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25章

摄政王 蝎子兰 2127 2024-07-31 12:07:46

邬双樨一路走向宗人府。街上来回回都是马蹄声金戈声。往常彻夜不眠的京师此刻仿佛死去一般沉寂——马上要过年了。有性急的人家先贴了许多剪纸在门上窗上讨吉利,红红火火的颜色,热烈的许愿。五谷丰登,三阳开泰,鲤跃龙门,现在半残零落地挂着,奄奄一息地在风中飘着。掉到地上和着雪泥被踏烂了,像是一滩污血。

兵马司,上十二卫,乌泱乌泱火把简直要把京城给吃了。他听见某户人家忽然传出孩子的啼哭,凄厉无比。

可怜。

邬双樨心想。

宗人府里还算太平。所有官员全部上岗,宗人令也在。他官服肃整,坐得挺直。邬双樨进来,他只点了点头。

邬双樨走进去,站在李在德牢房外面看。李在德专心致志地磨着德铳的一个什么部件,周围各种家伙事儿一应俱全,外面炮声震天的,他竟然一点没听见。他集中精力锉着,右手的手指被锉掉一片皮,他恍然未觉。

邬双樨叫道:“傻狍子。”

李在德没有动。他一下一下锉着,低声问道:“你不去前线?”

邬双樨笑了:“傻狍子,殿下没让我去。”

李在德道:“你不是很厉害。丹阳将军,为什么不让你去?”

邬双樨还是笑,抹了一下脸:“傻狍子,你知道我是哪里出身的?”

李在德没答。

邬双樨抓住栏杆聊天似的:“我和我爹都是关宁铁骑出身。这次方督师把黄台吉放进来,犯了大忌了。殿下被人打进京城,比被人削脸都狠。方督师无论怎么解释,殿下都是不会听的。关宁铁骑,悬了啊。”

李在德默默锉了半天,低声问:“那方督师为什么要放虏军进来?”

邬双樨沉默半晌:“你不懂。”

连他都不明白为什么。

李在德摇摇头:“我是不懂。恐怕很多人都不会懂。”

邬双樨绝望地看着李在德。这个傻狍子只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好,什么也不想,就想那把狍子铳。

“真扯淡。”他喃喃自语:“真扯淡。”

在摄政王面前混了那么久,这一下子,全扯淡了。

半天,炮声忽然停了。邬双樨笑道:“我听声音都能听出来,咱大晏的红夷大炮,轰咱们大晏的城墙。你有想过北京陷落怎么办吗?”

李在德装上德铳,比划了一下:“如果有人能把德铳的图纸带出北京,我能瞑目。如果死之前能亲自用德铳打死虏军,我死而无憾。”

邬双樨只是笑。

鲁王府所有的属官,长史司护卫指挥使司承奉司持械守卫王府,火把森森。低等文官全部上街值夜,王修穿着官服手持摄政王令,联合几个平时处得来的同僚上街安抚无家可归之人,多数是城外进城做买卖的小商贩,还有进城务工之人。晚上要宵禁,王修打开摄政王的几处别业,趁天黑之前奋力疏散人群。

安排人的时候一个年轻人忽然对王修道:“方建是不是变节了?”

王修一愣:“啊?”

那青年愤愤:“方建是不是投虏了!”

王修道:“不,没有。”

那青年大声问:“他没变节虏军怎么过了山海关!”

一个老年人颤巍巍地抓住王修的手:“北京会破吗?我们会死吗?我老伴在京郊,怎么办?我今天就不该进来卖菜……”

滚滚的炮火没有停歇,一直炸,一直炸,没完没了地炸。天边像是给炸伤了似的,一层浸着血的火色。

王修在这炮声中轻微却坚定地说:“不会,有摄政王在,北京不会破,大晏不会倒,我们全都不会有事……”

周烈背上不好包扎,他命人把整个肩胛和腰全部捆上,伤口不妨碍行动就行。来前线的医生竟然有小鹿大夫,背着大木箱摇摇欲坠。他手巧,麻药紧缺的情况下清理缝合用巧劲能最大限度减轻疼痛。他要缝周烈的背,周烈拒绝了。来不及了。

“殿下,黄台吉的炮不会只有这么多。咱们不清楚他沿路占了多少城,那些戍卫军本身的辎重够他们轰北京了。”

李奉恕道:“雉堞大约是五丈七尺,黄台吉云梯烧了,单凭长梯攻城是够呛。如果炮火再这样轰下去,德胜门危险。”

周烈道:“是的。一旦德胜门倒了虏军便可长驱直入,那时真的什么都完了。”

李奉恕道:“便不能让他一直轰。明天就拼是援军来得快还是黄台吉后面的炮火来得快。”

周烈道:“都说女真人悍不畏死,果然如此。臣与鞑靼打了那么多年,女真人丝毫不逊鞑靼。”

李奉恕道:“你在西北,主要是打鞑靼么?”

周烈艰难地摇摇头:“……并不,殿下,主要是咱们的乱民。”

李奉恕道:“你先说吧,局势乱到什么地步了。”

周烈道:“乱民有很多,但是成为气候的不多。其中一个叫李鸿基的人,需要格外提防。白莲教杀之不绝,妄传是当年太祖忘恩负义,开元之后便叛教,因此西北白莲教都说自己是国教。其他一些教派无不跟着闹。”

李奉恕刚想说话,惊天动地一声响。碎石飞沙扑面而来,黄台吉又开始炮轰!

李奉恕和周烈对视一眼:坏了。

黄台吉竟弄了如此多火药,可见沿途失陷城镇恐怕不止一两处。

地动山摇之时马道跑来一个小孩子似的锦衣卫,他缩着脖子躲着尘土,趴到李奉恕身边:“殿下,卑职去探查,画了地图。”

冼至静记忆绝伦,地势地貌看一眼绝不出错。他探查了周围,蓟州密云通州已经被占。

周烈道:“难道黄台吉是从热河来的?”

李奉恕看着那张地图,太阳穴直跳。一帮皇亲国戚达官显贵要庄子,看上平民好田要,看上别人的祖宅要,乞请朝廷的马场鹰舍官田“代为管照经营”。一个一个越划越大越划越大,一路划到遵化通州去。前几天和政公主上书乞请要庄子。她当年出嫁的嫁妆就是违制的,超出太多。但是她不知足,或者说,这一帮姓李的都不知足,把驻军屯兵的地方“乞请”了,把驻军都赶走了!他得知道这是谁,谁的庄子在遵化,谁的手那么长,脸那么大,心那么黑!

李奉恕一拳擂在地图上。

周烈心焦如焚。黄台吉为什么逮着德胜门轰?因为德胜门本身是个半成品!它下半部分是前朝修的,上半部分是太宗时候加的。半旧半新的门风吹雨打太阳晒,这些年疏于修葺,还能撑多久他心里真的没底。

德胜门的事,大部分人北京人还真不知道。是谁告诉黄台吉?现下站在金銮殿上表忠心的哪个官员指点着黄台吉应该用炮轰德胜门,周烈一想到心里跟油煎一般。

他没敢跟李奉恕提这件事。

脚下隐约有垮塌声。众人心里俱是一凉,德胜门千万不能塌千万不能塌!

李奉恕攥紧长枪,冷笑一声,天也看不下去李家了,烂成一堆的不争气的东西。此役若是李家不灭,若是李家不灭……

忽然瞭望兵大叫:“殿下!周将军!援军来了!”

李奉恕吃了一嘴土:“哪个总兵?”

瞭望兵喜极而泣声嘶力竭:“关宁军!关宁铁骑来了!”

关宁军……方督师这是追着黄台吉来的。周烈看了李奉恕一眼,他很确信,刚才的一刹那,他在李奉恕身上,嗅到了一丝杀气。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