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枝郁和祁返先后回到宿舍的时候, 陆仁和陈书意还在自己的位置上奋笔疾书。
祁返洗完澡,一边打游戏一边倚在陆仁背后:“这个点背书来得及吗?”
陆仁欲哭无泪:“返哥,你要不是成绩好人又帅, 早就饱受毒打了。您行行好,别在我背后打游戏成吗?听着你的Quadra Kill我心痒痒啊。”
话音刚落, 祁返手里的音效就荣升为激昂的Penta Kill。
陆仁:“……”
盛枝郁出来的时候看到他麻木的表情, 忍住了笑意, 淡声:“祁返,宿舍里不能玩手机。”
这还是班长第一次在宿舍里管他, 不止是陆仁, 陈书意也跟着放下书, 两双好奇的视线落到两人之间。
祁返在他开口的时候已经下意识锁屏了, 但意识到自己在副本里和班长的不对付,硬是维持着还在打游戏的姿势。
“考试前打把游戏放松一下而已,班长这也要管?”
盛枝郁随意地笑笑:“如果你很享受万年第二的话, 我没意见。”
嗅到硝烟的味道,罪魁祸首陆仁立即出来:“诶, 明天就考试了, 班长你也要好好休息的……也快熄灯时间了, 大家快上床准备休息吧。”
说着, 他飞快地给陈书意递去眼神。
陈书意反应过来,也跟着应声:“对对, 早点睡觉早点去考场。”
话到这份上了, 两尊大佛这才仿佛消气, 各自回到自己的床上。
然而盛枝郁刚到自己的床上, 枕边的手机就徐徐亮起。
有信息闪入。
[小醋精:战绩分享.jpg]
[小醋精:宝贝儿我厉害吗?]
是刚刚那把游戏截图,盛枝郁敷衍地回了个厉害。
[小醋精:明天考试, 要不打个赌,看看谁的分数高?]
[在睡觉:赌什么?]
[小醋精:什么都可以。]
盛枝郁略一挑眉。
玩那么大?
他想了想,点了个好。
第二天清早,龚旭昨夜被打,憋了一肚子火,一大早上就想方设法掉了监控,想要为自己讨个说法,结果却从监控里发现器材室周围压根没人,只有他睡昏头出来摔了一跤。
校方以妨碍学校办公和擅自旷课为由给他记了一过,然而真在昨晚挨了顿揍的龚旭早就被吓破了胆,试也不敢考了,立即请了一周的假。
最碍事的人没有在考试期间出现,陈书意顺利地完成了第一次月考。
成绩是在一天后出来的,数据录入了校网统筹之后,系统就先一步给盛枝郁公布了排名。
没有了任何外力因素的干预,在原剧情里风光考到第二名的陈书意,这次考了——132名。
当时祁返人在饭堂坐,任务点完成的消息从天上落,他的系统还欣慰地夸他看起来对陈书意颇为宽松,实际上毫不手软。
祁返:“?”
盛枝郁还以为是系统出了错,直到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领到班级的总成绩单时,他才知道结果没错。
陈书意就是考了一班的倒数第一。
从办公室出来之后,他就站在楼梯外吹了整整五分钟的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好的年级第二呢?他的主角光环呢?]
陈书意每天晚上在被子里打灯到两点是在找蝴蝶吗?
【额……】
林蔚与尴尬地沉默了几秒,通过系统核对了陈书意的试卷。
【那小子,英语选择题,有二十道题涂串行了。】
[……]
这比他答错了还让人来火。
盛枝郁努力的平复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回教室的时候摸出剪刀裁剪成绩条,随后就看到了魂不守舍从后门撞进来的陈书意。
他刚因为倒数第一的成绩,被各科老师轮番面谈。
这个时间点是晚饭的时间,教室里的同学们都去食堂了,只有他们两个人。
陈书意恍惚了一下,看到盛枝郁的时候才低声:“班长。”
说完就跟犯了错的小孩似地低下头。
盛枝郁沉默了片刻,开口:“班主任把成绩条交给我了,你要看看吗。”
陈书意瞬间像是犯了错的小狗,耷拉着耳朵:“我英语卷好像……答题卡串行了。”
盛枝郁刚刚冒的火被他这幅样子骤然浇灭了。
“做题的时候,因为英语是我唯一来到这里还拿手的科目,所以想尽可能做到最好……”他的声音渐渐带上了点哭腔。
正因为想做到最好,所以前面的题目他挤出时间做了两遍。
而做两遍的结果就是,因为时间紧凑,他只能匆忙地去添后面的填空和作文,回头临交卷的两分钟才把前面的选项涂在答题卡上。
最后就因为太着急涂串行了。
明明班长和祁返那么尽心尽力地帮他补习了,明明老师在考试之前也替他加油了。
居然因为这种错……
盛枝郁轻叹了一口气,细长的指尖落到他的头发上,很轻地揉了揉。
陈书意微微一顿,红着眼睛抬头看向跟前的人。
“一次考试而已,不是天塌了。”盛枝郁放轻嗓音,“这个错已经犯过了,那么下次就不会再犯了吧。”
……又是和上次一样,让人感觉到温暖的摸摸头。
从最开始他就隐隐有种感觉了……盛枝郁带给他的感觉就像某种父兄长辈。
陈书意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小孩一样哭喊着:“小郁,我再也不会了。”
盛枝郁看着他哭得乱七八糟的,忍不住轻笑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
收回手之后……像是某种条件反射,他下意识地回头扫过教室。
前门、后门,祁返都不在。
【还没做贼,已经心虚,小郁你变了,我要褫夺你高岭之花的名头。】
盛枝郁默默地把林蔚与屏蔽了。
“那,今晚家长会……”
“我舅舅说家里有点事,他要带我回去一下。”陈书意情绪发泄完了,低着头在抽屉里翻找着。
盛枝郁回头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这样,那如果评讲试卷的话,我会做好笔记,你到时候看我的卷子吧。”
陈书意接过纸巾,朝他露出笑容:“谢谢你,小郁。”
听着系统任务值达标的提示,盛枝郁无声叹气:“……擦擦脸吧。”
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年纪的男生哭花脸的。
陈书意擦过脸之后,就把书包收拾好离开了教室,临走前接过了盛枝郁剪给他的成绩条。
他离开之后,教室又安静下来,盛枝郁的指尖轻轻落到他的桌面上,触碰他摆放整齐的草稿纸。
开学的时候,还是厚厚的一叠,现在只剩薄薄几张了。
陈书意还是很拼的。
他轻叹一口气,回头准备继续剪成绩条的时候,却倏地碰掉了隔壁陆仁桌上压着的纸张。
盛枝郁俯身捡起来,却发现陆仁这小子居然提前写了检讨。
——致我貌美如花的母亲大人。
孩儿本次考试自我感觉良好,感觉比上次综测略能进步些许,但如若最后成绩出来不够理想,也请您不要怪我,因为我已经经历了呜呜呜……
后面就是密密麻麻的求饶,明明是文字,却比夏天的蝉还要吵。
能想象到陆妈妈在看到信时露出的会心一笑。
……温馨和谐的家庭好像总会养出那么无忧无虑的孩子来。
盛枝郁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帮他把检讨盖回去,并且把他的成绩条别在角落。
接着分发成绩条的时候,他才发现会像陆仁那样留一张小便签的同学还不少。
以前读书的时候,盛懿基本没空来参加家长会,所以盛枝郁一放学就自顾自地离开学校,不会管老师的面谈,更不在乎“叫家长”的威胁。
倒不如说他那时候更希望老师能把盛懿叫过来。
可是盛懿那个混账哥哥总会在这个时候把手机保持关机,陷入二十四小时失联状态。
盛枝郁后来也问过……盛懿给的回答是,他读书的时候成绩不好,特别怕老师。
当了家长就更怕了,因为他不可能揍孩子也不可能说孩子,与其听那些苦口婆心的说教不如安安静静装死。
反正小郁拎得清,该不该好好学习他比谁都清楚。
这也是盛懿最可恶的地方……他初中三年就没在家长会出现过。
盛枝郁走到第一排最后,把成绩条别在同学的桌上之后,才发现后面站了个人。
祁返双手抱胸,倚在门边,似乎看了他很久,这才渐渐露出笑容。
“这个时候还没发现我就过分了啊。”说着,他凑上来想看成绩,却发现名单上空缺的一条,“你不是按座位顺序剪的么,怎么陈书意这条先空了?”
盛枝郁转过身,把桌面上的东西摆放整齐:“刚刚陈书意回来收拾东西,我顺便剪了先给他而已。”
“哦。”祁返却依然看着他,目光如影随形,“只是剪了成绩条,然后交给他,没有其他了?”
……这人为什么会有那么敏锐的洞察力。
盛枝郁支着剪刀的指尖微压,把祁返的成绩条剪下来,挑眉看向他:“考得挺好,年级第二,这次和我就一道题的分差。”
祁返接过成绩条,看了一眼总分,遗憾地把它在指尖叠绕:“哦,我输了,那你想要什么?”
“你赌得那么大,我得好好想想。”盛枝郁继续剪下一个同学的成绩条,“你做好准备就是了。”
“那当然。”祁返笑着把那根细细的成绩条接过,绕着指尖卷了两圈,“所以,小郁,你在转移话题?”
真是步步紧逼。
盛枝郁没办法,侧过视线,低声开口:“刚刚,不小心……抓了一把陈书意的头发。”
“嗯。”祁返停顿了一下,随后给出直译,“我的男朋友在我不在的时候摸了别人的头是吗?”
“我认罪。”盛枝郁略一抬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坦然道:“没办法,他那个样子好像小狗。”
泪眼汪汪的。
片刻的沉默后,祁返很轻地嗯了一声,然后一手撑在桌子上,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盛枝郁就知道这只醋精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自己。
毕竟上一次闹了那么大的脾气。
盛枝郁犹豫了一下,把剩下的成绩单放下,然后在祁返的脑袋上也招呼了一把。
细长的指尖揉过他的头发,力道温柔。
“这样你平衡了吧?”
虽然是应付成分居多,但小郁也有好好在意了。
祁返藏住轻挽的唇角,勉为其难:“勉勉强强。”
“还勉强,你要求真高。”
“嗯,毕竟上一次的安慰太不得了了,人总是贪心且得寸进尺的。”
上次……是指下雨被迫滞留在他公寓那次。
盛枝郁不打算在学校里跟他讲这种话题,别过脸:“对了,祁家的父母来了吗?”
按照原剧情,“祁返”的父母都将在今晚出席家长会。
“哦,好像说是在路上,中午给我发了个信息,说刚下飞机。”
祁家的公司主要在国外,他的父母自然也是常年在各个国家飞行,但为了儿子能够特意放下工作回来一趟,能看得出这双父母多注重孩子的成长。
“而且,还带了个人。”
盛枝郁摸着吸管的指尖微微一顿,随后笑了:“你那个‘竹马’是么?”
祁返坐在陈书意的桌子上,长腿交叠,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不是我,是‘假少爷’的竹马。”
在原剧情里,假少爷祁返除了在校内利用龚旭那伙人霸凌陈书意,后来放寒假在家的时候,也有使坏的搭子。
就是和祁家交好的薛家小少爷,薛纪然。
如果说“祁返”是被良好家教浇灌的恶苗,即便表面上光鲜亮丽,实则败絮其中,那么薛纪然就是纯粹的大家少爷,骄矜傲慢,不可一世。
偏偏这位少爷自打生下来就是弯苗苗,并且很不走运地看上了竹马“假少爷”。
他年长两岁,在假少爷高三成年后,忍不住申请了交换生的身份,回国在B大念书,就是为了试探假少爷的心意。
结果假少爷察觉之后,非但把人吊着,还利用他去挤兑陈书意。
而薛纪然的首次出场,今晚的家长会之后。
分发好成绩条,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盛枝郁才透过教室后排的玻璃窗看到校门口渐次到来的家长。
在这个副本里,“盛枝郁”也和父母的联系并不紧密。
因为是单亲家庭,母亲忙于工作,父亲杳无音讯,所以他入学到现在所有的家长会都没有家长来开过。
班主任也给他做过思想工作,但得到的结果是……没人来就是没人来。
后来,“盛枝郁”也就渐渐习惯了,周末不用回家,假期永远是最后一个离校。
低头折完成绩条的祁返徐徐抬眸,正好捕捉到盛枝郁望着楼下时晃过的一丝落寞。
他眼睫轻颤了一下,从桌子落地,快步走到盛枝郁身后:“小郁。”
“嗯,收拾好了,去吃饭吧。”盛枝郁背上书包,转过头。
已经六点半,楼道的灯还没完全打开,光线昏暗。
盛枝郁从教室的前门走出,穿过教室的走廊,到最右边的楼梯口。
刚准备下楼的时候,身后的人却叫住了他。
“小郁。”
他微微站定脚步,回头的时候祁返却先绕过了他走下楼。
黄昏一半的光被走廊的扶手截住,随着祁返下楼,残存的一半夕阳也从他的轮廓上消失。
祁返往下走了两级台阶,随后转身看向他,没有屈膝,却天然比他矮了一些。
“手。”
他摊开掌心,好整以暇。
盛枝郁没明白他要做什么,抬起自己的手落到他的掌心上。
少年的手干燥温热,天然带着一丝暖意。
在无人来往的楼梯里,祁返将刚刚用成绩条叠出来的一枚小指环一点点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大小正好。
“我们不是打了个赌么,我输了……这是兑换赌约的信物。”祁返握着他的指尖,含笑低头亲过那枚有些粗糙的纸戒指。
像是在某个契约上盖上章,赋予更多的真实性。
光线彻底暗了下来,教学楼里的灯渐次亮起。
盛枝郁的轮廓在残存的夕阳中渐渐涉入黑暗,又在冷色调的光线下逐渐清晰。
他低头,视线仔细地扫过那枚纸戒指。
这个人在叠的时候,还有心露出自己的名字。
现在盛枝郁无名指的根部,列着“祁返”两个字。
明明是他赢了,但在这一瞬,他却好像成了这个人的所有物。
盛枝郁绯色的唇轻轻扬起,露出轻柔的笑意,抬手揉了揉祁返的头发。
“祁返,我好像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话音落下时,楼梯的最下面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是学生们的家长入场了。
那片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黄昏就这么被搅碎,祁返眸色微薄,有轻微的不满。
但他还是抬头,看着跟前的人,温沉的嗓音像是醇厚的蜜糖,一丝丝裹住他的心尖:“你想要什么?”
他赌的是所有,所以只要盛枝郁开口,他什么都会给。
盛枝郁将自己的指尖从他的手里抽出来,然后伸开五指,好整以暇地等着。
祁返几乎是一瞬就明白,扣住了他的指尖,掌心和他相贴。
盛枝郁握住他的手,俯身向下,祁返稳稳地把他拥入怀里。
夏日衫薄,少年的胸膛相贴时,能隔着血肉感觉到对方的一切。
他们的心跳仿佛在这一瞬间同频。
盛枝郁垂着眼睛,视线顺着楼梯间的层层回环,看到了从一楼慢慢涌上来的人影。
交错相叠,有说有笑,却被远距离的光影割碎错落,仿佛鬼影幢幢。
“我从小到大都讨厌看到别的同学和父母相处,因为我知道我的家长不会出现。”盛枝郁低声在他耳边说,“所以,我们翘课去约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