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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摄政王 蝎子兰 3024 2024-07-31 12:07:47

延安府无事, 白巡抚无事, 京中大庆。

被唱《木兰辞》的庆喜班一脚踩趴的吉祥班忽然推出一台新的全本大戏《战瘟神》。讲的是人间闹瘟疫,神明感人间君王英明,指派白修罗王率众修罗襄助人间君王斗瘟神。

修罗为擅战之神,白修罗王俊美而嗜杀,屠尽人间恶鬼, 杀得瘟神落荒而逃。

白修罗王是新扮相, 似天神, 似将军, 似慈悲, 似狰狞。眼缚黑纱,取义不看不偏倚,不为一切假相蒙蔽,出场便凛凛立在天边, 手持金闪闪斩马剑,剑之所指, 众修罗所向披靡。

全本戏不走感情路线, 从头打到尾。众修罗对众恶鬼,白修罗王对瘟神,鼓点踩心,弓弦锯肺, 满园血脉贲张喝彩声掀翻屋顶。

全戏结尾白修罗王大胜, 对人间君王道:君王圣明,天道助之, 国祚绵长,万世清平。

白修罗王退场,戏园子里欢呼声久久不散。

吉祥班跟庆喜班撕撸这么多年,被庆喜班的《木兰辞》踩一脚,这一下又翻身,《战瘟神》一下踢了庆喜班的票房。不过庆喜班也没输,被宣去避暑西苑表演,太后指明要看《木兰辞》。戏班为皇家表演是天大的荣耀,庆喜班进西苑之前全部斋戒沐浴三日烧香祭拜祖师爷。

秦赫云进宫谢恩,一身披挂,威武飒爽。太后在上首垂下眼睛看灯影绰绰下的秦赫云,是个女人,也是个虎将。

太后听鸿胪寺卿唱赞表,心里却想着,还能这样呢。

原来还能这样呢。

赐宴之后太后专门召秦赫云进后宫,听秦赫云讲讲京畿之外的地方。太后不是京城的人,可是她眼前永远都是四方的院子,家乡的小一点,紫禁城的大一点,再无区别。

秦赫云说话中气十足,声音不高但是极具穿透力,一看便是常年发号施令的人。太后端着仪态微笑看她,听她讲战争之事,想着她指挥那帮男人令行禁止。

还能这样呢。

太后其实只有二十出头,她比李奉恕还小。她以为当上皇后就好了,后来她当上了太后,再后来她见到了李奉恕。看到帘子后面那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影子,太后全身的血都凉了。她和皇帝,他们母子的命,攥在这个陌生男人手里,全看这个陌生男人的良心。

太后突然发现,当一个男人跟她既没有血缘,又不是她丈夫的时候,她……

毫无办法。

她为了儿子那么折腾,在李奉恕看来,都是胡闹。因为李奉恕知道,只要她走出皇宫,她,什么都不是。

她什么都没有。

四川总兵秦赫云横空出世,她是个女人,她握着整个四川的兵权,她还殴打了四川总督,她率领一支赫赫的军队进京谢恩,站在皇极门下欢呼,她进了研武堂。

太后拼命地赏赐秦赫云,一向宠辱不惊的秦赫云都愣了。太后柔荑握着秦赫云常年练枪粗粝的手,下了决心。如果有一天需要她保秦赫云,她绝对不惜一切。

是得有个秦赫云,帝国第一个女总兵。

秦赫云率领白杆兵离京返回四川那天,太后亲自登城门相送。秦赫云骑在马上一回身,遥遥向圣人一揖。太后对她微微颔首。

那天太后看着秦赫云离去的方向,出神很久。

庆喜班御前表演,吉祥班票房爆炸,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摄政王为了延安府的瘟疫一事成宿成宿睡不着,忽然有一天,在寒冷的清晨听见驿官一路的呼喝:延安府大安,天下大安。

研武堂驿马送来白巡抚的奏章,白巡抚详细奏报关于延安府抗疫的一切内容,包括隔离病人,焚烧尸体,坚持戴口罩,扑杀焚烧鼠类。疫情已经完全被控制住,有人康复。

王修一看隔离病人焚烧尸体一惊:“这个白巡抚,好大的胆子。”

李奉恕用手指敲桌面,参白敬戕民以逞的折子恐怕就在路上了。

王修轻声道:“我怎么……想起张巡来了呢。”

困守孤城,倾全力阻挡敌军南下,可是……吃人。

国义人伦,功过是非,口诛笔伐也快一千年了。

白敬在疫中力排众议,亦是困守孤城。延安府硬是扛下了大疫,没让疫情扩散。只是,用的是如此惨绝人寰歹毒暴戾的法子。

“他能做到如此,是因为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疫情从延安府出来。”李奉恕声音平静,却让王修有点不寒而栗。白敬是研武堂将军里看上去最文弱的,而且实际上白敬是正经文官出身,却也是将军里最凶狠果断的。

若非如此,何以只他能抓住高若峰。

“怪不得都叫他修罗。”

非人非神非鬼,亦人亦神亦鬼。大狠绝,也是大慈悲。

李奉恕笑:“那个什么《战瘟神》,你弄的?”

王修矜持:“我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大家一起创作。”

“皇帝陛下都闹着要看,还要去戏园子里看,在宫里看没劲。”

王修笑道:“带上李小二不?”

皇二子没名字,就李小二李小二地叫。皇帝陛下看见李小二可不得了,上次鲁王府已经见识到皇帝陛下的天子之怒,富太监狂奔闯进来,还以为摄政王把皇帝陛下怎么着了。李奉恕头痛:“先带皇帝陛下和曾森去看,下回再带李小二去。”

其实《战瘟神》里也有个戍边的王爷角色,后期的渲染甚至超过了君王。王修最终还是把心一横,抹掉了王爷的角色,在大戏结尾专注颂圣,只强调君王。抹王爷角色的时候王修心疼得要死,明明就是王爷的功劳,明明是上天垂怜为国为民披肝沥胆的王爷!

李奉恕摸摸王修的脸:“想什么呢。”

王修微笑摇头:“没什么。”

李奉恕声音温和:“做得好。”

王修一顿,李奉恕揽着他的腰:“做得好。”

王修把脸埋进李奉恕胸膛,有点委屈地哼一声。

李奉恕大笑:“这戏得演下去,下回宗政进京请他看。”

王修也笑:“不知道小花看到了是个什么表情,肯定比戏精彩。”

李奉恕拥着王修,看向王修身后,表情冷峻:“把白敬上奏的除疫办法抄录下来,下发各地。都给我看着办。”

王修靠着李奉恕,眼睛微微瞪大,瞬间了悟。

白敬不是修罗王。

李奉恕才是。

宗政鸢在山东连着打了三个巨大喷嚏,打得帅府里有回音。小白和狸花儿惊恐地看他,他一抽鼻子,掰着手指想,一想二骂三念叨,谁念叨他?不能是小白吧……小白念叨他了吗?

哦呦小白念叨他了!

小白嗲嗲地咩呀一声,跟狸花儿继续互相舔毛毛。狸花儿以前是个流浪猫崽,打理起来以凑合为标准,被小白摁着舔,收拾整齐了才行。

宗政鸢喜上眉梢地拿着白敬写给他的信。是信,不是研武堂驿马之间的塘报。小白居然用研武堂驿马专门送来给他写的信,不是夹在公务里。这可是小白为了自己破了例,像小白这么板正的人,以前哪里有公器私用的事情。

小白俊秀挺拔的字迹告诉宗政鸢他一切都好,延安府一切都好。叮嘱宗政鸢山东不能掉以轻心,杀鼠一定要及时认真,病人能隔绝就隔绝,尸体能焚烧就焚烧,不要怕挨骂。

宗政鸢把信纸叠叠,塞进心口,热乎乎的。

小白说的话比圣旨还圣旨,他肯定照办,绝不偷奸耍滑。

小鹿大夫这几天观察着,宗政长官好像又正常了。他特别费解地看宗政长官,什么都没研究出来。前段时间宗政长官在地府里像个幽魂,这几天突然又隐隐有羽化登仙的征兆。小鹿大夫又在心里抽自己,呸呸呸,一天到晚胡琢磨什么呢你。

宗政长官有两只宝贝猫,一只是普通狸花猫,另一只特别矜贵,号称雪狮子,两个眼睛颜色不一样,左蓝右碧琉璃珠子似的。

其实都是小猫崽子,还挺皮的。雪狮子喜欢踩人的鞋面,每次小鹿大夫去帅府都要被雪狮子踩,软软的爪爪一摁,小鹿大夫深感荣幸。

帅府除鼠,弄出好几窝来,小鹿大夫站在一边看着头皮发麻。怎么帅府这样的地方还有这么多老鼠,这几年邪门了,老鼠成群结队游荡。

“以前只觉得老鼠乱肯乱咬糟蹋东西,倒没往疫病上面想。没人说不觉得,一有人说,仔细回想,好像每次闹瘟疫的时候老鼠都特别多。”

山东也是闹过瘟疫的,几年前路边村落不见一人。

小鹿大夫严肃:“提出老鼠传疫之人,是大晏的恩人。”

小白舔舔爪爪,这几天抓不到老鼠,有点无聊。

宗政鸢无意道:“小鹿大夫和你大师伯通信吗?延安府怎么样?”

小鹿大夫叹气:“也是九死一生的。我师伯说这次能过一劫,多亏白巡抚杀伐决断。因为强行隔离病人焚烧尸体,不知道多少人咒白巡抚不得好死。我师伯说,白巡抚也起了高热,当时他们都吓坏了。”

宗政鸢表情渐渐褪去,好像在战栗:“起……高热?”

小鹿大夫点头:“我师伯都以为白巡抚染疫了,吓得不轻。结果不是,白巡抚是思虑过重操劳过度,累得。我师伯说白巡抚本来就心思沉,当街给人骂不得好死下地狱,心里郁结怕是难以解开了。再加上白巡抚为了政务常常通宵达旦披星戴月,我师伯忧虑这是折寿之兆……”

宗政鸢什么都听不见了。小白给他写信,说延安府没什么事,自己也很好。小白告诉他尽可能隔离病人焚烧尸体,不要怕被骂。宗政鸢是当真不在乎被骂,都特么算老几,满嘴喷屁。可是小白不一样,读书人要的就是个身后名。悖逆人伦灭绝人性,这样的骂名,小白怎么受得了。

小白什么都豁出去了。

小鹿大夫赞叹白巡抚当机立断力挽狂澜而救一城,进而救大晏,是提醒提醒宗政长官,若是山东出疫情,也得这么干。一抬眼,宗政长官脸又白了。

小鹿大夫吓一跳:“宗政长官?您没事儿吧?”

宗政鸢强笑:“没事,只是佩服白巡抚雷厉风行果敢坚毅。小鹿大夫放心,既然白巡抚珠玉在前,我便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了。”

小鹿大夫观察宗政鸢面色。

宗政长官这一次,既不在地狱,也没登仙。

他坚定地守着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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