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189章

摄政王 蝎子兰 2957 2024-07-31 12:07:47

摄政王这几天又没去上朝。

胳膊疼。

说不上就不上。胳膊疼再听那帮废物吵架, 心里一口火就拱到嗓子眼儿了。

秋狝完毕从京郊回来, 李奉恕右肩臂就一直疼,吃晚饭拿不起来筷子,倒还可以忍。当天夜里就不行了,王都事亲自去鹿大夫家敲门,把鹿大夫一家都敲起来。鹿大夫背着药箱坐上车驾赶去鲁王府, 以为要去鲁王卧房, 结果被王都事引着, 去了王都事的卧房。

摄政王额角都是汗, 靠着巨大的靠枕半仰在床头, 右手控制不住地发抖。王修心疼得半死,老李心性坚韧,居然这个样子,得多疼。鹿大夫放下药箱一顿问诊。这种筋骨拉伤倒是常见, 就是疼,得熬着。

鹿大夫给推拿着, 摄政王脸色才好些。鹿大夫也听说摄政王在秋狝时赫赫威武的事迹, 随驾的官员回城来都在传摄政王天生神力,不似凡人。

现在摄政王正面无血色地仰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鹿大夫只在心里感慨,开了点舒筋活血的药。王修学会鹿大夫的推拿手法, 命人送鹿大夫回家。临走前鹿大夫叹气:“摄政王殿下生来神力, 难免……难免天妒,以后切记勿要冲动, 不可擅动力量。我在边疆轮值,见过最严重的损伤,筋肉抽搐,硬把骨头给拉断了,惨不可睹。殿下气性盛大,遇到事,王都事多劝着点。”

王修怅然,老李进京以来内伤外伤,眼睛刚好肩臂又出问题。他轻声应着:“多谢鹿大夫,这是车马费,王府守卫驾车送您回家。”

鹿大夫并不推辞,谢过王都事便走。

王修回卧房,一推门,看见老李仰着的下巴向里偏着的侧脸,如雕如琢。

鹿大夫不知道,京郊当时那个气氛,摄政王已经被架上去,不当神就得摔下来。老李没办法,他骑射真的不行,根本瞄不中靶心。

李奉恕转过脸来,看坐在床边眼睛红红的王修,笑一声,捏捏他的尖下巴:“呦呦呦,这个表情。”

王修学着鹿大夫按摩,减轻李奉恕痛苦。其实汤药推拿都只是缓解,疼痛得老李自己受着,谁都替不了。

李奉恕看王修那小样心里倒真挺高兴,畅快道:“习武之人,受伤有什么稀奇。”

王修心里有气:“你是王。”

李奉恕左手搭在王修臀部上揉一揉,王修专心致志给李奉恕按摩胳膊。李奉恕身上被铠甲摩擦得有伤,王修特地给他换了柔软一些的中衣。李奉恕低头看中衣,突然道:“这是什么时候进的布料?”

王修道:“月前,刚做出来。是不是新的不舒服?要不要换了旧的中衣,更软和些?”

李奉恕长长一叹:“光山布。”

王修一愣,用手指捻一捻,还真是……柔滑似绸,又兼似竹布吸汗透气。进鲁王府的东西王修一律挑出顶级的给李奉恕用,当时看这料子舒服,做中衣不错,大奉承唱名录时他想着朝政的事,心不在焉没听见。

河南光山县的布,曾经堪能齐名苏杭丝绸,客商纷至,广州市舶司上奏点名千金求。河南皇族涌去光山县设立钞关税卡,最后光山县人全都出去逃荒,整个光山县荒无一人,市面上光山布消失无踪。

河南福王被李鸿基寸磔,两万皇族被李鸿基当作奴隶带入山中,光山布于是就……又出现了。

“可能是皇商买办采买进贡的……”

李奉恕一言不发。

王修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李奉恕垂着眼睛,烛火光影在他脸上变换,一时明,一时暗。大概鼻梁太高而眼睛深,光影对比在他脸上总是那么强烈,夜色中,永远半明半暗。

这是,太快了。皇商买办采买的时候压根没多想,难得光山布出现,赶紧买了交付大内。老李一向认为衣物便是伺候人的,从不研究衣料。他能认出光山布,着实是……他曾经捏着光山布料很久。

皇族对于百姓商业来说,竟然是最大的积弊负累。

李奉恕把胳膊横在眼睛上低声笑,笑声在喉咙里滚,滚得像呜咽。

王修心里懊悔,怎么就那么不上心,把光山布给弄到老李眼前了!他搂着李奉恕安慰:“以后不准他们采买光山布,不生气,不生气。”

李奉恕放下胳膊,胡乱擦擦笑出的眼泪:“当然要采买,京城皇族人手一匹。都给我穿在身上,贴皮贴肉地穿,都想着被寸磔的福王,这布料就从河南来。”

王修心里难受:“老李……”

李奉恕动到了右肩臂,咬着牙吞咽一声,喘着气道:“陈眉公的《模世语》,你再背一遍嘛。”

王修按摩着李奉恕的右臂,轻声用胶东话背:“一生都是命安排,求甚么?今日不知明日事,愁甚么?荣华富贵眼前事,傲甚么?当官若不行方便,做甚么?刀笔杀人终自杀,刁甚么?举头三尺有神明,欺甚么?人争闲气一场空,恼甚么?人生何处不相逢,狠甚么?世事真如一局棋,算甚么?”

李奉恕长长地,吐一口气。

王修又背一些韵律温柔的诗词,李奉恕气息悠长起来。虽然还是蹙着眉,总算有浅浅安睡的意思。

夜色寂静,烛火燃尽,王修凝望着李奉恕憔悴的睡颜想河南的事情。李鸿基至今音信全无,幸亏当初高若峰没听他的,如果高若峰也进入河南大山,那真是找不着了。白敬活抓了高若峰,还去给他收尸。王修问过白敬,白敬回答,他与高若峰道不同,谋不同,绝不能成为朋友。把高若峰带回陕北,算是给这么些年的对阵一个交待。

白敬多少是有点弦歌意气的。虽然是个文臣,风骨铮铮。白敬那么着急建立秦军,大约是为了抓李鸿基做准备。李鸿基被高若峰更是大患,依着白敬的性子,肯定是把放走李鸿基归咎于自己。当时老李不得不这么做,那时候整个朝堂,整个帝国,必须有一次胜利。

否则人心溃散,再也无法可救。

李奉恕睡得不踏实,不知道梦见什么,不安地挣动一下。王修连忙安抚他。

王修坐在床边,就那么守了李奉恕一夜。

第二天一早,李奉恕声明自己不上朝,让那帮玩意儿自己琢磨去。王修早上没事绝对不惹李奉恕,只是帮他穿衣服。上回火器炸伤手,王修都要有经验了。这回抻着肩臂,伺候李奉恕穿衣服洗漱,驾轻就熟。

还要帮李奉恕吃早饭。上回李奉恕还能自己用左手拿勺子,这回连勺子也拿不动,就得王修喂。王修气得笑:“你跟李小二一样大!”

李奉恕张着嘴:“啊。”

王修原本要在武英殿当值,跟小赵官人换了班。小赵官人看着王修欲言又止,他舅舅在家面壁,摄政王干脆不去上朝,都怎么了?

到底没敢问。

中午小皇帝派人来问,王修据实回答,摄政王拉九鼎弓射箭抻着肩臂了,现在抬不起来。秋狝完毕皇帝陛下七天没怎么看书,要在南司房赶功课,只好送了宫里最好的药来。

王修安顿好李奉恕,出城去京营提督军情。这七天研武堂驿马的文书王修倒是都没落下,每日必看。秦赫云已经到达四川。延安府开了城门,白敬正领着秦军在周边施药除疫。白敬没有细说,大约也是隔离病人焚烧尸体,毕竟没有更好的办法。白修罗的骂名传得更烈。宗政鸢在山东除鼠,亦发现疫情,控制及时,没大面积传开。根据宗政的上报,鼠类跟瘟疫可能真的是有密切关系,疙瘩瘟是从老鼠身上过给人的。王修总结条陈呈给研武堂,摄政王把驿报发有司。

王修这样两头跑,突然在京营撞见富太监。富太监乐呵呵的:“王都事。”

王修还礼:“中官来京营有事?”

富太监点头:“这不是来宣旨,邬双樨和旭阳两位官人加封南司房讲师,专事给陛下讲授兵事。”

王修一愣,随即道:“这两位算军中后起之秀,能给陛下讲授兵事,也算平步青云了。”

富太监笑呵呵:“可不是。”

王修回城,告诉李奉恕这件事。李奉恕在家活动肩臂,倒是没什么表示:“陛下喜欢兵事是好事。多少懂治军,不容易给人唬住。”

王修观察李奉恕的神情,一点也不生气。他也有点惊奇,老李不是挺不欣赏辽东军官的么,皇帝陛下重用辽东军官,老李也不见不高兴。

李奉恕活动过了,呲牙皱眉:“好几天了,怎么还不见好。”

王修帮他倒杯茶:“伤筋动骨一百天。”

他放下茶杯,李奉恕站在地图前看着大晏,想象神庙时隆盛商业滚滚的银流。

凡天下大马头,物所处所聚处。苏杭之币,淮阴之粮,维扬之盐,临清济宁之货,徐州之车骡,无锡之米,京师城隍灯市之古董。

大晏货物的流通奔涌,更似另一条大江,支流滔滔,纵横大江南北。

若是货物能畅通无阻。

李奉恕大约这几天一直在琢磨这个,王修没有打扰他。摄政王的心想得远,或者说老李已经预见到了一些事情,他正在阻止这些事情发生——亦如当年太祖。

太祖手段酷烈残暴,是想阻止一些事情。然而该发生的事情,他老人家也无可奈何。

王修敏锐地察觉出朝堂之上对摄政王隐隐出现恐惧。不是敬畏,就是恐惧。长此以往对老李来说并非好事。

“他们为什么怕我。怕我揍他们?”

王修道:“我知道你的苦心,帝王枪,九鼎弓。太祖那个时候全国肃穆,吹笛割唇蹴鞠卸脚。大家如何能不怕你……”

李奉恕笑着看地图,并没有回头。这话只有王修敢说,也只有王修能说。

“还有折子参白敬么?”

王修停顿一下:“倒是陕北偶尔有……参他拥兵自骄,滥杀无辜,秘密谋反。”

摄政王淡淡道:“这一下,谁觉得还敢在我眼皮底下造反。”

“为王者,用该用之人,保该保之人。”

王修默默看着李奉恕的背影。这是一位王,不是谁“归来”,他就是李奉恕,武力举世无双,心性坚韧不拔。

大晏临危受命的摄政王。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