他转过身:“过来。”
白可心:“嗯,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不是,”郁书青摇摇头,“过来。”
白可心警惕地打量着他:“哥,我也没说啥啊……”
嘴上这样嘟囔,还是慢吞吞地朝郁书青走了过去,距离拉近的同时,郁书青展开双臂,把她抱进了怀里。
“我没变,你也没有失去我,”他语速很慢,“是我们又多了个家人。”
寂静的地下停车场里,郁书青认真地拥抱了自己的妹妹,分开的时候笑了,伸手去扯纸巾:“怎么还哭鼻子了……”
白可心:“哇呜呜呜,哥我真的为你高兴!”
她接过纸巾,使劲儿擤鼻子:“没事,你不用安慰我或者说什么,道理我都明白,我只是太高兴了呜呜呜……”
很多话不必多说,一个拥抱就够了。
“好,”郁书青又递过去纸巾,“那明天,我就不上班了?”
白可心一口答应:“放心,全部交给我!”
“好,”郁书青朝她挥手,“后天见。”
他没再说什么,拉开副驾驶的门,徐矿在里面坐着,视线相对的刹那,捏着郁书青的下巴,凑近。
两人接了个很安静的吻。
“她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郁书青坐好,由着徐矿为他系好安全带,“可能我表现得太夸张了,得收敛一下。”
徐矿笑着踩下油门:“收敛什么?”
郁书青随口道:“可心说,看我的表情,感觉咱们马上就能三年抱俩。”
车辆引擎声很大,咆哮着驶出低下停车场,光线变明亮的瞬间,徐矿的喉结滚动了下。
等等。
郁书青敏锐地偏过脸:“你在想什么?”
原来白可心没有说错,一个人脑子里在想涩涩的事情时,真的会变成一个泡泡茶壶,太明显了!
“咳,”徐矿目不斜视,“在想一些过程。”
郁书青:“?”
他明白了,脸也跟着发烫:“不行,你不要脸!”
徐矿声音越来越小:“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可以了,很多话不必说得那么清楚,彼此就已经心知肚明!
他俩亲热的时候,除了最开始那两次,之后的安全意识挺好的,一方面的确为了健康考虑,另一方面就是郁书青会害臊。
尤其是被抱去浴室的时候……太难为情了。
有时候上头了,徐矿也会难耐地咬他的耳朵,问不用了行吗。
郁书青色令智昏,说好。
但最后,还是用了。
徐矿也就过过嘴瘾,所以这会从郁书青嘴里听见那几个字,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些过程。
路边的积雪都已铲除,树影婆娑,这会儿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两边的路灯像是飞速而过的流星,连绵出模糊的重影。
天气预报说,今晚会再下一场小雪,不大,很快就能结束。
郁书青偏过脸:“今晚去哪儿?”
徐矿说了,要带他一起吃饭。
虽然他想在家里吃点就好,然后尽情地亲热,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很快乐,只要能贴近彼此,郁书青现在很喜欢这种感觉,心无杂念地享受另一个人的怀抱。
“吃法餐,”等红灯的时候,徐矿握住了郁书青的手,“我们喝点热红酒怎么样?”
他对米其林大餐,精致的环境和摆盘没所谓,主要就是想和郁书青在一起,做些小情侣会做的事,吃饭,拍照,一块儿看电影,然后拉着手一起回家。
“离家不远,”车辆在路边停下,徐矿绕到副驾驶,为郁书青拉开车门,“吃完我们走回去,行吗?”
郁书青瞥他一眼:“我看你是想把我灌醉。”
“醉了我就背回去。”
“不是捡?”
徐矿低低地笑起来:“你说,我运气怎么这样好呢?”
郁书青把指尖搭上去,借着徐矿的手下车,矜持道:“是啊,什么好处都让你占了。”
外面还是冷,北风萧瑟,徐矿把郁书青的手放自己兜里:“那我希望,你也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小孩。”
“……肉麻。”
“怎么了,说点情话不好吗!为什么要用这个表情看我,郁小咪你就是还没习惯而已,以后我每天都跟你告白写情诗你不就慢慢习惯了,俗话说得好,温水煮青蛙,等你习惯的时候会不会也跟我讲情话?”
郁书青偏过脸,没反应。
徐矿继续:“你看,以前你多害羞啊,连腿都不愿意让我看,现在我们不仅在一起,你还让我看腿了,这不就是一种进步吗?下次记得多发点照片,好让我独自一人守着漫漫森*晚*整*理长夜……笑什么笑,再笑我就亲你了!”
以前,他也这样威胁过郁书青。
郁书青都是立马不笑了。
但是现在,旁边的人低着头,因为忍俊不禁而肩膀微微抖动,听到话才抬眸过来,眼睛很亮,唇角仰起:“好。”
这个笑,实在太漂亮了。
徐矿看呆了一瞬。
清醒过来时,已经捧着脸吻过去了。
什么法餐小提琴一块儿散步……他现在完全不想去了,只想给郁书青抱回家使劲儿亲,后天的机票也恨不得能退掉,或者能不能上苍显灵,把郁书青变得很小,让他能够揣兜里带着,去到哪儿都能看到。
或者把他变小也行,他就天天钻郁书青怀里睡觉。
他发现了,郁书青睡觉的时候,似乎挺没安全感的,身体是蜷曲的,只占了床边一角,肢体语言都非常拘谨,他曾经无意间和郁雪玲说过这件事,对方笑呵呵地讲,是不是因为小时候在纸箱里睡习惯了,所以喜欢缩着睡。
纸箱?
徐矿当时就拧起眉头了。
但是郁雪玲没怎么在意,说以前郁书青不爱出门,有段时间喜欢在储藏室玩,家里的阿姨都找不着他,叫半天也没人应声,后来还是在大纸箱里发现的,果然,男孩子都喜欢玩这种游戏呀。
从此以后,徐矿就尽可能地抱着郁书青睡,一点点地拍着对方的后背,感受僵硬的肢体慢慢放松。
他喜欢郁书青赖床,喜欢郁书青睡觉的时候乱蹬,给他踢下去也没关系,他得跟所有人炫耀说看我爱人多厉害,小野猪似的,真有劲。
真可爱。
“……回去吧。”
他的声音闷在郁书青耳边:“我受不了了。”
郁书青的手抵着对方的胸口,跟着笑:“这就受不了,你不行啊哥哥。”
徐矿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把作乱的手抓住:“那……就在这里吧?”
郁书青:“啊?”
在哪儿,在外面?
不可以!他脸皮没那么厚,怎么能做出打野战的事!
可徐矿已经扯着他的手,往车的方向走了。
天气预报很准,雪真的下了,好小,很细碎的雪籽,由于温度低,落在地上也没有融化,看起来像撒了层薄薄的盐。
“你冷静一点!”
郁书青不住地挣扎:“能不能不要这么色欲熏心,我饿了,我要吃饭……啊我说的是吃食物,是真的那个饭,你控制一下你自己!”
这要搞起来的话,又得到凌晨!
还不一定能完全结束!
可徐矿一言不发,冷着脸往前走,力气大得吓人,几乎是把郁书青拖着前行。
郁书青还在滋儿哇叫,说不行,他不要野战,如果徐矿真的敢给他衣服扒了,他一定会给人弄死,在车上倒是也可以,但他是真的肚子饿了,能不能等吃饱了再……
徐矿突兀地松开手,一把拉开车门,弯腰进去找东西。
“你还在车里准备了套?”
郁书青不可思议道:“难道你早就有了这个心思?是挺刺-激的,但我觉得还是不好,真的徐矿你冷静一点,万一被人拍到了——”
他话没说完。
因为徐矿已经转身,朝他半跪下去。
膝盖跪在洁白的雪上。
有些仓促,过程也凌乱,车门都没关呢,地上的积雪扫除干净了,却被另一种干燥的碎雪籽所覆盖,一层好干净的白。
徐矿仰着脸看他,举起手中的盒子。
蓝色的天鹅绒。
他深吸了口气,打开的时候,手指都有些僵硬。
里面是一枚男士戒指。
“郁书青,”
徐矿紧张地吞咽了下,睫毛眨得很快:“我向你求婚。”
郁书青没说话,呆呆地看着他。
“请求你……能够答应我。”
郁书青听见自己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答应什么?”
徐矿凝视着他,嗓音有些颤抖。
“答应和我组成一个家庭,考虑一下,行吗?”
“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