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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赶跑几个总在御前丢脸的家伙, 尼禄再次全身心投入忙碌的集议工作。

作为大贵族之首的劳德家族,如今已彻底倒台,境内的贵族若还想反叛, 已经再难成气候。

但尼禄并不准备止步于此, 在税法令颁布时,他就已决定必须回收大贵族手中的兵权, 以集结所有力量对抗外敌, 同时避免战时被背后捅刀。

目前,税法令名单上的贵族,仅剩寥寥三个家族还在负隅抵抗。若是在扫平劳德家族前,尼禄直接派兵控制这三个家族的领星,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接连不断的平叛战役下来,其实已经耗损了不少兵力, 而他受袭失踪一事, 又致使帝国陷入混乱, 元气大伤。

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次发动内战,就会导致迎战虫族的成功概率大幅降低, 纵使好战如尼禄, 也不得不暂缓脚步, 谨慎掂量起来。

“陛下,王都军队早已休整完毕,只要您发出指令, 我们随时可以出击!”

殿下的将领们不懂他的心意,个个摩拳擦掌, 热血沸腾, 恨不得赶快继续征伐, 好尽快建立军功。

亲眼目睹尼禄归来的那一幕, 的确极大程度提高了军队的士气。

王都和赫卡星系的士兵都认定,尼禄陛下即象征绝对胜利,只要誓死追随陛下,任何强敌都只能在他们面前俯首称臣。

“我再考虑一下。”

尼禄指尖在权杖上点了点,没有直接答应。

就在这时,一名狼骑突然匆匆进殿,告知尼禄东境发来的密报:

那位“二皇子”殿下依旧没有与狼骑建立联络的打算。而且,他竟然早在尼禄失踪时就已开始暗中布局——

如今三个大贵族都已跟他达成协议,领星内的精锐兵力,正在源源不断流入他的手中,并集结成极具规模的尖兵军团!

“……该死!”

尼禄猛地攥紧权杖顶部,眸中如有火焰喷溅而出。

殿下将领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

在王都将领心中,突然出现在东境的“二皇子”,始终像一个不能提的禁忌,尽管在尼禄失踪时,他极大程度确保了帝国的完整,但当劳德家族这个大敌被彻底拔除,就该轮到两个皇室成员正面对峙了。

作为宣誓效忠卡厄西斯的帝国军人,出征铲除叛乱贵族自然容易;但倘若两个皇室成员内战,且尼禄态度一直含糊不明的话,他们实在有些手足无措。

而很显然,就当下状况看来,对方并没有要与尼禄兄弟和睦的打算。

“……陛下,”最后,殿下有高级将领小心翼翼地问,“万一‘二殿下’……万一那个人真的向王都动兵,我们该如何做呢?”

尼禄闭上眼。不过几秒,他就睁开红眸。

“我们必将坚决回击。”

殿中众将士心中大石落地。他们集体肃然立正,朝王座方向深深鞠躬。

“谨遵您的旨意,陛下。”

他起身离开王座,正要告诉身旁三人,到书房继续商议东境的事,一转头,才想起那三个家伙都在早上被他自己赶走了。

小皇帝不由又闭了闭眸,掩饰住翻白眼的动作。

“叫穿梭艇来。”他朝狼骑说,“他们现在在哪里?”

狼骑回禀:“陛下,根据狼骑报告,白狼此刻正在训练场,完成您指定的特训任务。阿撒迦也在训练帝国权杖,而海德里希上将目前在自己的府邸,应该正在撰写作战报告。”

尼禄稍想了想,便说:“去训练场。”

集议从清晨持续到下午三点,而在这期间,尽管没有人监管,白狼骑还是非常认真地把尼禄的命令执行到底。

……哪怕他必须在凑头偷看的下属狼骑面前,被自己制定的训练方案折磨得生不如死。

正当他迈着酸软不堪的两条腿,勉强爬进机甲驾驶舱时,却碰巧在训练场的另一个角落,看见了正闷头练习射击的阿撒迦。

他俩本就暗暗压着火,这下一碰面,堪称冤家路窄。

练着练着,也也不知道是谁手里的光束先脱了靶,或是谁的虚拟光刃恰好击中另一台机甲的后脑勺——

两具机甲一声不吭,直接拉开架势,就在场地中央厮打在一起。

同在训练场的狼骑目瞪口呆:“白狼??你干嘛呢!”

还乖乖等首领教学的帝国权杖士兵,也被吓了很大一跳:“长、长官?!”

在机甲训练场里捉对练习,其实倒也很常见。

只是他们的身份确实太瞩目,没交手几轮,就引来了大批兴高采烈的吃瓜群众,连不少高级将领都闻讯赶来围观。

“天啊,陛下的白狼骑和帝国杀神对练,这要多幸运才能目睹!”

“快!快记录下来,给我们营的机甲兵看看!多好的教学素材!”

训练场内打得烟尘滚滚,连本在对练的其他小组,都忙不迭飞出战圈,生怕被殃及。

最后,还是狼骑先觉察他们的头领不对劲,一贯忠厚沉稳的白狼今天这么上头,明显就是在借对练之由,行泄愤之实。

“白狼,你当心陛下知道……”

出于多年出生入死的战友情,狼骑默默切进队内频道提醒。

与此同时,帝国权杖的队内频道,也响起士兵们小心翼翼的声音:“长官,舰桥上那些军官,好像都是海德里希上将的部下……呃,他会不会通知陛下啊?”

“……吱嘎!!”

训练场中杀红眼的两具机甲,突然同时一个急刹车,刹得机甲的金属足部直冒白烟。

它俩仍然一声不吭,一个握枪一个握光刃,就在场中默默凝视对方。

少顷,正当吃瓜群众摩拳擦掌,等着两尊大神进入巅峰火拼,却见两具机甲各自收枪入鞘,把全身上下的炮门都检查一遍,没关紧的都默默按紧些。

然后灰溜溜朝反方向离开。

围观群众:“?”

“继续啊?”

冷冷的少年音,自训练场顶部飘下。

“为什么不继续打了?”

正当人们还转着脑袋,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场中的两具机甲,却都同时打了个寒颤。

刚刚还在照着对方驾驶舱猛蹬的金属足部,此刻突然软成两根面条,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去。

“嗵”地一声,两具机甲齐齐单膝触地,跪在场地中央。

尼禄就立在训练场顶部的观众席,一手叉腰,一手扶权杖,神情冷漠地俯瞰下来。

在他身旁,黑发蓝眸的帝国上将,正站得身姿笔挺,脸上一派冷静淡然。

仿佛刚一接到消息、就第一时间赶到训练场门口,等着给尼禄引路的人不是他一样。

现场气氛一度极其凝重,海德里希还俯身低头,在尼禄耳畔轻声劝诉:

“陛下,或许是因为训练场新兵众多,他们是为了让士兵观摩技术,才会选择现场对练吧?”

“对练?”尼禄的声调上扬了一个级别,“我今早给你们的任务是什么?是让你们对练吗?”

白狼骑坐在驾驶舱里,脑袋上的狼耳朵吱溜溜乱转,半天才很小声回答一句:

“敬禀陛下,是完成狼骑的特训……”

阿撒迦沙哑的声线也同时响起,不过话音似乎也在微微发颤:

“敬禀陛下,是训练帝国权杖,并向您展示……”

尼禄张开嘴,又很窝火地闭上。

这里不是他的私人书房,而且这两个家伙的军职可不低,如果就在这里当众训斥他们,很可能会使他们在下属面前难以立威。

他从来不喜欢有能力的部下勾心斗角,尤其是本就身居高位的军官——

因为长远来看,如果帝国高层分裂,就有可能导致党争,轻则影响工作效率,重则会使战争溃败。

以前海德里希跟阿撒迦死活不对付,他也明里暗里警告了很多次,多少让海德里希收敛了一段时间。

但他还是没搞清楚,海德里希跟白狼骑后来的罅隙又是从哪生出来的。

按理说,帝国将军跟特种军团首领,在作战重心分配中可能还会有冲突;

可帝国将军和狼骑之首,工作上压根就不会有重合的地方。

因为海德里希排挤阿撒迦的前车之鉴,加上对白狼的一点点偏私,他从前怀疑是海德里希心眼太小,反正跟谁都处不来。

可今天亲眼目睹,白狼骑明显对阿撒迦也有敌意,还在训练场莫名其妙跟对方厮打成一团——以卡厄西斯家族的机甲天赋发誓,那根本不是对练,就是纯粹的基于私人恩怨的打斗——他再想偏私也没了借口,脑袋简直长了一团乱麻,让人心烦得不行。

“十分钟后,到议事厅来。”

尼禄强压着怒气,还是在公开场合保留了他们的面子。

转身看见海德里希还在身边,小皇帝立刻眯起红眸,开始无差别喷射怒火:

“你为什么又在训练场?我要的作战报告呢?”

然而海德里希有备而来。

他先冷静地躬身致歉,轻声说:“请您宽恕,陛下,我没来得及完成。”

又赶在尼禄即将发作前,抬起那双淡蓝的眼睛,平静盯住尼禄的眼睛:“因为我一听说东境有变,就立刻停笔赶来了。或许您亟需与人商议下一步行动?”

这个理由非常妥当,尼禄一瞬间冷静下来。

他会来训练场,本就是为了查看王都储备军的战斗力,判断是否能够在保留一线军团的前提下,抽出兵力迎战东境叛军的。

这样一对比,海德里希到底比场中只顾打架的两个家伙,显得成熟理智些。

尼禄不出声,只伸出手,想拍拍对方的肩。

但海德里希恰好站直身体,他们之间的身高差,导致尼禄没法把拍肩动作做得很优雅。

于是小皇帝又黑着脸,把手收回来。

只是收到一半时,他的手却被男人凌空攥住。

海德里希好像误以为他要自己行吻礼,便很自然地低头吻了下尼禄的指尖,又从指尖上方抬起蓝眸,嗓音低沉地向他保证:

“陛下,历经诸多战役考验,我和您的士兵早已准备好应对任何挑战。请您务必放心。”

“我当然知道。”

尼禄傲气地勾起唇,同时多少花了点力气,才得以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因有加涅大学士的提醒,尼禄在集议备战时,极力克制自己的情感,没有把东境那个与二皇子拥有同样DNA的人,当做曾陪伴他整个童年的温柔兄长。

他笃信,如果那真是他的二哥,对方一定会在击垮提图斯·劳德后,与狼骑取得联系,然后搭乘全宇宙速度最快的游翼艇返回王都,只为把失散多年的幼弟拥进怀中。

可是什么也没有。

没有他偷偷想象过的拥抱,甚至没有一句相认。

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只有一些冷冰冰的情报,仍存反叛之心的贵族,还有双方正在不断集结的部队。

他笃信二哥绝不会这样对他。就像曾经笃信往被窝里放癞蛤蟆的人,绝不是二哥一样。

因为这份确信,尼禄反倒变得异常冷静。

既然对方是敌人用以动摇他的卑劣假冒者,而他的仇敌本就数目众多,也不再多这一个。

那么他必定会为了他的帝国,将这个人像从前任何一次一样,杀死并挂上审判庭的门柱。

假冒者前期估计已经做足工作,军团集结的速度非常快。

提图斯·劳德的惨烈下场在前,追随他的大贵族已是孤注一掷,几乎把自己家底都掏给了他,这让“二皇子”的部队每分每秒都在壮大。

而在一个非常寻常的凌晨,尼禄在床上得到紧急军情:“二皇子”的部队开始向赫卡星系进发。

“赫卡星系?”

海德里希蹙眉。

他点着繁复的星图,神情破天荒出现一丝迟滞。

赫卡星系是尼禄从戴维德侯爵手中拿下的军事重星,如今已被建设成帝国军工厂,负责源源不断向王都输送兵源。

因其重要的军事地位,赫卡星系的防御体系也早已完善,星系内搭建起自给自足的资源供给链,确保就算被围困,星系也仍能以最大功率输出军队和武器。

与其军事地位相比,赫卡星系的政治地位却完全不匹配。

比起帝国王都和圣地德尔斐,它几乎不存在什么政治意义,而且地理位置也不算优越,看不出优先攻占的必要性。

“DNA密钥。”

尼禄抬起眼,眼眸深处闪过冷酷的光,“对方有DNA密钥,如果他手里还有比隐匿者更强大的高科技军团,完全可以直接入侵赫卡的防御体系。赫卡是兵力和星舰的输送来源,如果赫卡落进他手里,王都将会失去持久作战的能力。而且有了帝国军工厂,即便不取王都,他也会有与我抗衡的能力。”

因为“二皇子”持有卡厄西斯的DNA密钥,尼禄已命令狼骑和科学局以最快速度,用自己的DNA密钥更改所有高级权限,确保重要权限都在他一人手中。

但卡厄西斯家族同根同源的亲生兄弟姐妹,DNA相似度本就有25%左右,依旧存在被破解的风险。

阿撒迦坐在会议桌旁,两手安安静静放在桌上,眼睛只盯着尼禄看。

他就像嗅探情绪的犬类一样,从迎击“二皇子”的会议一开始,就一直在默默关注尼禄的情绪变化。直到确认尼禄那一刹的冷酷眼神,他才终于低声发言:

“陛下,我可以率兵潜入东境,搜寻他的下落。只要您许可,我将为您把他的头颅带回。”

尼禄指尖点着桌子,在满桌将领的注目中沉思。

片刻后,他没作声,只点了一下头。

帝国杀神立刻起身告退,转身走出议事厅外。

一看到他,无需多言,守候在宫殿门外的帝国权杖战士,迅速披盔戴甲,检查枪械刀具,然后跃上通往港口的穿梭艇。

窗外无数穿梭艇正在起飞,尼禄垂着眼,轻轻滚动一下喉结。

但当他抬眼,尽管声线有些沙哑,眼神却异常果决凌厉,如同两把刺破黑暗的尖刀。

“集结全体赫卡军队,遣隐匿者军团、战斧军团前往支援,做好迎敌准备。”

“遵命,陛下!”

“……殿下,您是否应该转移位置?我听说陛下手中的帝国权杖,是出了名的斩首之王。万一阿撒迦突然在哪里出现……”

东境,贵族府邸。

长桌上摆满丰盛的菜肴,但宾客却普遍像是无甚胃口。

满桌贵族手执刀叉,脸色阴沉,似有满腹心事。众人之中,唯独二皇子显得十分悠然自在,切割牛排的姿态极为优雅。

桌旁亮着一面光屏,三家大贵族全力支援的精锐大军,此刻已经进入曲速通道,超光速向赫卡星系跃迁。

对不愿交出兵权的大贵族,事到如今,追随二皇子已经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但勤王之路道阻且长,谁也不知道这一战是否就能夺得赫卡,进而将对贵族愈发严苛的尼禄赶下王座。

“你在扯什么胡话?殿下可是尼禄陛下的亲生兄长!他怎么可能派阿撒迦暗杀!”

“对,对,是我太慌乱了……”

二皇子啜饮杯中红酒,微弯的狐狸眼,扫视过在座众贵族。

尼禄已把前期工作做得足够好,如今流落在王都政治圈以外的贵族,大多都是没什么军事经验、只徒挂虚名的家族领主,这使得最后一项计划的推进也很顺利。

他垂眸望向自己手中的酒杯,酒水正在荡出一圈圈涟漪,可见他的身体已经到了连端起一个小小的酒杯,都会疯狂手抖的地步。

为了不被贵族察觉异常,他放下酒杯,十指在桌上交叉,笑眼盈盈道:

“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人想退出吗?没关系,倘若对家族实力有信心,独善其身也可以理解。”

话是这样说,但他单片眼镜后的绿眸,却闪过一抹极冷酷的光芒。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保不准会被误以为想脱离帝国独立哦?不论是我或尼禄,多少会对效忠卡厄西斯的人心存敬意;但唯独对妄图分裂帝国者,我想,我们并没有理由容忍。”

在座贵族不得不讷讷称是。

如今两人争权已成既定事实,根本没有容纳第三方势力立足的余地——上一个被两方孤立的例子是提图斯·劳德,而他现在还戴着阿西莫夫项圈,被一群平民折磨得生不如死。

“殿下,为什么第一仗要选在赫卡星系?”

“赫卡星系是帝国兵工厂,可以为我们源源不绝提供泰坦星舰和机甲部队。”

二皇子冷静道,“况且,控制赫卡星系后,我将能打通东境至赫卡间的要塞。至此,我们将建立起在帝国的第一片正式根据地。”

他站起身,在众贵族面前点开星图,向他们细细陈述自己的计划:

“我不能与自己的胞弟正面交手,因为那不利于未来我接手他的部队。然而只有拥有能与对方抗衡的实力,才能获得对等的谈判资格。等切断他的兵力补充来源后,我会主动要求跟尼禄好好谈谈。尼禄改革的出发点不错,但过于冒进,我认为不适合帝国当下的现状,若放任他继续一意孤行,帝国很可能会彻底倾覆。”

众贵族连连点头。他们倒是不关心什么帝国倾覆,只是想反复确认二皇子仍跟他们在同一条道路上——即制止尼禄对贵族利益的侵害。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们愿意跟二皇子暂时维系相互利用的关系,倘若两个皇子谈不拢,到时把这位身边没有狼骑的二皇子软禁,以二皇子的名义,暴力推翻尼禄也来得及。

星际跃迁的速度惊人,加上二皇子为这支大军的行进,提前打通路线上的全部要塞,第二天晨间集议时,贵族大军就已逼近赫卡星系防线。

赫卡星系早已接到消息,星系舰队早早集结完毕,就在防线后方严阵以待。

而在跃迁点后方,海德里希也早已布置好尖兵军团,等着对方跃迁完毕,一网打尽。

眼见对方声势浩大,前后都有舰队虎视眈眈,众贵族又齐齐将头转向二皇子,迫切想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你们真是……”二皇子轻轻咳嗽着,面上显出一丝无奈,“但愿本次奔赴前线的青年军官,能在实战中磨砺出海德里希那样的人才。”

贵族大军的舰队司令官,是他在各个领星军校选拔的年轻军校生。

不过,他倒是没有像大贵族担忧的那样,选择那些成绩优异、家庭平庸的平民优等生,而是精心按贵族爵位高低,选出了一批实战经验稀薄的贵族子嗣。

对重视家族军功的大贵族而言,这反倒是二皇子的又一个加分项。

大概是对二皇子的皇室身份有些忌惮,赫卡舰队与贵族大军对峙僵持数小时,谁也没有主动进攻。

正当众贵族心焦气躁时,就见二皇子终于重回议事厅,并带来了他们翘首期盼的宝物:

能破解赫卡权限的DNA密钥。

随着探针刺入青年的左臂,熟悉的双螺旋结构在光屏上浮现,炽烈的银叶蔷薇在顶部盛放。

被植入破解程序的指令,沿军事网路快速传递,直至抵达——贵族大军每一艘星舰的指挥室。

贵族大军的星舰,开始一艘接一艘转为封闭状态,除了必要的生命维系系统,全舰的攻击武器和防御光盾都被强制关闭。

规模庞大的贵族军团,竟就在敌人的阵地中央,变成了成千上万悬浮的铁棺材。

“……什么?”

贵族们还没反应过来,面上等候胜利的笑意都未散去。

他们站起身,看看光屏,又看看倚门微笑的二皇子。

“殿下,恕我愚昧——这是什么战术?”

还有贵族抱有侥幸心理,试图维持最后一份体面,“您昨天不是说,要用密钥入侵赫卡的防御体系,让大军不费一兵一卒占领赫卡的吗……?”

二皇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倚靠着门,又轻轻咳嗽了一会儿。

离他最近的贵族发现,他的额发间有细密的冷汗,不知是什么原因,致使他的身体状况愈发恶劣。

但凭借惊人的意志力,他仍能像是无事发生一般,眨着眼微笑:

“是吗?或许是我的破解程序出了什么问题?”

“殿下!请您不要开这种玩笑!”

桌边已有大贵族无法忍耐,径直拍案而起,就朝他冲过来,“我可是为您提出的赫卡战役,赌上了家族所有的精锐兵力!您……你现在立刻给我解除星舰权限!马上!”

自出现在东境以来,二皇子总是独来独往,身侧从来没有任何狼骑护卫。

此时厅内的贵族集体暴起发难,有人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就把他重重推按向挂着盾牌装饰的墙壁——

砰地一声,竟把墙壁上的盾牌撞得四分五裂。

白发青年被他提着衣领按在墙上,神情却丝毫不见惊慌。

单片眼镜已在地上摔得粉碎,一缕细细的血水也自额发间淌下,可他的唇畔却始终挂着一丝嘲讽笑意,冷淡俯视议事厅中群龙无首的人们。

僵持间,不知是否因为强烈撞击导致,那个抓住他衣领的人,骇然发现二皇子的五官,竟然开始浮现接触不良似的光斑。

“他……他……”

不知是哪个贵族,自喉咙间发出一声被攥住脖子般的尖叫。

“是全息面具……!!那是全息面具!!!”

细碎的光斑在青年脸上缓慢褪落,逐渐露出这层虚幻光影下的小半张脸——

同样年轻俊美,同样银发雪睫,且有着形状相近的狐狸眼,可是除此之外,这张脸便再也没有卡厄西斯血统的一丝影子。

白发青年似乎浑然不觉恐惧。他甚至有空稍稍活动了一下脖颈,好让全息面具脱落的速度快些。

当光斑自额角褪向鼻梁,露出一只属于他的真实眼瞳,他便将这只同样碧绿的眼睛睁开。

他用二皇子和自己的眼睛,同时居高临下俯视众人的一幕,显得异常诡谲,令人脊背生寒。

……骗局!

一场弥天骗局!!

如同一道惊天巨雷,重重轰击在这个议事厅中。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贵族,都霎时僵直在原地,大脑完全休克,再也无法转动。

那些协议,那些远大愿景……那么多人被那些废纸蛊惑,赌上一切为他前后奔走,为他送上家族的大半财富和兵力,可到头来,全都成了这个骗子手中的玩物!!

“……打死他!”有贵族双目充血,嘶声尖叫,“剥掉他的皮,把他浸入沸腾的热油!”

“可他的DNA密钥是真实的!为什么他能有二皇子的DNA?!”

“我们的军队!我们的军队还在赫卡前线!先把军队撤回来!!”

议事厅里一片喧嚣混乱,到处都是碰翻椅子和钢笔落地的声音。

有人在胡乱操作光屏,有人在疯狂翻找叶斯廷签署过的协议,谁也没注意到,一名早已被愤怒冲溃理智的贵族,一把推开抓住叶斯廷的人,高高抡起从墙上取下的金属权杖,重重砸击在他身上!

在那一刻,所有人都听见了肋骨断裂的可怖声响。

叶斯廷唇角溢出血沫。他扶着伤处,缓慢倒在墙角,自始至终没再出声。

他能看见眼前模糊的人影在快速晃动,无数怒骂和叫嚣声在耳边混杂成一片。

然后,他听见一阵清脆的轱辘声,从议事厅门口由远及近而来。

原来是小尼禄来了。

他还是穿着那套可爱的嫩黄连体衣,推着婴儿学步车,学步车里的两条短腿抡得像要起飞。

幼年时的小皇子看起来,总是那样快乐又无辜,连众神都不忍心在他身上降下苦难。

当他经过叶斯廷面前时,叶斯廷听见小尼禄嘟着花瓣似的嘴,嘴巴里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仔细一听,原来是在着急找人:“哥哥……哥哥……”

他动了一下指尖,本能地想回应他:哥哥在这里。

但下一秒,他就清醒过来,并把刚想要张开的嘴闭合。

小尼禄就这样推着学步车,从他面前轱辘轱辘走过去。

最后如泡影一般,消失在血迹蔓延的地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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