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几秒, 海德里希还不吭声,就冷笑道:“说啊,上将。继续说你的紧急军情。”
海德里希:“……敬禀陛下, 西境已攻下的K980x要塞, 目前遭到残余星盗部队反击。双方正激烈交火,抢夺要塞权限。”
尼禄听了没几秒, 就已经在心中作出判断:
依然是仅凭海德里希的个人能力, 就能完美处理的前线军务。
换作平时,跟海德里希利用前线战况探讨军队潜力,其实倒也没什么;但问题是,他明天还有一整天的圣殿巡游。
小皇帝当下心中不耐,正要开口质问,就感觉身后的骑士突然站起。
白狼骑手臂从尼禄肩后伸向光屏, 冷淡又强硬道:“上将, 陛下目前亟需休息。若非紧急军务, 请明早再汇报处理。”
说罢,他就一手去环尼禄的腰, 一手直接熄灭光屏。
他也不管光屏对面的男人会看见, 光屏即将消失时, 他就已经顺势把尼禄抱进被窝里了。
白狼骑低声道:“陛下,请您务必保证休息。这对您的……您的精神会有好处。”
正在屏蔽区打游戏的系统:【卧槽,吓宝一跳!六边形的仇恨值刚刚直接飙顶了!前阵子好像又回落到70还是80捏。】
不用尼禄提醒, 它立刻补充:【腿部健康度+200,当前健康度:-19100/100。】
尼禄:【哪里来的200?】
系统有些许心虚:【之、之前宿老师不是发病吗, 当时六边形也莫名飙过一次……那次宝忘记给宿老师加了, 后来也没想起来。宝估计六边形当时是想起了发疯的卡拉古先帝了吧……】
系统:【不说这个。宿老师, 宝给你看个东西。】
尼禄没睁眼, 系统就在他视网膜上打开了脑波图。
黑暗中透明的面板里,代表脑波幅度的曲线,目前正处于某种异常平稳的状态。系统又扫描白狼骑的脑波图给他对比,尼禄发现,他原本异常紊乱的脑波图,现在居然跟精神健全的白狼骑相差无几。
只是有疯症基因在,偶尔还会有几个波峰蹿起。
系统:【宝也是刚发现的。宿老师最近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处于信息素不稳定期嘛?所以脑波也乱得厉害。结果你猜怎么着?圣坛仪式那晚过后,宿老师的脑波就一直是这种平定状态。】
尼禄陡然睁开眼睛。
系统:【神奇吧?神奇吧!宿老师不觉得这几天巡游,晚上连梦都做得少了吗?在赫卡星系那阵子,那可是三天一小发,五天一大发捏!不过宝还没找到具体原因是什么,等宝找到……】
系统还在止不住地絮絮叨叨,尼禄则微微凝眸。
圣坛仪式,帝国圣子给精神力受损的将士降下治疗的固定仪式。
自卡厄西斯家族建立帝国以来,历代皇帝都会定期前往德尔斐举办圣殿祭典,也会如尼禄一样主持圣坛仪式。
在战争时期精神力大量损耗时,有些卡厄西斯皇帝也会接受圣子的精神力疗愈。
只是从没听说过,有哪一任皇帝因此治愈了遗传疯症。如果有过这样的先例,那么困扰卡厄西斯家族九百年的疯症问题,就不会像今日这样让人束手无策。
可能是在圣坛仪式中,圣子只对他一个人有过的某种举动……
尼禄想起什么,脸上的神情顿时显得古怪起来。
圣子那可以将痛感转化成欲望的诡谲能力,尼禄实在敬谢不敏。只要长期站立行走,他就随时要忍受双足的疼痛。难以想象在圣殿巡游时,一个时时刻刻在发情的皇帝,会给民众留下什么样的印象。
可是上次的吻额礼,尼禄光顾着处理陌生的初次情欲,没有注意脑波图的动态。
这种东西又不像项圈实验,随时随地都可以把人抓来测试,尼禄慢慢摩挲着唇瓣,陷入沉思。
“陛下,您正在为何事忧心?”
白狼骑本来早早卸完甲坐在床边,就等尼禄一勾手扑上床了。可他却一直等不到允许共寝的指令,急得他不停蹭着椅子往前挪。
“如果是赫卡军务,狼骑和我都会时刻紧盯战事。而王都那边,哈里森大公最近在跟一群侯爵打得不可开交,想必一时半会也——”
尼禄:“我在想圣子的事。”
“吱”地一声轻响。
正往前挪的椅子腿,突兀地停在床边。
“……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卸了盔甲的原因,白狼骑这时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跟平常不太一样,莫名显得有点低沉。
他顿了顿,好像认为自己刚刚在幻听,于是又轻轻问了句:
“您说什么,陛下?”
“你认为圣子是从哪里来的,阿列克谢?”
尼禄在黑暗中翻起身,“人类进化出精神力已有两千年,可偌大的银河系,却只有圣子一人具备疗愈能力。帝国档案库不收录任何有关他的信息,圣殿内部真正的核心成员——那些穿红衣的神侍,无论繁衍还是日常工作,都遵循一套自主程序,完全独立在人类政权以外。为什么?而且,为什么从未有人对此提出过疑问?”
“因为……因为大家早已习惯了?”
白狼骑绞尽脑汁地想,“就像迄今为止,帝国科学局仍在探索为什么人类偏偏诞生在地球,为什么地球偏偏是太阳系第三行星,但至今也没能发现原因。但对于更多人而言,存在即是结果,即是必须接受和适应的。而且圣子殿下还是从旧联邦延续到帝国,唯一宗教信仰的化身,我听说古地球时期的极度教徒,也从不会问询和质疑上帝的存在。”
“唔,你说的有点道理。”
尼禄还支着肘,趴在枕头上思考,“可惜没机会去上家族的神学课,否则我应该能知道更多关于圣子的信息。”
“……陛下,”白狼骑坐在黑暗里,沉默一会儿,又用那种低沉的声线朝他说话,“为什么您……您突然开始,在意圣子殿下了呢?”
“算不上太在意,”尼禄说,“只是这个人——不,这个‘存在’,身上的秘密有点太多了。”
“可就算圣子殿下的秘密再多,也属于神学界范畴吧?我还以为,陛下只会在意世俗意义的问题……比如,比如西境的战争,境内的大贵族,所有关于、关于银河帝国的事务?”
白狼骑在黑暗中轻声说,语气像在试探,又像隐隐有些紧张。
“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陛下就曾说过,自己只能为了帝国而活下去……我还以为,除了帝国以外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激发陛下的好奇心呢。”
尼禄眼神一沉:“是的。帝国当然是最重要的。”
他回答过后,两眼却没有闭上,仍然一边皱着眉,一边盯天花板。
他正在回忆自己短暂的王都童年。
逃亡在他人生中占的比重始终太大,要跨越如此漫长的残酷岁月,去抓取可能会被忽略掉的记忆碎片,并不是一件易事。
可不知道怎么的。在他处理政务时,从来只是沉静守候的白狼骑,此时却突然像个蹩脚的秘书官,又一次开口打断他的思路:
“陛下,您……还是在想圣子殿下的事情吗?”
“唔。”尼禄总感觉某根线头从脑中溜走了,不由很烦躁地捋住自己的银发,“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阿列克谢,我们以前参加圣殿祭典时,曾有跟圣子直接接触过吗?”
白狼骑垂下头,仔细回忆了很久,最后才回答道:“没有,我确定没有任何关于接触圣子的记忆。以前陛下参加圣殿祭典时,基本都是在祭典周边吃喝玩乐……等到一周的祭典结束,才会哭着被殿下们强行带回王都。
“只有在陛下6岁那年,我们是提前离开德尔斐的。是因为陛下当时在祭典上发烧了,非常不舒服。二皇子殿下便命令狼骑,以最快速度把陛下送离德尔斐,带回皇家医学院治疗。”
发烧。
尼禄想了想,是有这回事。
只是当时年龄幼小,又比同龄人更爱玩爱闹,偶尔受凉感冒也很正常。
但更多细节,他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陛下,”沉默良久,床边的白狼骑又开口了,“很少见您会为与帝国事务毫不相干的人思虑这么久……是圣子殿下有什么令您在意的地方吗?”
尼禄皱眉:“我有些在意他的吻额礼。”
“吻额礼?”白狼骑想了想,虽然不能进入圣坛,但圣坛内的情况是即时转播的,他也能看到,“是的,确实奇怪。圣子殿下从未对任何一名卡厄西斯皇帝施以吻额礼,或许正说明陛下一心系于帝国,身心纯粹,所以被圣子殿下感知到了呢?”
“你记得上回圣殿祭典,我让你帮我处理生理问题吗?”尼禄侧眸看他,“那是因为圣子的吻让我起了反应。但究竟为什么会这样,我自己也并不很清楚。”
原著圣子的吻可以引发情欲这个设定,的确让他感到十分迷惑。
只是,尼禄不能说出有原著存在的事,正想继续告诉他圣子的种种奇怪态度,就见床边那个高大的黑影,突然猛地站起身。
“你怎么了?”尼禄也坐起来,困惑地抬头看他。
系统也同时:【呃?!】
它正好端端追剧,却就在这一刹那,听见仇恨值达标的提示音。
系统还以为是海德里希大半夜在emo,各种反刍家族旧恨,于是先自动把奖励点加进健康值,让尼禄的腿部健康度变成-19000/100,再去看海德里希的仇恨值。
不对。
刚刚尼禄入睡前,海德里希的仇恨值确实飙到了100。此后的仇恨值曲线显示,他也的确是在反刍,因为他的仇恨值一直在99-100之间疯狂跳动,到现在都没停过。
要不是主系统设定了100为上限,系统真怀疑他的仇恨值,可以直接飙穿量值程序。
系统:。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按照主系统的设置,只有在回落到指标以下,再一次达成指标,才可以获得100奖励点。
海德里希的仇恨值虽然很高,可现在提供奖励点的人,明显不是他。
系统又去拉阿撒迦的面板。
阿撒迦的仇恨值自解除项圈后,就一直是个大零蛋,它也实在替宿老师发愁,也不知道从哪能集满80仇恨值。
最后,它才把最没有可能的白狼骑的面板,从数据库里拉出来。
而那块仇恨值面板上,明晃晃地写着:5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