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璀璨, 累累如石。

宛陵霄再次进入天道系统时，进入了一个幽暗昏惑的天地，随即看见了119。

只有她接触他。

但脚底星星点点, 他便知道还有监视。在知道他身份后, 系统似乎不放心他，便已断了部分权限。

此时，对于主系统的要求, 宛陵霄没有立刻答应。

他从不会在不明状况的情况下就妄下决断。

“结果……出来了。”119费力地道。

她如今想着宛陵霄和褚菁遥两个名字还有点麻。

宛陵霄知道是重筛的结果，问：“怎么？”

“是……”119道, “排名基本定下了。按照主系统的指标排布天道之核和选人。但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 所以……有些事急需处理。”

119想到刚刚的排名就感到不可思议……

怎么会，怎么就会那样呢？

但奈何无法篡改。

她只能硬着头皮制定计划。

宛陵霄观察119，知道事情不简单, 无声地等待她的下文。

119似乎有些犹疑, 她身旁两个辅助光灵催促后, 她才把结果送到了宛陵霄的识海里。

……出乎宛陵霄的意料, 也在宛陵霄的意料中，事情果然和褚菁遥有关。

——这是一份长排名。

上面第一名竟然是褚菁遥。

之后，全都是非邪振聋发聩的名字。第二名为繁阳，后面陆陆续续还有许多姓名，包括第九的宛陵霄, 第十的西岭邪王。孟俦也在其中, 但排在了三十多位后。

除了一个人, 宛陵霄没见过。排在第七的“奚沉之”, 而且旁边有一天蓝色的记号。

宛陵霄却没急着表态和发问, 他认认真真地看了遍, 确认整体细节和逻辑。

119在一旁忐忑地道：“这是根据主系统设定的指标定下的, 参考了人物过往从善的经历、对世界的影响、对反派潜在的威慑度等。但最重要的指标，是……功德。即对世界做过的善事影响。”

“……”宛陵霄听在这里，几乎也懂了。

他扫了几眼，沉默半晌，道：“……既然褚菁遥是第一，那你们重筛，实际上是论迹不论心？”

“是。”119道，“我还去复核过，但按指标，就是这样。 ”

之后，她便把她筛选过程的经历也告诉了宛陵霄。

……

其实在过去，系统也是通过这种方式对天道之核进行重筛的。可能因为样本不多，从没出过问题。

毕竟，论迹不论心……多少是可靠的。

——人之行迹通常可瞒一时，但不可瞒一生。

时间长了，总会展露人心。

然而，119和救世部诸人没想到，会在“非邪”遇到继宛陵霄后的第二个怪胎——褚菁遥。

先不说褚菁遥费尽心力潜入系统、战战兢兢攻略了天道之子、夺天道之核的奇事了。

就说她此次重筛，功德竟然远甩其他人一长截。

119当时以为褚菁遥找了调资部的人帮助作弊，但重看一番时，彻底傻眼了。

因为褚菁遥虽然在她心中很坏，但……她过去一生百分之九十五的事迹，竟都和为善相关，全不作伪。

比如：

褚菁遥上位后，的确天天讨好卖乖，在一众强臣中不温不火。

但她喜好仁政，手下掌控之地，□□渐去，取而代之，是真正利民利天下的田政、教政推广。这令她广受黄金台民众爱戴，远超前任褚竞翡。

又比如：

褚菁遥虽然要杀人，但她不喜欢杀人。就算真的动手，她杀的也基本没几个好人，如过去被她屠杀的霍家、谷家都未为见利忘义之小人。所以这不扣功德。

而褚菁遥同样稳定叛乱之地有功，推广文化至蛮荒……

她也反对战争，体恤下属和亲人。

总而言之，就是褚菁遥在这些事迹里无论怎么看，都是个——为民着想，处事正义的大善人。

119忍不住反驳：“但她当时欺骗我，欺骗系统，害过宛陵霄和褚竞翡怎么算？大家都亲眼所见啊！还有那么多血莲案，这不算在里面吗？？”

一位专员道：“除了亦正亦邪的宛陵霄，她杀和害的，基本都属于反派。所以主系统把这些列入了‘除害’的功德。”

“……”

的确，褚竞翡是大反派。焚书坑儒，滥杀无辜。褚菁遥设计打败她，竟被算成了她的一大桩功德。

“那宛陵霄呢？”

“宛陵霄过去的确是天道之核。但是，请注意，他是黑化的天道之核，并在其他时间线多次导致世界崩塌和干涉者死亡。这一切导致他的基础分得到了大量扣除。我可以说，如果不是他已重炼通透的道心，如今又有伐恶脉、振西岭的功绩，排不到前十。”

对方也解释了褚菁遥的确有杀过一些普通人的劣迹，但似乎都和除恶排在一起的，比起她过去的浩瀚善行，这不过沧海一粟。

总之，结论是这样的——

褚菁遥，这位举世传诵、由系统认证的“大善人”，在潜入系统、废掉天道之核后，成功地成为了天道之核首位候选人。

……

“这个消息，我们救世部封锁了。不可让褚菁遥知道。”119道。

宛陵霄盯着结果，也在思索系统所言的缜密性。

但似乎的确没问题。

从各种指标看，褚菁遥竟然是第一。

他在这个过程中甚至回忆起了九号。但转念一想，九号也有恶人行径——为了灵契滥杀无辜。褚菁遥那时杀他，是以不影响功德。

他沉默了瞬，问：“后面的人，上不去么？”

系统瞬间明白了宛陵霄的意思，他们也早想到了这点。

119叹气：“后面之人是可以上去。但是……得在重筛期结束前，杀了前面的人。依次后推。但我必须说，经过推演，经过对时间限制的考量……褚菁遥，似乎是目前最适合非邪的选择。”

宛陵霄骤然沉默，他的脸色阴沉了许多。

他朝后看去，第二位和第三位是繁阳和繁阳。

119：“繁阳，第二位，但我们并不想她上去。她的性格和政治作风你知道……过于偏激。”

“她拥有高功德，不过是因为成功重创神教内的门阀统治，让寒门可以修道，暗害暴戾的前人皇，这对世界社会的进程造成了非常积极的影响。但她尊繁阳，憎繁阴，若她真的获得天道青睐……你应该知道，繁阴势力将面临灭顶之灾。”

宛陵霄抿唇。

的确如此。

繁阳和繁阴恩怨已久，繁阳喜杀伐，手法残忍，若真夺天道之核，必定繁阴面临灭顶之灾。

“但看看褚菁遥过的去功绩……她为了维持善名，在俘获繁阴之后，都教化为主。”119难为情地说，“在你们世界算很仁慈了。唉。”

“……”宛陵霄不置可否，只冷声问，“那后面的人呢？”

“至于后面的人，繁阴、邪王等人……也和繁阳面临一样的问题。一旦上位将面临后界受苦。”119焦虑地道，“但这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重筛期只有一百日。先不说一百日能不能杀死这么多位高手，就算真的杀了，那非邪一定局势动荡，人皇起，将有大灾。”

“……”宛陵霄薄唇紧抿，眼射寒星。

的确如此。而且繁阴、邪王，也都是他的师父。

他看向119，对方告诉了他结论：

“经过各方面的考量……”119道，“系统决定暂定褚菁遥为天道之核。”

宛陵霄沉默一瞬，道：“所以，你们让我来，就是告诉我这个？”

119：“……不，不是。是褚菁遥……目前成为天道之核，面临一些问题。我们想让你，出面干涉。”

“……”宛陵霄瞬间愣住。虽然他早对此有所猜测，但听到准话时还是心中错愕。

他紧绷着脸，冷冷地盯着119。

“我？”他声音冷如冰石，“我没听错吧？”

“……没有。”

“她到底有什么问题？”宛陵霄问。

119瞬间难以启齿，在分析褚菁遥时，她算是遇到了生平未见的状况。

而褚菁遥和宛陵霄矛盾大成这样，她也觉得把宛陵霄拉进来过于勉强。

但目前，宛陵霄是“非邪”除褚菁遥外唯一和系统和连上之人。系统也无余力再送入外来干涉者了。

她顿了顿，低声道：“你既然早进来了，应该知道，我们攻略人，看人一个很重要的指标……是善念值。”

宛陵霄眉头皱起：“褚菁遥的善念值怎么了？”

“她的善念值不达标。”119道，“虽然，她做尽善事……”

“但她善念值为零。”

……

这便是119这几日经历的另一桩闻所未闻的事了。

褚菁遥，系统为其描绘的画像为——盛世善人、施仁政之仁人。

哪怕其他的世界线推演数次，无论未来还是过去，也都是如此。

在原世界线，哪怕她属于反派势力，她也大义灭亲，可谓义不容辞。

但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从道德事迹来看一定是好人的人，竟然善念值为零。

“闻所未闻啊。”一位专员都长大了嘴，“我走过数百个世界，都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是啊，哪怕有点良心的反派都是有5%的善念值的吧。她怎么是零啊？”

“她是完全没有心吗？”

……

“你当初哪怕黑化，会导致世界崩塌，但初始善念值都有10%——就是‘慕槿’攻略你时的初始善念值。”

宛陵霄眯眼听着。

119正小心翼翼地解释着善念值为零的概念。

“但她为零，这简直太罕见了。过去只在全然无心、视苍生为鱼肉的大反派身上见过。”

“为零说明，此人内心全然不认同善恶观念。没有是非，没有道德。”

“我还真没见过，一直做善事的人身上出现这种状况。”

宛陵霄沉眸。

这才对上了。

他心中的褚菁遥，便是唯利是图、为达目的不罢休、对一般人毫无同理心之人。

119：“我们初步分析，她那些善行……可以被看作一种模仿行为。她认为这种行为模式对她最有利，所以她从小便如此秉持。并且由于高双商，她拥有天才的控制和表演能力，所以一直都围绕这种模式办事，不曾偏离。”

“但是，哪怕她这种模式在各种时间线推演中都如此的稳定，似乎不曾变化过。但我们无法在她善念值为零的情况下，让她成为真正的天道之核。”

“为了稳定，重筛的天道之核的善念值必须达到85%以上。”

“所以，需要人，来干涉她。”

“……”

宛陵霄听到此处，已经彻底懂了：“所以，你们想让我作为干涉者，去帮褚菁遥提升善念值？”

“……是。”119说得心里打鼓，又道，“拜托。我们也不会白让你做这件事的。会有好处……如，从其他时空带来的繁阴的补全天神书。你当听说过，此书与繁阴命脉相连，可让你无论事态怎么变迁，都能护住繁阴命脉。”

宛陵霄眯眼，目光却冷了几分。这天神书的确有用。可谓是世间人人想有。有其，可补全击壤基法。

“但你们如此，是否算是小利换大谋？”宛陵霄却冷声道，“我知这和天道之核的分量分别几何。”

“不，那是全族命运啊。”119，“而且，这只是方案之一，还有其他的。你有其他的条件，也可以提。我们也会让你成功后一定拥有其他副核的能力，但因为你是本界人，如何实现，还需要讨论。”

“……”宛陵霄沉默许久。

手指轻敲桌面。

扣。扣。

119也紧张起来，却期待地等待宛陵霄的反应。

半晌后，宛陵霄开口，慢而平静：“我想，我需要再向你们重述一番，她对我做过什么。”

“……”听到此话，119心中咯噔一声，正想说什么，宛陵霄抬眸，一双眼如含冰刃。

“她骗过我两次。都为她虚情假意，骗我真情，践踏脚底。”

“……”

“她也杀过我两次，一次为我人生最困顿之时，一次为我以命换命救她之时。”

“……是。”

“所以，我问你，你遇见这般对你之人，你是否能以德报怨，潜心去劝她向善？”

“…………”119沉默。

“我的答案是不。”

宛陵霄干净利落地道，“我现下一眼都不想看褚菁遥，一步也不想靠近褚菁遥。”

“你们把她当作天道之核，我也不赞同。望你们再想想。”

“至于干涉一事，请不要再来找我。”

宛陵霄念出一道诀，他消失在了系统中。

作者有话说：

1.12日修改：修改了一位角色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