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回令下得太突然, 盛枝郁不得不和祁返一起赶回快穿局。
11楼纯爱部部长室,冷部长正阴沉着脸坐在桌子后,长发披着, 双手抱胸,而两个组长楚颂和沈枭早已站在一旁。
“既然人都到了, 那我就不废话了。”她抬了抬下巴, 示意四人领取桌上的文件。
盛枝郁指尖推开, 先看到的就是自己在年初那个难度为S+的怨灵副本的调查结果。
[经调查,副本目标“怨灵”在附身过程中短暂地接触到系统数据流, 导致任务目标数据与穿越者绑定。]
“这严格来说并不算特大违规, 只能算是小疏忽, 经过数据检测会被系统修复。”冷部长掀起眼皮, 看向祁返,“但问题是,这个‘怨灵’随着盛枝郁进入了下一个副本, 而祁返又导致副本崩坏。”
祁返创造出了一个Bug,这个捆绑盛枝郁的“怨灵”找到了破口, 挣脱了三千位面的主系统。
“而在后续的副本中, 这个‘怨灵’多次尝试影响副本, 修改副本……现在, 祂彻底逃逸了。”冷部长摆出个森然的笑容,“所以, 眼下的局面是你们二位共同导致的结果。”
然后, 她又扫向两位组长:“同样是组长过度信任自家的业绩第一造成的。”
楚颂和沈枭都低着头, 沉默接受批评。
“逃窜目标因为是亡魂形态, 所以祂如果要想逃离主系统的追踪,必须在副本里重塑肉身。”冷部长神色严肃, “而两位罪魁祸首要做的,就是亲自进入副本,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捕获祂。”
沈枭:“什么叫不打草惊蛇?”
冷部长重新看向祁返和盛枝郁:“祂已经接触过你们两个,收集过你们系统的数据,所以为了让祂无法察觉抓捕的目的,在祂被副本锁定之前,我将屏蔽你们两个的系统。”
要彻底成为副本里的人,才不会被那只“亡魂”察觉到异常。
楚颂瞬间开口:“可是这样很危险。”
没有系统的帮助,就代表着不知剧情的走向,不能动用积分商城,甚至还将完全经历一段新的人生……怎么听都是危险重重。
冷部长看了他一会儿,轻声叹气:“我知道。”
楚颂正想开口询问其他方法,却听见盛枝郁淡声问:“所以,接下来要进的什么副本?”
冷部长轻轻抬起眼,看了他一会儿,轻笑了一下。
“末世哨向。”
沈枭脸色瞬变:“不,这更……”
话音未完,祁返续了第二个问题:“什么时候?”
冷部长:“如果你们已经准备好……现在。”
盛枝郁:“好。”
祁返:“可以。”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差点把两个组长气厥过去。
就连冷部长也有点意外:“你们俩,胆子挺大啊。”
盛枝郁合上手里的方案:“如果不速战速决……我们就不只是要进副本抓人那么简单了吧?”
这事,可能影响他们的业绩,甚至合同。
盛枝郁在白月光组卷了那么久,不是为了竹篮打水的……他必须完成那份对赌合同。
祁返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垂下的眸微烁了一下。
“好。”冷部长敛过眸底的欣慰,“我去调试数据,半个小时后我亲自送你们进副本。”
从部长办公室出来之后,祁返和盛枝郁被堵在电梯里面。
楚颂:“不是,你们要零记忆无系统进末世副本里啊,是觉得快穿局吊着你们的命所以不怕死还是怎么的?”
沈枭:“再急也不能这么冒险啊!把这流窜犯逼到更温和安全的副本再进去捕捉不好吗?”
平日里针锋相对的两位组长第一次这么团结一致。
祁返轻笑:“祸本来就是我们两个闯的,也该我们去收拾残局。”
盛枝郁也点头:“刚进快穿局的时候,组长你就照顾我很多了。更何况亡魂现在藏的在末世本就是为了增加搜查的难度……把祂逼走,祂未必就会去温和的副本里。”
他们说得很有道理,楚颂和沈枭咬牙半天,也只能长叹一口气,等电梯门开后,进入各自的办公室里。
走廊上铺着一层寂静,温淡的光沁出冷影,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
祁返的视线飘飘转转,最终还是落到了盛枝郁的脸庞,顺着长而微翘的睫毛,落到挺翘的鼻梁上。
将要入迷,就听到他懒散的嗓音:“你还要看多久?”
祁返回神,薄唇挽起零星的笑意,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好像真的不害怕。明明这次任务,最危险的是你。”
上个副本他就察觉到了,那个亡魂似乎有在刻意接近盛枝郁,但出现的时间太过短暂,也并没有主动接触,他无法辨认是善意还是恶意。
现在盛枝郁要屏蔽记忆进入副本……算不算是羊入虎口?
“没办法,谁让我是卷王,那么看重业绩呢。”盛枝郁的视线轻巧地落了过来,没沾带什么感情,看着很散漫。
祁返的眸色在他提到业绩时略微暗了一下。
……也是,盛枝郁签的是对赌合同,他的业绩比任何人都重要。
盛枝郁捕捉到他情绪的细微变化,那句被搁置的问题到底还是问了出口:“不过,祁返,你还是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在上个副本察觉到亡魂的存在。”
他能知道亡魂,是因为组长察觉到数据异样,通过林蔚与告诉他。
但祁返呢?
是因为他的系统不一样……还是因为他这个人本身不一样?
「若你喜欢怪人,其实我很可爱。」*
盛枝郁不认为祁返挑选这首歌,只是一时兴起。
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祁返,眼神带着似是而非的审视,仿佛想越过两人间的距离,昏沉的光影,将他的原初看清楚。
可是下一秒,祁返却俯身靠了过来。
光线在他深邃的轮廓上摇曳了一瞬,模糊了脸上的表情,匿下情绪。
空间距离消失,唯余气息交缠的暧昧。
绯色的薄唇噙着笑意,勾出漫漫的性感,有种恋人间将将吻别柔情。
可是话却轻浮:“想知道啊?”
盛枝郁嘴唇轻抿,长睫轻慢地敛过,显出明显的无趣。
可是祁返即便知道自己的避而不答惹人不高兴了,琥珀瞳却还是不避不退地追着他:“那么我们来打个赌吧。”
“……赌什么?”
“这个副本进去之后,我不记得你,你也不记得我。”祁返笑意不散,耐着心用最温柔的语调去阐述:“就赌……我们第一次见面,谁先向谁搭话。如果我先向你搭话,那么就是我输了,副本结束,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哄如果隔着隐瞒,那就是骗了。
盛枝郁清楚祁返是在故意用这么幼稚的赌局钓他,可是却没有立即回绝,只是问:“那我要是输了呢?”
“你输了啊……”祁返轻拖着尾音,笑意更深,“那副本结束我去你家借宿。”
盛枝郁哼笑了一声,准备转身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但手才落到门把上,腰却被人从身后搂了一下。
随后,男人温暖的胸口贴了上来,气息氲到耳尖,染开热感。
“所以,赌吗?”
轻之又轻的四个字,偏生让人听出了祈求的意思。
又是他在遮掩,又是他在挽留。
恶劣的行为,名副其实的渣男。
“赌呗。”盛枝郁扣住他的手腕,挪开后又轻飘飘地把扔开,平静无澜地看着他,“没什么不能赌的。”
祁返把自己的手收回来,朝他招了招:“好,那我走了。”
盛枝郁看了眼他的背影,脸上轻渺的笑消弭。
掌心落在舱门上停顿了片刻,随后推开。
祁返在舱室里等了三十五分钟,冷部长推门而入。
冷部长进门就走向操控台,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帮盛枝郁进副本的时候花了点时间,抱歉。”
“没事。”祁返倚在舱边,视线凝落在某一点,出神。
冷部长调试好数据后,才发觉他的心不在焉。
她问:“你知道进这个副本,代表什么吗?”
祁返眨了眨眼睛,故作思索。
冷部长服了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头疼道:“代表你的身世有可能暴露。”
祁返的指尖慢慢抚摸着舱体的边缘:“也只是可能而已。”
“无论如何,”冷部长皱眉,“我都希望你明白,你的身份,你的存在和快穿局里任何员工都不一样。而且,这个秘密并不属于你一个人。”
祁返浅浅地笑了一下,进入了舱体:“嗯,我知道。”
……
【副本导入成功】
【当前时间线:末世后78年】
安全区首都军部的会议厅里,一叠通报文件被扔到桌上,最顶端是一行显眼的赤红大字——
新纪元武装力量第六十九队因作风纪律散漫,不服从上级命令,致使带队少将与一名战士丧命于污染区。
本次事件是新武军建立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过失,为严明纪律,新武军总部一致决定,将第六十九队将退至二线整顿。
简言之,一支为人类未来奋斗在前线的精锐部队,被退货了。
但会议桌旁的三十二位上将却并没有对这份通报表现出多大的诧异或者遗憾,冷峻的脸上大多是早知如此。
“六十九队本来就是一群靠药剂才觉醒的残缺哨兵,他们在精神力上就比不过真正的哨兵,服从性也差,被退货也在情理之中。”
“退至二线整顿……为这群刺头还得找新的队长,分新的场地,不值得。”
“不如就地解散吧,把资源留给新军岂不更好?”
批判声接二连三,而坐在最中央的男人却只是像一尊冷玉塑成的雕像,静声聆听,并无反应。
直到会议室的门被敲响,厅内安静下来,男人才从容地抬起眼皮,笑着吩咐:“进来。”
金属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纯黑色的军靴,视线延上去便是线条修长劲瘦的小腿。
十七岁的少年站定在门口,修长细白的指节微触上帽檐,军礼相当标准。
“首长好,预备军一队少将,盛枝郁报道。”
嗓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会议室的所有目光都落到他的脸上,黑发黑瞳,说不出的少年锐气。
坐在中间的男人唇角慢慢扬起,视线从盛枝郁身上转落到会议桌前:“今天叫各位来,就是为了宣布一件事。六十九队新队长的位置,我决定交给盛枝郁。”
话音落下的时候,会议厅寂静了片刻,随后最靠近盛枝郁的那位军官站了起来:“首长,没有必要。”
“对啊,小郁一个S+哨兵,应该去一军二军大显身手,对六十九队那群不服规矩的残缺哨兵……当队长都是屈才。”
“盛首长莫非是担心你和小郁的关系,他去一军二军会被人传闲言碎语?小郁的能力可是有目共睹!几个队长都抢着要呢!”
而中间的男人却只是微微一笑:“申请文书已经批下来了。”
这是通知,不是商量。
说着,男人回头:“盛少将,这个任务,你有信心完成吗?”
感受到四周投来的怜惜遗憾的目光,盛枝郁浓如鸦羽的眼睫缓缓上抬,再次做了个标准的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会议结束,位高权重的长官渐次离开会议室,偌大的空间里逐渐只剩下两人。
坐在正中间的首长收起了刚刚在会议上严肃,长腿交叠,后靠在椅子上:“宣布了,满意吗?”
盛枝郁轻笑:“满意,谢谢盛首长。”
男人长眉一挑:“首长?回家你也这么叫我?”
“好吧。”盛枝郁靠到桌沿,垂眸时露出三分乖巧,“谢谢哥。”
盛懿这才抬手,像是抚弄一条让他无可奈何的小猫咪般拍了拍他的脑袋:“我再跟你说一遍,六十九那边全是刺头,不服管教,看不起你这些高人一等的S+哨兵,更不满没资历的空降咖。你到时候要被气哭,没人安慰你。”
盛枝郁前面还乖乖听着,到后半句时黑瞳里落了三分哂意,偏过脸躲开了他哥的手。
盛懿掌心落空,眸色微漾,却又对上了盛枝郁垂敛着的,略有些不屑的目光:“不过是一群不把军纪军风当回事的家伙,我管不住他们,还整不了他们么?”
对盛枝郁来说,哨兵等级的高低并不重要,服从性和纪律性才是军人的徽章。
一群因为作风散漫,害死了队友和队长的东西,他也没打算和平相处。
盛懿听着,低低地笑:“差点忘了你在别的哨兵眼里也是个傲慢的刺头,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盛枝郁嗯了一声,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等。”
但盛懿却叫住了他。
男人的眼落在盛枝郁因为停顿而侧转的腰上,悄无声息地用视线描过那截被军装勾勒得窄细的腰线。
“还有什么事么,哥?”
盛枝郁回头的时候,他已经把情绪拢下。
盛懿站了起身,用一盒药碰了碰他的脑袋。
“接下来我要去三区执行任务,有段时间不能安抚你精神力。难受的时候用这盒药抗一抗。”他轻笑,“小猫咪,别拆家哦。”
盛枝郁嘴唇微抿,有些不大高兴:“我不会失控……别叫我小猫咪。”
自从他十五岁觉醒成哨兵,并且精神体检测是黑豹后,他哥总喜欢叫他小猫咪。
“好好好,不叫。”盛懿笑着说,随后又把一份文件递给他,“还有,你既然要接手六十九,最好翻一遍成员的基本档案。”
“来之前我已经翻过了。”盛枝郁自己申请的任务,怎么可能一点功课不做。
“不,是新人的。”盛懿说,“除了队长,还死了个士兵,人数不够,补上的一个新人。”
从某种角度来说,盛枝郁和这个新兵都是空降队伍的新成员。
年纪还都差不多。
盛枝郁犹豫了一下,还是翻开了档案。
第一页只是基础数据:
姓名:七分
精神体:海洋系哨兵
年龄:18
感情状况:已有配偶
考核成绩:63
新武军除了前十支队伍是自然觉醒的哨兵,考核成绩都在90分以上,剩下的队伍大多是后天通过药剂觉醒的哨兵,考核成绩高不到哪里去。
但擦着及格线边过的也很少见。
“知道了。”盛枝郁不好奇废物长什么样子,所以连印有证件照的第二页都没翻开就把档案合上,“工作顺利,我先走了。”
盛懿看着缓缓合上的,眸里的笑意一点点褪尽,只剩一片深沉的暗。
手边的通讯设备徐徐亮起。
【第三禁区已完成清剿,回收失败品103只,逃逸19只。】
【在追捕过程中重伤一只逃逸的失败品,经血液采样……疑似为幻想种向导。】
*
通报文件说的二线,指的是“灯塔”内的第四军区。
在十五岁进入青春期后,只要出现觉醒迹象的青少年都会被送进塔里培养,并且按照觉醒后的精神体类别和等级,送往四个大区。
高级向导在第一军区,高级哨兵在第二军区,低级向导在第三军区,而低级哨兵则在第四军区。
盛枝郁作为六十九队的新队长,递交完军部的交接文件后,便准备去见六十九队那群刺头。
军区的议事楼寂静空旷,他站在电梯门前,等待着楼层的降落。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
但里面却不是盛枝郁来时的空空如也,而是站着一个年纪和身高都和他差不多的少年。
黑色偏长的发,茶棕色清透的眼,长腿微屈靠在电梯一侧,说不出的懒散淡慢。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视线交接时却有说不出的熟悉感。
……Deja vu?
似乎是盛枝郁沉默不动的时间太长,电梯里的少年偏了下头,询问和笑意对半:“不进来吗?”
他的声音像下坠的锚点,盛枝郁的思绪稳定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人是那份档案上叫“七分”的哨兵。
难怪会觉得熟悉。
他没回应,垂眼进了电梯。
少年似也不大在意他的无视,笑着摁了关门键。
动作的时候手臂稍微擦过了盛枝郁的肩膀。
哨兵的五感本就敏锐,盛枝郁甚至能听到衣料摩挲时的细微声音。
站没站相。
对这个新兵的初印象本该是这简单的四个字……如果盛枝郁没有在他抽回手后闻到他身上那股沾带异香的向导素的话。
少年站按完电梯的关门键,正打算把自己的手抽回去时,手腕却被跟前的人扣住。
那指尖明明白皙修长,甚至还泛着珍珠色的光,但扣押的力道却是大得超乎想象。
少年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维持着笑意,低声问:“……怎么了?”
“我是听说过,有作风不端的哨兵为了得到更高的官职,以修补精神图景为借口,”盛枝郁回过头,墨黑的瞳里净是冷意,“去爬向导的床。”
哨兵五感远超常人,兽化的精神体更是战场杀器。
向导精神力超凡,精神体是唯一能够在哨兵失控暴走时给予安抚的护盾。
两者作为人类最后末世立足的刃与刀鞘,自诞生以来就被军方看重。
但由于向导的数量稀少,无论是先天觉醒还是后天由药剂二次觉醒的向导都会被军方分配高位。
而哨兵不一样,想爬到什么位置都只能靠真本事。
于是部分后天觉醒的哨兵,自知精神体无法和高等级的哨兵抗衡,便会想走捷径。
盛枝郁昨天在看到他的档案时,还在好奇一个考核成绩只有63分的哨兵,凭什么会被破例挑选到六十九队。
他指尖一转,不费什么力气就将眼前的少年哨兵压到电梯的墙壁上。
少年长睫微垂,重新抬起时,那张漂亮得近乎锋利的脸便已经压到跟前。
明明两人年龄相近,压迫感却不是一个类别。
“不过那些心术不正的一般都搞得很隐蔽,上头没有实证,也就一只眼开一只眼闭。”盛枝郁薄唇微挽,电梯里的光自上而下洒落,将那双黑色的眸映成邪性的竖瞳。
“但像你这么明目张胆,连味道都不去干净就来议事楼的,我还是第一个见。所以,你是打算挑衅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