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徐矿这辈子, 最恨的人就是郁书青。
“你们每天都做?”
“嗯……但不是爱,是恨。”
咖啡馆里没什么人,午后只有安静的绿植在微微晃动, 透明玻璃上映出秋季梧桐的树影, 男人斜靠在沙发上, 一身剪裁良好的薄款风衣, 面料挺括,两条笔直的长腿被包裹在西装裤里, 明明穿着考究, 但整个人都散着佻达的气质。
看上去, 还有点郁闷。
徐矿生来眉目英俊, 不说话也带三分笑意,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搅动咖啡时, 能看到无名指上的戒指, 极其有存在感。
偶有路人从旁边经过, 由于英俊的相貌而多看了两眼, 立刻就会注意到那枚戒指, 因为男人有意无意似的,总是不经意间抬手,让璀璨的光折射,甚至闪到了对面好友的眼。
好友神情复杂。
“我们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罢了。”徐矿放下咖啡杯, 慢条斯理道:“你也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什么?”
徐矿“啧”了一声。
“我才没有被他所迷惑, 你们不懂,尤其是像你这种没结婚的人, 当然看不出来……都说了我没有被迷惑,我有自己的节奏和安排。”
“真的!”
“比如我为了报复他, 会亲手教他怎么给丈夫打领带,我每天都这样做,久而久之,他已经不再用鞋子踩我的脚了,晚上的时候也是,我会用尽浑身解数去挑逗他。”
徐矿竖起一根指头,晃来晃:“别误会,我只是为了自己爽而已。”
除了咖啡,桌子上还摆了一份提拉米苏,但是没人碰,散出一点微甜的香,可依然缓解不了好友表情的扭曲。
“所以——”
徐矿淡定地端起咖啡杯,无名指上的戒指格外显眼:“今晚收留……啊不,今晚我住你家怎么样?”
好友愣了下:“什么,你是被赶出来了?”
“没有,”徐矿矢口否认,“你知道的,既然是交易婚姻,那总会有一些意见上的不合罢了!”
“郁书青不让你回家睡?”
“怎么可能,他一见我就叫老公呢,他超爱!”
“……那你干嘛要睡我家,不是被赶出去了?”
“你知道的,”徐矿认真回答,“我这人对于睡眠要求很高,所以连着睡几天沙发有些受不了,而协议婚姻就是这点不好,虽然他很爱我,但还是为了面子咳咳……总而言之,今晚他让我睡门外走廊。”
好友面无表情。
“而你,我的朋友!”
徐矿自信地挑了下眉梢:“住得离我们家最近,这样晚上郁书青受不了,思念我的怀抱,我十分钟以内就可以赶回去!万一他想找我求和,不好意思说,自己绞尽脑汁地找台阶,比如为我煮糖水喝的话,回家还是热着呢嘿嘿……”
“哎?”
徐矿站起来:“你干什么,别走啊!”
好友拿起外套,脸上一片死寂:“在家里看我爸妈秀恩爱,出门还要看你秀恩爱,谢谢,狗粮已经完全吃饱了。”
徐矿反驳:“我没有秀恩爱啊!”
好友:“呵呵。”
好友:“给你那爪子从头发上拿下来,别晃,戒指我看见了!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徐矿:“你这人真莫名其妙,我没有晃啊,只是稍微整理下头发而已……算了,这会儿走也行,我还得接他下班,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讨厌,无论我有多忙,非要我去接才行,不然就闹脾气,真是的。”
安静了几秒钟。
好友扭过脸,抬高音量:“……之前是怎么说来着,你和郁书青结婚,就是让他再也无法过平凡的生活,变着法儿做好吃的是破坏他的完美身材,哐哐往人家公司砸钱,是为了让他忙得陀螺上天?”
徐矿:“没错。”
表情格外嚣张。
好友沉默片刻:“……你特么的是真敢说啊。”
徐矿:“嘻嘻。”
但下一秒,好友扬起手机:“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已经给郁书青发过去了。”
徐矿:“?”
他立马不嘻嘻了,上去一把抢过手机,不可置信:“你这是在做什么!”
“郁书青交代的啊,”好友冷哼一声,“你约我喝咖啡的时候,他就在我旁边,说你憋了这么久肯定没安好心,要逮着我骂他一顿出气,所以——”
他们的共同好友,也就是曾经的童年玩伴眨了眨眼,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你小子,今晚是不是要睡大街啦?”
“你老婆不要你啦!”
-
徐矿有点慌。
这种状态反应到了开车上,也就是认不出回家的路,七拐八绕,居然走错道了,把原本二十分钟的路,拉长到了四十多分钟。
郁书青倒是没什么反应,微阖着睫毛,似在打盹。
时值深秋,天黑得也快了,这会儿外面已是倦鸟归巢,光线黯淡,楼宇都亮起了盏盏的灯,在等待晚归的爱人。
“老公。”
车辆缓缓停下,徐矿鼓起勇气,把手放在郁书青的手背上:“我错了。”
郁书青没反应。
徐矿暗叫一声不好。
以前他惹到郁书青,都是老老实实地说老公我错了,对方肯定会冷哼一声说你错哪儿了,我看你挺好的,没什么错的地方啊。
只要郁书青开口,那一切都好办。
就怕郁书青不给反应。
徐矿解开安全带,大半个身子都凑了过来,亲亲郁书青的脸颊和眼皮,把自己的脸贴人家掌心上蹭,黏黏糊糊的:“老公我真的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就原谅我嘛……”
其实这事,还真怪徐矿。
徐矿自己都理亏。
自从互相表明心意,真正在一起,也得到了法律上的认可后,郁书青对徐矿挺纵容的,几乎是无条件的信任,而在床上的时候,只要别太过火,都随便徐矿怎么玩。
搞得徐矿有点得意忘形。
以至于那天,拿了一个形状逼真的玩具出来,跃跃欲试地看着郁书青,眼睛里满是期待和憧憬。
郁书青倒抽一口凉气:“我不要。”
徐矿:“试试嘛!”
郁书青:“想都别想!”
他打死也不可能把这玩意放进身体!
徐矿不死心,甚至按下开关开始讲解,嘴上哔哔不停:“你看,这个震动频率不高的,很温和,我做了好多功课,都说新手最好先用这个入门,安全性也好……”
“等等,”郁书青悚然一惊,“你说什么,入门,还有剩下的?”
徐矿都快摇尾巴了:“是哒。”
他从床边拎起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兴奋地打开给郁书青看。
怎么说呢,琳琅满目,花里胡哨,极为恶俗。
郁书青只看了一眼,就感觉眼睛受到了污染,一脚踹了过去,直接把盒子给踢飞。
然后,各种颜色的手铐,铃铛,夹子,皮鞭,眼罩,不同尺寸的玩具,腿-环颈环以及认不出来绑哪个部位的环,粉红色的缎带,会跳动的蛋,散了一床。
徐矿羞涩一笑。
顺势躺下。
“老公,我也和玩具一起摔床上了,要你自己捡哦。”
郁书青闭了闭眼睛。
这种想踩上去又怕对方爽到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他俩结婚大半年了,各种亲密的玩法都试过,但郁书青还是接受不了这种,不是说羞-耻,就是别扭,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表示不行,放不进去,徐矿还孜孜不倦地劝,说你看我都能放进去,这种又不……
那天晚上,徐矿睡的沙发。
“不是你马上就要出差吗,”徐矿嗷嗷大叫,“就想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也可以快乐啊!”
他挺喜欢和郁书青尝试新鲜事物的。
隔着门板,传来郁书青冷硬的声音:“那我是不是也得给你买点什么,这样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能爽?”
“完全不用!”
徐矿自信道:“我什么都不要!只需要闻你的衣服就好,别说衣服了,哪怕只是看看照片,或者听下声音,甚至只要想想你,我就可以的!”
门“哐当”一声打开。
郁书青咬牙切齿:“变态!”
徐矿一把搂住郁书青的腰,给人打横抱起:“变态喜欢你。”
那天晚上,所有的小玩具都没派上用场。
徐矿过完嘴瘾,给东西都收了起来,虽然他挺想尝试的,但是也得尊重对方,在郁书青允许的前提下才行。
但偏偏出了个意外。
就是有个形状逼真的玩具,散落的时候滚到了枕头边,他俩没看见,第二天郁书青出差,俩人晚上闹得太过火,都睡过头,还是被白可心的电话吵醒的。
“都几点了,快点!我到楼下了!”
郁书青直接冲去浴室洗澡,徐矿睡眼惺忪地给他检查行李——早都装好了,但是不放心,又倒在床上数了一遍,郁书青从浴室里出来,还在给自己擦头发,催促说快点,徐矿就“哦”了一声,胳膊一揽,把床上零散的全部东西都给塞了进去。
他那天是真的困,眼睛都睁不开。
至此,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下塌酒店,郁书青当着白可心和两位助理的面,打开行李箱,准备给手机充电的时候——
赫然出现了一枚粉红色的橡胶勾八。
郁书青这辈子,都没有听到过如此整齐的抽气声。
他“啪”地一下给行李箱阖上了。
其实还好,没有想象中尴尬,因为是在酒店房间里,都属于自己人,没有让合作方或者陌生人看到,而三位成年人,也都保持着沉默,绝口不提那一眼的震撼。
回家后,郁书青第一件事就是把徐矿从自己身上掀开,扔了出去。
徐矿舔得正起劲,莫名被扔到客厅,没反应过来。
到了晚上,郁书青还不让他回屋睡,徐矿才知道完蛋。
“……老公,我真的错了。”
至此,已经睡了几晚沙发,今晚还有可能被逐出家门的徐矿,彻底老实,在车里各种撒娇,拿脑袋往人家身上拱。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意外,我不是故意的……”
“老公你理理我吧好不好,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老公……”
郁书青这才掀起眼皮儿,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徐矿不敢凑过去亲,就眼巴巴地瞅着人。
“错哪儿了?”
“哪儿都错了。”
“以后怎么办?”
“以后我乖,再也不敢了。”
郁书青扬起嘴角:“哦,然后在朋友面前说你恨我。”
徐矿满脸委屈:“这不是你安排的人设吗……”
两人是去年领证的,没有大张旗鼓摆婚宴,只邀请了至亲好友,在太平洋的一处小岛举行了婚礼,大家聚到一块儿嘻嘻哈哈,说莫非你们初中就早恋,郁书青开玩笑说没有,协议婚姻,全世界我最讨厌的人就是徐矿了。
从此,他俩有时候亲热,也会这样互相打趣。
“挺好的,”郁书青收回目光,“所以我让讨厌的人睡大街,也很正常吧?”
徐矿惊恐:“不行!”
他一把抱住郁书青的胳膊:“我们是登记过的,法律都会保护我!”
郁书青:“你把那玩意塞我行李里,法律可没保护我。”
徐矿张了张嘴:“我……”
“所以,”郁书青抽出自己的胳膊,微微一笑,“今晚你可以回家,但是——”
他伸手,点在徐矿的嘴唇上。
“要乖。”
“因为只有听话的狗,才被允许上床睡觉。”
-
曾经姑姑徐宝珠还笑过自己,说矿啊你这么拉了,和郁书青在一起,怎么就被吃得死死的?
徐矿说我乐意。
他就喜欢这样,哄着他,爱着他,天天地缠着郁书青。
自从结婚后,他们去了不少地方,似乎是想把所有的遗憾全部弥补,郁书青和以前比开朗不少,每到一处景点,都会拍照给郁雪玲看。
“奶奶,您瞧!”
家里的事也尘埃落地,做错事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判决下达,郁雪玲最开始有些接受不了,不明白为什么一家人要闹成这样,但郁为民抚着她的头发,说我们也做错了,你不要责怪小咪。
郁雪玲还以为他清醒了,很惊喜地问,说大哥,你理解现在的情况了吗?
郁为民点头,说是啊,小咪想要一块糖果而已,我却说你要乖才能给你……孩子都不出去玩,没以前活泼了,是我们做错了。
他说小妹,你要让孩子出去玩,快快乐乐的。
郁雪玲是慢慢想通的。
因为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那个总是绷着一根弦,完美而省心的孙子,似乎是真的不快乐。
还好,现在他愿意走出去,看一看遥远的山川。
郁书青拍照,徐矿就会画画,把雀跃的身影也一块儿留在画布中,油彩涂抹出大片的绚烂,不仅有壮阔的景象,还有他的爱人。
到了晚上,他偶尔会在郁书青的身上作画。
为什么是偶尔,因为郁书青害臊,也会痒痒。
他们去看兴安杜鹃,去看美丽的极光,郁书青陪着徐矿准备画展,徐矿每天都接郁书青上下班,隔段时间也会拌嘴,但当天就能和好,哪怕是现在郁书青这么生气,也只是把徐矿赶出卧室——
“别怕,”郁书青懒洋洋的,“又不会真的让你睡大街。”
徐矿跪坐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你还不如让我睡大街。”
本来郁书青出差,就两周没见到对方,回来还没亲上嘴呢,被连着和橡胶勾八一块儿扔出房间,满打满算,徐矿已经半个多月没搂着郁书青睡觉了。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
而更可怕的是——
徐矿闭上眼睛,喉结滚动。
“睁开,看我啊,”郁书青的脚踩在对方肩膀上,“你不是很喜欢吗?”
是喜欢,徐矿喜欢得要死了。
关键是他的两手被禁锢着,完全动不了。
买来的手铐用在了自己身上。
完全无法碰到郁书青身上的锁链。
徐矿不敢看。
“我以为你会喜欢呢,”郁书青用了点力气,碾着男人肩上那浅浅的咬痕,“结果……你行不行啊?”
这不是徐矿能决定的事。
郁书青上半身没什么衣物,只有几圈泛着银光的锁链,不规则地绕在洁白细腻的肌肤上,从肩颈到窄腰,稍微动一下,就能听见微微的铃铛响,链环的设计很繁复,除了那精巧的小铃铛外,还有莹白的珍珠与贝壳串珠,缀着的流苏和圣洁的羽毛。
让人忍不住地想,若是扯一下,会让美丽的青年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而下面,则是勒得有些紧的黑色蕾丝,在大-腿上掐出微微肉-感。
郁书青很满意徐矿的表情。
只许看,不许吃。
徐矿是真的要受不了了。
都快入冬了,房间里的温度却逐渐暧昧地升高,徐矿焦灼地吞咽了下,死死地盯着郁书青的脚。
“宝宝,”
他沙哑着嗓子:“你变坏了。”
郁书青不为所动:“真遗憾,我一开始也没好到哪儿去。”
“不,”徐矿喘着气,摇了摇头,“你一直都很乖,很可爱,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徐矿从不吝啬对郁书青的赞美。
哪怕被嫌恶心,说太腻了,他也满不在乎地抱着人,说我真的是这样想的,我就要天天夸你,我好爱你的。
踩在肩膀上的小腿收回去了,郁书青坐直身子,定定地看着对方:“那,如果我把你解开,你会对我做坏事吗?”
徐矿口干舌燥:“会。”
“好。”
郁书青脸颊也泛着红,跟人闹别扭这几天,说实话,他也没睡好,今晚给人折腾一顿,算出气了。
因为他真的怕,继续撩拨下去,被逼到极致的徐矿会受不了,给他吃得渣都不剩。
手铐落在床褥上。
徐矿活动着手腕,抬眸看向郁书青:“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
郁书青忍着笑:“嗯。”
黑暗的卧室里,月光明亮,郁书青仰起了脸。
徐矿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我想亲亲你。”
“知道……我也爱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