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实的白雾遮挡视线, 盛枝郁闭着眼靠嗅觉追随着血腥味,直到最浓郁处,他刹停在原地。
睁开眼之后, 看到的就是倚靠在树桩地下,双腿血流不止的鬃狼。
盛枝郁摸出了身上仅剩的止血剂塞进他的嘴里, 听到他嘶哑的咳声才开口:“还有意识吗?”
鬃狼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却只能看到模糊的重影, 他凭借气味回应道:“小队长……”
“嗯,其他人呢?”
四周只有腥涩的余韵, 嗅觉不够管用只能依靠其他信息补充。
鬃狼似想到了什么, 低头咬住了嘴唇。
盛枝郁看出了他的迟疑, 蹙眉:“这是命令, 回答。”
止血剂发挥功效,剧烈的疼痛渐渐消弭之后,队长冷厉的眼神也清晰起来。
鬃狼颤巍巍地抬手指向了九点钟方向, 盛枝郁正欲动身,却被他轻轻拽住了衣角。
“队长, 求你……留他一命。”
这个“他”, 盛枝郁在辨析过杂乱的气味, 穿过狭窄/逼仄的鬼雾, 捕捉到被风声覆盖的嘶吼声后,才明白是谁。
是袁羯。
彼时他正站在一处漆黑的水潭边, 左手掐着不断挣扎的薮猫, 右手上鲜血淋漓。
薮猫一张脸涨红, 双手抓着袁羯的手臂挣扎着, 嘴巴张合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发不出声音。
盛枝郁落地之后就从手臂处取下一条缚带, 从身后绞住了袁羯的脖颈,戾声:“放手。”
直到贴近袁羯的后背,盛枝郁才闻到那阵被重重血腥味缭绕的腐臭。
而袁羯被他这么一拽,手里的力道松懈,薮猫从空中坠落。
盛枝郁锁住他的脖子翻身将他甩在树干上,一手控住了他的下颌,这才发现袁羯此刻的眸已经变成了无生机的灰白色,黑色的瞳孔仿佛破碎成粒在其中浮沉。
明明一副死人状,一颗血红色的眼泪却从眼眶脱出。
他说:“小队长…我知道…薛翼…杀了我…求你…我快…失控…”
盛枝郁低敛着冷瞳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明明知道他在痛苦,也听清楚了他的哀求,可手即便是落在腿侧的刀柄上,他也无法利落抽出。
要杀掉六十九队的袁羯。
要当着薮猫的面杀掉队伍的头儿。
一瞬的迟疑成了破绽,袁羯就在这个时候再度异化,腰腹中破出了六只细长尖锐的附肢,瞬间朝盛枝郁的胸腔刺去。
盛枝郁反应极快地后撤远离,袁羯新生的六只怪物肢节瞬间将本体包裹,随后血肉从内部撕裂的声音一段段响起。
他的精神体是蝎子,而现在正在变异。
情况不太妙,盛枝郁抬手就抓起一旁的薮猫,飞快地沿着空气中残存的血腥味原路返回。
薮猫被他搀在肩膀上,因为受伤限制无法回头,只能咬着牙低声问:“队长……头儿他怎么了?”
“被感染了。”盛枝郁却只是这么说,但脑海里却闪过无数感染者的画面。
被感染的人类只会成为溃烂腐败的行尸走肉,没有变异的先例,袁羯的情况不能被定义为感染。
但这如果不是感染,又会是什么呢?
思索的间隙,盛枝郁忽然发现自己的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顿重起来,锥心的痛从侧腹蔓延。
鬼雾中的毒气浓度提升,气体顺着防护服破裂的缝隙沁进了伤口,竟然重新侵入腐蚀。
刺痛和毒气的双重侵蚀之下,盛枝郁的视野模糊了一瞬,也就是这微秒之间,一棵歪曲的树干横在浓雾之中,盛枝郁闪躲不及,只能侧身先护住了重伤的薮猫。
砰的一声,他半个肩膀重重砸在树上,连着半边身子都麻了一瞬。
薮猫因为被他保护,只是在地上滚了两圈,还有意识,担忧地唤声:“队长……”
簌簌的爬行声骤然随着这声低唤而来,盛枝郁咬牙起身,低声喝止:“闭嘴。”
随后,一只巨大的狂化蝎子从浓雾中浮现,锋利的尾刺对准了盛枝郁的心脏。
盛枝郁极快地翻滚了两圈,折叠的轻机枪在手中展开,火光朝蝎子的尾部射/去。
可是这怪物的甲壳坚硬无比,成片的子弹击落,也只是冒出了一阵青烟。
猎物的反击仿佛惹恼了它,螯状的角须迅速朝他劈去。
盛枝郁旋身躲开,凭借猎豹本能的灵活落到那棵拦路的歪脖子上,右手持枪瞄准。
袁羯已经彻底异化成蝎子,半分人类的影子都没有,按道理盛枝郁不应该心软,更不应该迟疑。
可是在他看到蝎子后背残存的作战服上,两块叠放在一起,刻着袁羯和薛翼的身份牌时,却还是扣不下扳机。
簌簌——
气流忽然翻出呼啸的风声,月牙似的刀片自后方而来,一瞬间齐齐切断了巨蝎的步足。
盛枝郁缓缓抬眸,在浓雾之后看到了身型颀长的男人。
祁返眸光泛金,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肃然冷厉,像是天生无情的刽子手。
巨蝎失去了行动的依靠,倾塌在地表上,用尾刺去追袭祁返。
一阵冷光闪过,巨大的尾刺碎成三段,爆出一阵腥臭的绿色血液。
祁返纤尘不染地跃落至巨蝎的背部,右手拿着一把黑色的手枪,对准了腹腔中间。
砰——
净化结晶从内部爆发,一瞬间烧尽了它内部的血肉。
挣扎停止,蝎子彻底僵直,渐渐化为一滩溶解的毒水。
祁返利落地从它的背部落下,站定在树干之前,和盛枝郁四目相接。
“小队长,你还是太容易心软了。”
盛枝郁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人,黑瞳好似看陌生人一般疏冷警惕。
“你瞒我的东西不少。”
巨型暴走的蝎子,对同属于哨兵的盛枝郁来说不好对付,但却因为没有完全变异,所以还能被向导控制精神图景。
祁返刚刚就是先铺开精神力,再对他使用物理攻击。
而所展现的精神力,绝不属于一个普通向导。
祁返很轻地笑了下,金色的眸褪去了光泽,恢复以往的淡色。
“我是卧底啊,卧底不藏东西怎么行呢?”
盛枝郁没有搭理,轻盈落地,正想去把被自己扔到远处的薮猫捡回来时,刚刚巨蝎融化的粘液却倏然沸腾起来。
轰!
身下的土地传来突如其来的颤动,身后的树干忽然倾倒。
盛枝郁闪身想躲,腹部的伤却又在雾中发作。
他下意识抬手却挡,一道人影却飞身而来紧紧抱住了他。
“队长——”
随后伴着远处薮猫声嘶力竭的尖叫,他和祁返一同随着倾塌的地面坠落。
塌陷处像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巨蝎的残躯和鬼雾一同卷入其中。
而漩涡之下,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
薮猫匍匐在毒气之下,感受着强大的气流刮过后背,再睁眼时蝙蝠已经开着装甲车,载着其余九名昏迷的队友到他跟前。
蝙蝠下车将他搀起来,才看着眼前横断的深崖,颤声:“……队长呢?”
薮猫不甘心地咬着唇垂首,哑声:“掉下去了。”
*
不知昏迷了多久,盛枝郁在一阵剧烈的干涸中醒来,喉部好似被炙烤烧灼,轻咳的时候撕扯出浓烈的血腥味。
“醒了?”
祁返的声音很快从头顶落下,盛枝郁慢慢睁开眼,凭借微弱的光亮,才发现自己是睡在他的腿上。
迅速地起身坐直,却听到了身后的人很低的抽气声。
他下意识想道歉,但一想到坠崖之前这人的所作所为,嘴唇又微抿了起来。
祁返抬手轻揉过发麻的大腿,平静地笑:“装可怜都不管用,看来小队长是真的生气了。”
盛枝郁依旧没有回头看他,漆黑的眼瞳徐徐环绕四周,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光是作战服适配的应急光源,太阳能,能持续两天。
“这是悬崖中部的一个山洞,我们还挺幸运的,没有粉身碎骨。”说着,他把半支营养液递给盛枝郁,“喝点吧,你已经一天一夜没进食了。”
他昏迷了一天一夜。
盛枝郁知道这种时候体力最重要,尤其还是跟一个诸多隐瞒的人困在一起,于是不客气地接过营养液。
祁返本来想提醒他慢点,但小队长显然知道要怎么照顾自己,先抿了一口,才一点点喝下去。
嗓子的炽痛缓解下来,盛枝郁才靠着崎岖的岩壁重新坐下。
他抬手去摸胸口的定位器,却发现这里是空的。
祁返仿佛对他的所思所想尽在掌握,抬手拿出那块小小的芯片:“这里不知道是地底多深,没有信号。”
“……薮猫呢?”
“坠崖之前我听到他的喊声,应该是没掉下来。”
队员没事,那就好。
洞内有些冷,盛枝郁缓缓屈起膝盖,良久的沉默之后,他才问:“你为什么……”
话到一半,似乎又觉察没有意义,便没了后续。
祁返支着下巴回头,轻轻挽唇:“我为什么这么对袁羯?”
他猜到小队长会问这个问题。
“明明他是队伍里照顾我最多的人,明明他没做错什么,可是我却眼也不眨地把他杀了。”祁返轻偏了偏脸,笑意散淡,“真冷血啊,这个卧底。”
盛枝郁徐徐抬起眼睫,看着语气平缓无澜的人。
根据军方的医疗记载,不是感染导致的异化,在理论上存在着恢复的可能。
……他希望袁羯不要走上那位前队长的死路。
“很可惜,袁羯没救了。他生命的终点就是和薛翼一样,要么被我们杀掉,要么杀掉我们,然后被之后发现他的哨兵杀掉。”
祁返的眸色冷了下来。
“因为这是他觉醒为哨兵的时候,就注定好的结局。”
盛枝郁扯唇笑了:“这么说,每一个哨兵到最后都会失控发狂?”
“当然不是。我说的是……他们那群低级哨兵。”
他们那群低级哨兵。
盛枝郁再憎恶不过的称呼。
他眸色冷戾地抬起眼,却发现祁返被阴影遮蔽的轮廓上没有嘲弄,只有悲戚。
那句话不是出自蔑视,只是简单的陈述事实。
盛枝郁顿了片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依靠催化剂觉醒的哨兵?”
毕竟先天分化的哨兵,99%都是中高级。
而那占了总数五分之四的低级哨兵,都是后天催化的。
如果低级哨兵在觉醒那一刻就注定了结局,那么就只代表,开头的契机就是祸源。
祁返抬起眼看他,微微颔首:“你很聪明。”
这个答案瞬间在心脏深处覆上了寒意,冻得四肢止不住地颤抖。
后末世时代,人类对抗险恶环境的,除了热兵器,就是由基因物竞天择成就的哨兵和向导。
可是基因的选择太过稀少,天生战士的数量支撑不了庞大的人类种群,而为了自保,科学家们开始研究哨兵和向导的基因,摸索规律,探寻奥秘,终于人工制造出催化剂。
第一支催化剂,是四十年前的产物。
“最开始,催化剂只能增加5%的觉醒概率,虽然大规模地应用在人群中,但也不过是多添了一些数目而已,远达不到组成哨兵特殊部队的目的。”祁返平静地陈述着催化剂的来源,“所以上头将越来越多的资源投入了催化剂的研发中。”
可惜,一直收获甚微。
“直到二十年前,有一位青年横空出现,他用自己所掌握的秘密技术改良了催化剂,大大提升了觉醒的可能性,使哨兵的队伍在一年之内迅速壮大。”
即便只是低级哨兵,战斗力也远高于普通军人。
上头很满意,很快就给这位青年授予官职,权利。
祁返徐徐抬眸,对上了盛枝郁深沉寂然的黑瞳。
他垂下眼,准备将话题就此为止。
盛枝郁却徐徐开口,嗓音沙哑粗粝:“这个人,是被称为人类第一向导的……盛懿,是么?”
盛懿改良了催化剂,提升了哨兵和向导的数量。
却没有告诉他们,这样的催化剂像一枚定时炸弹,在不经意间就会爆发。
奋战在一线,和无数污染源交手的军人,最后也会变成污染源。
盛懿是踏着他们的尸体上位的极端利己主义者。
也是疯子。
盛枝郁垂落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掌心被尖锐的砂石磨得刺痛。
祁返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盛懿显然是知道这样的‘副作用’,也清楚副作用大约会在什么时候爆发……所以在日子差不多的时候,他会把哨兵分配到一线去做任务。”
盛枝郁扯唇笑着,把真相一点点拼凑完整。
“最后再轻飘飘地把他们的死亡或者是变异归结到‘损耗率’上,将人命变成无足轻重的数字。”
「六十九毕竟只是你练手的一支队伍,不必那么上心。」
突兀的一句话回响在耳边,结合袁羯的死状,盛枝郁只觉得自己的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
强烈的恶心和呕吐翻涌,他侧过身吐出了一滩血水。
下一秒,黑色的耳朵,细长的尾巴显露无疑,是失控的前兆。
盛枝郁自虐般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尖锐化的指尖抓出血痕,妄图用疼痛镇定混乱的情绪。
祁返没有想过他的反应会那么突然和强烈,抬手扶住他的肩膀,才发现盛枝郁的体温滚烫得不正常。
……腹部的感染伤引起的高热。
祁返神色微凛,瞳色泛金。
就在他准备铺开精神力时,盛枝郁却回过头,湿红的眼眶向着他,黑瞳里嘲意浓烈。
“你是打算治愈安抚我?”他笑了一声,“为什么啊,我可是盛懿的弟弟。”
祁返既然知道这些,那就代表他很清楚盛懿害了多少人。
他要调查盛懿,难道不应该理所当然地憎恶和痛恨盛懿名义上的弟弟么?
最开始那次单挑,也不过是想测试他的实力到底如何,方便以后特别针对吧?
“是啊,为什么呢。”
祁返却只是这么笑了,温暖的光色覆盖瞳孔。
话音落下,他低头吻住了盛枝郁干涸的唇瓣。
向导的精神突触轻轻落到哨兵的精神图景之中,链接的刹那,尖锐刺耳的情绪像是巨大的浪潮,狠狠扑落在祁返的身上。
原来现在的盛枝郁这么痛苦。
愤怒、悲伤、恐惧、绝望、愧疚……所有叫的上名字的负面情绪像是缠绕的铁线,死死纠缠,几乎将他的气息掐断。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阐述了盛懿的罪证。
祁返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像是拯救即将溺毙的落水者,一点点用唇齿将活下去的期许渡给他。
盛枝郁的手抵在祁返跟前,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推他,跟前的人却一动不动。
之后,好似自暴自弃,他的指尖缓缓蜷起,微弱地颤抖着。
微涩的泪顺从眼尾坠落,沁入两片触碰的唇间。
怀里的哨兵终于平静下来。
祁返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探看他的精神图景。
在过去他遇到过很多哨兵,见过各种精神图景,但从没有人像盛枝郁一样残破。
……直到看到中心医院腐旧的大门,祁返才反应过来,盛枝郁的精神图景竟然是北城P2区中心医院。
裤腿微微扯动了一下,祁返垂眸,看到黏在脚边的小黑豹。
哨兵的精神体不外显的时候,就是在精神图景里活动。
小家伙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里?
但眼前这片区域和执行任务时看过的地方还是有很大的差别……要更加的破败和沉寂。
祁返眉头微蹙,正想把小黑豹抱起来往医院里走时,小家伙却闪身躲开了他的触碰,而是变成了成年状态,下巴往东南方向抬了抬。
它想带自己去哪里么?
祁返轻轻颔首:“你带我去。”
黑豹沿着废墟一路缓行,带着祁返走到了一片住宅区,然后停在一处坍塌的房屋前。
它回头看了祁返一眼,随后动起爪子开始挖掘。
瓦砾破碎尖锐,黑豹的爪子很快见了血,但却没有半分迟滞。
祁返知道这里面有它想让自己看的东西,于是动身上前,和它一起翻挖。
翻开破碎的砖块木板,拨开灰土,在看轻被掩埋的景象时,浑身一震。
盛枝郁的精神图景里,有一个已经死亡的年幼的自己。
黑豹坐在祁返身旁,低头蹭了蹭里面的幼童,又回头舔了舔祁返因挖掘而受伤的手。
祁返就这么注视着这张稚嫩的脸庞,一帧破碎的画面忽然从记忆里闪回——
年幼的盛枝郁坐在老街的阶梯上,小小的指头牵着另一个男孩的指尖。
男孩给他剥了根棒棒糖,摸了摸他的脑袋:“吃了甜的,不生老太太的气了好不好。”
盛枝郁咬着棒棒糖,低头含糊:“她不喜欢我,我要离家出走。”
“你小子还懂离家出走。”男孩笑着摸了摸他的耳尖,“哥哥答应你,以后给你买大房子,让你一个人住,老太太要来管你,我就帮你守门好不好?”
听到这里,小盛枝郁才嘟哝了一句好,然后扬起小巧的下巴:“一一哥,你不仅要帮我守门,还要帮我买冰西瓜。”
盛懿笑得前仰后合:“好,给你买冰西瓜,那你别当小苦瓜了好不好?”
回忆就此为止,祁返摇了摇头。
……刚刚那是什么画面?
为什么里面的盛枝郁和盛懿相处得如此融洽和谐?
祁返调查过盛枝郁,他在八岁的时候才被盛懿收养,此前应该没有和他见过面。
那个被叫“一一哥”的盛懿……是现在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向导盛懿吗?
还没想明白,脖颈锁骨处忽然传来一阵刺痛,祁返微微抽了一口气,断开了精神突触。
从精神图景回归现实,祁返垂眼的时候就看到怀里的人。
盛枝郁那双薄薄的猫耳朵蔫蔫地轻垂着,细长的尾巴也一动不动,只用一张烫乎的脸蛋凑到祁返的脖颈之间,喉部还有很轻的呼噜噜声。
因为意识模糊,只能遵从本能去靠近眼前这个能够安抚他,让他舒服的向导。
只不过祁返当时进入了他的精神图景,无法及时给予安抚,所以他只能自己索取。
盛枝郁意识模糊地蹭了一会儿,他还是一动不动,便眯着眼睛张开了薄唇,略变尖锐的犬齿顿时咬在了祁返的锁骨上。
“嘶……”
祁返眼睫颤动,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看着这张被高热烧红的脸蛋。
“我不过是不小心看到你的秘密,你就这么报复我?”
盛枝郁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声音极小地哼了哼。
“报复你……”
竟然是认罪了。
祁返无奈地笑了下,打算给他找点水喝,这嗓子太哑了。
但跟前的人察觉到他要离开的意图,瞬间抬手抱住了他的腰,一下凑到唇前。
迷迷糊糊的声音,像是拽住了最后的稻草。
“不准走……祁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