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褚竞翡和“龙女”褚菁遥的斗法极快出了结果。
太上, 生来天人之姿,具有龙凤之赋;
褚菁遥虽然也是青年一代的佼佼者,但天赋远不如有褚家嫡支血脉或繁阳大祭司之血的褚竞翡、樊昉姐弟, 她的修炼道路如被石头卡了般, 卡到了成年才方过二品,这在褚家根本不够看。
龙女很快落败了。
适时,褚菁遥坐在斗法台上, 输得如夏日急雨,输得狼狈。
她在四神鞘下, 毫无招架之力。
而决战后, 褚竞翡第一次看到这位妹妹脸上露出了温柔外的其他神色。她怔怔地盯着手中“上善”,脸有些白,眼里有些转瞬即逝的东西, 让褚竞翡看不明白。
后来她想通, 这或许与所谓天赋、悟性相关。
但那时明白已无能, 她和褚菁遥已势如水火、你死我活。
但现下, 褚菁遥旋即抬首起身,抹了唇边血,对她端庄行了剑礼道:“多谢翡姐姐赐教。”
“菁遥姐姐。”樊昉再度冲上来,扶住受伤的褚菁遥,狠狠剜了褚竞翡一眼。
但好在, 作为繁阳之子, 他可在宫里作怪, 但还是不会在这么多王侯公卿、大臣名秀前露丑。
他冷着脸一言不发, 把褚菁遥扶了下去。
但饶是如此, 褚竞翡心里还是涌起一股不舒服。
……明明和他有血脉的是她。
她亦冷脸站了会儿, 樊昉来了。他们将作战。樊昉是她如今的最大对手, 手里握着一把可映日辉的长剑。
“太上,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今日你我见分晓。”樊昉道。
“哼。你废话真多,多到真在战场,你早被捅穿了。”褚竞翡说话也不好听。
之后,两姐弟斗得如火如荼。
褚竞翡之剑似龙,席卷天火与灾厄;樊昉之招似凤,可幻天风。
如果说,之前樊昉的眼神似在怨褚竞翡未手下留情,那么现在,他却是对自己另一番标准,完全没留手。
而褚竞翡也是个一打架就点起炮仗、六亲不认的性情,两个人打得天崩地裂,褚菁遥扶着繁阳大祭司过来仰望战况,咬住了唇。
一人高呼:“祸万物!”
正是褚竞翡被樊昉缠得烦了,欲速战速决。
而这次的祸万物,竟远比宛陵霄河堤所见狠辣阴毒,万千魔物刀剑化为如虫豸般的夜幕,笼上天空,朝樊昉袭去。
樊昉的额头流下冷汗,招数也陡然吃力。
噗!却听一声风啸,樊昉的肩膀被洞穿,鲜血似梭子般飚出来。他惨嚎一声,倒在地上,全身漫血。
褚竞翡却已双目化为血红。祸万物如破天般朝下降。
然而,一道红日倏然出现。
毫不留情撞上了祸万物。
铛!褚竞翡被陡然冲撞,喉咙漫起一口血意,她捂住胸口,瞬间清醒过来。
而看清楚是谁出手时,她眼中顿时显出戾气,心中也有一抹酸楚,冷着眼看去。
“昉儿!”
“阿昉!”
竟是繁阳大祭司和褚菁遥相继冲上来了。繁阳大祭司抱起樊昉。
褚竞翡愣了会儿,手放下了被震得发痛的胸口,嘴上却未留情:“母后,您这是做什么?阻碍辕门大比么?”
却见繁阳大祭司抬头,回头冷冷道:“褚竞翡,你可有一点良心?你可当真是和……”
或许想到当下人多,繁阳大祭司话未尽。但褚竞翡却知道她想说什么。
繁阳大祭司想说,她与她父皇一模一样,都是无良冷心、带了妖血之人。
她当下冷笑了一声。
她素知亲母和她亲父结合并非情义,而是结权。她母喜爱的,都是如现人皇、樊昉亲父一般的讨好之辈。
褚竞翡冷冷看了眼樊昉,又继续道:“不过是寻常的切磋,受伤算什么。若是母亲见樊昉受这么些伤就如此心疼,就不该让他参加辕门大比……或者说,当初就不必把他接到黄金台这般地方。”
“如此输不起。难道此处,当真属于他?”
繁阳大祭司勃然大怒。
却听褚菁遥哭喊道:“母后,母后,樊昉阿弟似乎不太对,请您快看……母后……”
听闻此声,褚竞翡一怔,也是放眼看去,却脸色一白。
只见樊昉额爆青筋,七窍流污血,全身痉挛。
这可不像祸万物,而是像——
中毒。
褚竞翡识海嗡地响了声,她靠近樊昉,想查看。
却倏听繁阳大祭司怒气勃勃地大喝:“站住!!”
褚竞翡一愣,抿唇。
此声自然是冲着她。
但也不全然冲着她。
繁阳大祭司作为人神一派之主,也不是全靠冷心冷情、意气处事夺位之人。
她站立,目扫四周,冷声下令:“速请神医阁之人来,医治樊昉。其余所有王公贵戚,大臣宫人,留于辕门,交芥子符、方寸戒,由御军、龙门、繁阳神教同查身、神。”
她又下令宫中人回宫后实行封令;又派了心腹去查。
说罢,她带着亲信抱着樊昉离开了。
褚竞翡安静地站在辕门,一时觉得此次斗法变得荒谬。
看见二位繁阳的护教朝她走过来,她冷冷道:“怎么?你们怀疑我??”
“太女殿下,还望勿要为难我们。”护教脸色比哭还难看。
他们不想惹褚竞翡,但也不能违背繁阳大祭司之意。
“姐姐。”褚菁遥却走过来,拉了拉褚竞翡的袖子,一双眼通红通红的,像是甚是为樊昉伤心。
“我们还是快些配合护教吧。母亲也是想以防万一,早日除了嫌疑,我们也能早点去帮母亲。”
望见被母亲宠爱的褚菁遥都被留在此处,褚竞翡心里好受了点。她沉默了会儿,让他们查验记录了番。
之后,她回宫了。
那两日,所有人都被要求留在自己宫中。
而褚竞翡回忆起当时所历的一切,只觉一阵气闷和心忧,眼皮也一直跳,难以疏解。
她亦发现平平不见了:“平平呢?”
“太女,平平之前说想出宫为您买饼。是您允许她出宫的。如今戒严,她还没回来。”
“哦。”
褚竞翡道。
她也唤了人,为她疗伤。她本想去问问樊昉情况,后来觉得没必要,其他人只会围着他转。
而褚竞翡在第二日修行结束出亭时,却突然见到手下惊慌失措地来报,说樊昉有了消息,让她出府。
然而,褚竞翡刚出府,就看见了黑压压的一群御军,前方的十八抬大轿上坐着的是她母亲。
随即一张网自天落下。其上带着“破苍穹”之力,趁着褚竞翡还未反应过来猛地罩住了她。
她在里面挣扎,却又被人扣上了锁灵环时,褚竞翡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属下叛了。
“母后,您这是做什么?” 褚竞翡身上疼痛,脑中闪过不好的念头,却没敢相信,抬头怒道。
那高轿上,繁阳大祭司神色冷戾,冷声道:
“褚竞翡,阿昉不过是与你有嫌隙,但和你也是骨肉,为何如此狠辣害他?!”
褚竞翡脑中“嗡”了声,半天未反应过来:“我害阿昉?母亲,您可是搞错了什么?”
繁阳大祭司似乎懒得再与她说话。
只见一位护教站了出来,代她道:“太女殿下,望您勿要再狡辩。我们于您的芥子符中,发现了一香草囊,其中装了‘忘心草’,是一南山草药,其熏至你的剑囊。而您赠予樊昉少祭司的护宁符中,拥有‘藤成圣’,是一药宗法符,可认主,后也认了樊昉为主。此二物,单放都有凝神之效,但经绝篇《南阳毒经》记载,此二者可合为无色无味的奇毒,让人功法全废。”
褚竞翡听得已是云里雾里,但半晌,却是反应了过来,却脸色剧变:“什么忘心草?什么藤成圣?我不曾听说。”
她回首看向繁阳大祭司:“母亲,您知道的,我虽然脾性在你眼中不堪,但我可从不屑用毒药这类卑劣之物!”
繁阳大祭司却冷冷道:“是么?你真的确认,你从未没有毒过什么人?”
褚竞翡不明所以,摇头。
繁阳大祭司淡淡道:“褚竞翡,要么是你太能骗,疯的时候能把自己骗过去;要么就是你记性太差了。”
她竟不再说下去。
褚竞翡大怒,还想争辩,她怒气勃勃地说了此二物她如何获得,甚至提到了平平。
结果,却听繁阳大祭司身下护教又喊了声“罗阀大人”。
随即一位年轻军士出现,手上拖着一具尸体。
正是平平,全身带血,体无完肤,没了呼吸。
“此女,乃南山一没落世家女垩平,为其余世家排挤,不日来黄金台,投奔了太女殿下,后成为幕僚,对太女殿下言听计从。据属下查到,她在太女前去平反时便受了太女之命,带去草药。她忠诚,本抵死不说,但最终败于真言丹。”
“胡说八道……你胡说八道!” 褚竞翡目眦尽裂,盯着平平的尸体,只觉喉咙有些哑。
但没人听她的话,她被扭送走了。
……
接下来的日子,褚竞翡被关入了暗无天日的天牢。
她被羁押在单独的室内,四肢被扣住锁灵环,不可自由行动。
作为生来高贵、生性高傲的太女,她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越发阴沉,试图审问她的官员都被骂跑了。
幻境记录了她的狼狈。
但中途,幻境却在一个节点扭转,变得破碎。
宛陵霄只看到,七日后,生来高贵的太女倏然发了疯,挣脱了锁链,好打伤了心软前来看她的繁阳大祭司。褚菁遥也在,伏在大祭司身上哭,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斥骂这位姐姐。
而褚竞翡清醒后知道这件事后,跪着求见了繁阳七日,都没能得到对方再次相见。而宛陵霄发现,似乎发生了什么,她精神状态不太对劲。
再后来,审判结果下来了。
褚竞翡被派往了边境守中荒通幽井,不得令不得回黄金台,让她反省自身。
而也是那一年,仅因为一场辕门大比,褚竞翡被埋上毒害亲弟的罪名,众叛亲离。
……
幻境的大道上,车轮碾在驿道上,车辆朝中荒驶去。旋即,那幻境的场景却崩塌离析,暂时消逝了。
宛陵霄看到脚下出现了一个曲折、巨大的迷宫。他冷眸,知道是幻境谜题要出现了。
但正要跃下,却发现慕槿紧闭双眼,竟是脸色苍白,如同陷入了什么噩梦。
……但这也正常,她无品之人,自然难以承受那么强大之物生出的幻境。
宛陵霄把她打横抱起来,等落地后,才拍了下她的耳朵,渡了层灵力过去。
“慕槿。”他喊她。
慕槿幽幽转醒,却似想起什么,“嘤”了一声,抱住宛陵霄了。
“少君,这里面的尔虞我诈,我好怕,竟全然看不懂。我真怕有一日遇到了,我死无葬身之地。”
宛陵霄幽幽看她,却不留情地道:“在西岭,你不也遇到过了么。”
慕槿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说霍烟等人。的确,她去后,爱慕宛陵霄的贵族女子可没少给她使绊子。他那时,也并不护她。
慕槿当即用鼻子“哼”了声。
但宛陵霄道:“但你放心,我没黄金台之人那般眼瞎,鲜少错判。”
“是么?你之前不也冤枉我么。”慕槿气呼呼地道。
“冤枉?真的是么?”宛陵霄却说。
他们对视。
行了,好端端的打情骂俏,又被宛陵霄变成了暗里探真相的博弈。慕槿和他对视了瞬,望见对方的眼幽暗,转开了目光。
“当然是。”她噘嘴。
宛陵霄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
却见那迷宫的石墙上倏然出现了一排字。
首排写着一字。
“溯。”
宛陵霄道:“总算出现了。”
慕槿偏头,似乎还不大高兴,冷冷道:“什么出现了?”
“谜团。 ”
作者有话说:
以前怀疑槿槿的宛宛:绑着她恐吓丢死门
现在怀疑槿槿的宛宛:虽然怀疑,但抱着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