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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8章 声江就声江之

被我渣过的前任们无处不在 黑夜长明 4077 2024-07-27 07:59:34

不久前, 在萧意和沈暮洵的车子对撞之前,萧意刚参加完生父的葬礼。

那天下着连绵的小雨,冰冷的雨丝浸透纤维让衣服变得潮湿。那样的潮湿几乎浸入骨髓里扎根。

萧意记得母亲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雨天。

他的一生仿佛都在雨中绵延。细密的, 阴湿的, 打着伞都无从躲避的雨, 被钦定出现在他人生中几乎所有重要时刻,如影随形。

连他第一次握到股份与权力, 站在落地窗前俯瞰鳞次栉比的大楼的时候都是这样。

那本该是象征成功的一刻。他本应该看到阳光、辽远的天际, 飞翔的鸟, 但什么都没有。雨幕把城市的灯光浇熄,空气潮湿而冰冷,整个世界都拒绝他的接近。

雨是漆黑的。

以萧家的名望与地位,前来吊唁的人如同黑色的海浪,萧意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他撑着伞,雨珠从伞沿滑落。熨帖合衬的西装大衣上别着一朵白花,俊美面孔显出一些静穆。

他的大哥站在他的身边, 游荡在他们身边的冷风让他们之间出现一道清晰至极的分割线。

萧启忽然出声, “是你动的手脚。”

风声,雨声。落在伞面的雨点, 落在墓碑上的雨点,混杂出不同的轻响。

世界上的雨是独一份的吵闹,人是另外一份。一切都被分割得很安静,走入雨中,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孤独的。

萧意撑着伞, 胸前的绢花随着风摆动,眼眸静静望着那一块墓碑。脚底水面的影子不断被雨点踩碎, 又重新以扭曲的样子凝聚。他眼角的泪痣被雨洇湿,有些要化开的湿润感。

“他已经好转了,甚至马上可以开口说话。在这种关头,他死了。”

萧启质问他,“你在害怕吗?你在怕他告诉所有人那个人前光鲜的戏子是个多恶毒的男人,你怕他说出转赠股份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虚伪的谎言,一场算计来的阴谋,是吗?”

萧启显而易见的气愤,他的拳头攥紧。

当然,他因为父亲的死而气愤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亲情这种东西,在利益之下实在显得浅薄。

萧意衣角被风吹进雨中翩飞着。他目视前方,睫毛长而直,面孔被阴翳笼罩,微笑浅淡,目光中带着一些迷茫的忧伤。

“如果在父亲墓前指责我会让大哥开心一点,那么请便。”

他声音低沉温和,带着遗憾的轻叹。

“这实在是太突然了,谁都没有想到,我也不例外。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要承载他的意志,好好活下去,你说是么?”

萧意长了一张好脸,五官标致英俊,黑眸狭长,温柔点到即止,所以会令人感到多情。

他体内明明流淌着脏污的血液低劣的基因,却端着温和的君子之风。这样的割裂让萧启感受到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几欲作呕。

同父异母的兄弟看了他两秒,然后从牙齿间挤出两个字。

“——疯子。”

沈暮洵注视着萧意,“你真是个疯子。”

额角的血缓慢流淌到眼角,冰冷的液体浸入眼球,视野一片模糊的昏红。

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理性思维去想萧意。

一个没有理智、廉耻、自尊与底线的人,一切都可以是他获得目标的筹码,哪怕是他自己。

“除了模仿别人、抢别人的宝贝你还能做什么?同样的把戏耍第二次就不会生效了,萧意。”沈暮洵笑出声。

泪痣在眼角像是浓重的墨点,带着伤和血的一张脸在昏暗下呈现一种极端的憎恶。

“会不会生效,不是由你说了算的。”萧意轻声说,“沈先生,你的自大也没有半点长进。”

“你的脾气倒是退化了。”

沈暮洵蹲下身捡起自己的帽子和墨镜。从萧意身边路过的时候,他感觉到无比的厌烦。

“怎么不和当年一样泼我脏水毁我事业,怎么不找黑衣保镖来打死我,还要劳烦萧总裁亲自打人?别这样,显得你很气急败坏,好像一刻都忍不了。”

模仿他又有什么用。

和当初的情况已经不同,已经完全大变样了。

当初的江声是因为和沈暮洵置气,才和萧意有了超出界限的联系。而现在不会了。

沈暮洵甚至有些扭曲地滋生出一些罪恶的想法,那些绝对不该出现在他思维里的想法——如果萧意真的能成功,是不是说明其实他和江声仍然有那么一丝可能性。

他眼角泪痣反射性地痉挛了一下,槽牙紧咬,忽然感受到一种巨大的无力和厌憎感。针对萧意的恶意,原来也是剜着他心脏的利刃。

沈暮洵,别再囿于妄想了。

他想。

阴暗泛红的视野中,萧意捻灭了烟头。那张俊美且柔和的脸总是带着清雅,他从胸前抽出方巾,把手指擦拭干净,再把烟头包裹起来。

动作慢条斯理,透着良好的教养、风度以及优雅,全然看不出方才按着沈暮洵的头往车上撞的时候有多狠毒。

“一时失态,还望海涵。”他轻描淡写地露出愧疚的表情,“沈先生的医药费我会全额负担。”

沈暮洵轻嗤一声,视线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一拳砸向他的面门。

萧意微微偏头,让他的拳头落到一旁的承重柱上。

“真装啊。”沈暮洵,“没有人爱你是正常的。”

萧意嘴角的弧度扬起,轻笑起来,“爱与不爱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我和沈先生不一样,爱情在我这里并不占据一个很大的位置。”

沈暮洵没有反驳这种一听就假得要死的话。他如果真的不在意,就不会在知道江声在沈暮洵这里过了一晚,就这么匆忙地赶过来了。

沈暮洵收回手,眼神带着嘲讽的刻薄上下打量,眯起来。

“反省反省你自己吧。”

“是不是因为你灵魂肮脏心脏空荡,天赋和技能乏善可陈,全身上下根本没有半点能吸引江声的地方,所以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汲取旁人的优点去填补空虚的自己?”

越往下说下去,沈暮洵越是看到萧意紧绷的侧脸微动,这似乎是面具的裂痕,让他感受到一种快意。

萧意凭什么能跟他比。

他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沈暮洵觉得自己真没必要和一个疯子在这里浪费时间。快意之后又烦躁得要死,似乎觉得自己在江声面前也是那样的平庸、不存在吸引他的地方。

他压低帽檐离开,走之前还不忘记笑一声。

“虚伪的百无一用的人,既不敢用真面目出现在他面前,又可笑地在期待江声剖开你的外表,看到你肮脏紊乱的心还要说喜欢吗?在异想天开些什么。”

不敢真诚对人,又渴望被爱是不可能的。

留在原地的萧意注视他的背影。

后背是脆弱的地方,狩猎本能会让人想攻击。

萧意在之前也总是无意识望着自己父亲的背影……因为他要去想,做什么才能天衣无缝,悄无声息地让他让权。

后来父亲残疾了。

现在他也望着沈暮洵的背影,因为他在想,要做什么能让他滚远点,并且不被江声发现。

萧意垂了下眼睫,拿起车内的烟盒,抽出一根细长的烟点燃。

烟雾在潮湿的空气中蔓延。

沈暮洵的伤江声会知道。

但没关系,因为他们是互殴。沈暮洵踹的那一脚也不轻,直到现在他腰腹都在发疼。

他会努力的表达,换取江声看到他的难过。

既然是仿制品,那么他想要瓜分正品的待遇,也不算过分。

萧意静默地垂了下睫毛,弹了弹烟灰,忽然有些茫然地发笑。

他演过很多片子,也阅片无数。爱情片在电影史上,从来都是一个庞大的项目。有青涩的恋爱,痛苦的交织,疯狂的推拽,无论是哪一种,在影片中终究要为了输出价值观而特意强化那种主题——真心。

如果爱意要靠算计与经营才能得到,那也许不该被称之为爱,而是战利品,是给胜利者的嘉奖。

可萧意有时候想要的,并不是赢。

但是他也不明白自己的真心在哪里,他习惯了这样生活。

他靠着车门,目光和煦地望着在冷空气中飘散的烟雾,思绪也如烟雾一样被拖拽,蜿蜒,然后无声息地消散。

他的人生是连绵不绝的雨,潮湿、阴密,冲刷空气与地面的泥土,下水道是他的归处。

他从出生开始就不配见光,他骨子里留的是肮脏的血,他注定如过街老鼠般惹人憎恶。

所以上天惩罚他不被灿烂的阳光照耀,他也许不配拥有似锦的前程。

像过去那样,雨水和他的血液混合,雨声与他的呜咽驳杂,等天晴后,一切都无法窥见。

*

就好像死了一样,同时又活着。

江声时常觉得这样的生活不算亏,毕竟怎么不算一举两得。

严落白在做工作总结和近期舆论导向的汇报。他冷峻的面孔看起来很具备精英气质,镜片反着亮光,薄唇张合时似乎有常人看不见的音波把江声击溃!

他倒在沙发上,两眼空空被动地听着。

他承认:好啦,这就是我。

上学的时候听不得老师讲课,工作的时候听不得经纪人说话,看电视剧听不得唐僧念经,听歌拒绝快嘴rapper,等入土了也会听不得悼词。

严落白对于江声在想什么一无所知。

“……继你和楚熄被拍到后,和沈暮洵也被拍了。但沈暮洵工作室和我们合力拦截了通稿,否则现在热搜满天飞的就不该是顾家的豪门秘辛,而是#惊!江声身为时间管理大师的一天#了。”

听严落白用带着淡淡讽意的冷硬声音,说这些离奇热搜词条真的很奇怪,江声忍不住笑了声。

“笑什么。你笑了,你看我笑了吗?”严落白抬起头,一双狭长的眸子似乎带着冷灰,冰刀子似的目光尖锥般扎在他身上。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你怎么玩我不管,收敛一点就好,报备,要提前报备。每次都把我打得猝不及防很好玩吗?我提心吊胆给你收拾烂摊子好玩吗?我是你的经纪人,不是你的僚机、搭档、汪汪队。”

江声理亏:“下次再也不了。”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严落白就绷着唇揉着额角气笑了,“上次你也说下次再也不了,你说再有下次,你要把名字倒过来写。记得吗,声江。”

“……”

什么,竟然有这回事。

江声眼睛瞪大了一秒,看到严落白笃定中带着嘲讽,嘲讽中带着愤怒,愤怒中带着一点什么……他还没想好该怎么用词,就看严落白眯起眼,用很淡但很犀利,无法被忽视的诘问眼神盯着他。

江声萎靡下来抱着头。

“那种氛围,我也拒绝不了啊。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定力一向不好!很容易色欲熏心的。”

严落白看着他,镜片后的目光在他脖颈的痕迹上淡淡扫过,一触即离,又说,“所以拒绝得了楚熄,拒绝不了沈暮洵。”

江声:“话不能这么说。”

“那要怎么说。”严落白抱起胳膊,好整以暇地等待他的诡辩。

“沈暮洵说是最后一次,”江声说,“最后一次,然后就断舍离了,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他也有好好地和那个小屋告别,和过去的记忆说再见。

严落白得出结论,“所以楚熄不会是最后一次,是吗?”

江声眨眨眼,“这个,这个。”

严落白低下头,笔头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响声。

男人的声音冷静,“何况,这所谓的最后一次,可信程度不亚于你说你‘不会再有下次了’。”

江声又眨眨眼,“那个……那个……”

最后是严落白终止了这个让江声支支吾吾的话题。

艺人的情感生活怎么样,说到底和严落白没有任何关系。

他关心这个,也只不过是因为担心江声给他制造平白无故的工作量而已。

严落白抿了下唇,“……总之,目前一切势头正好,可以考虑长远的发展。虽然我知道你没有往娱乐圈发展的意向,但还是给你做了几份职业规划。”

严落白站起身,把几沓厚厚的文件压在了江声的胸口。

江声蜷缩起来:“咳咳!”

严落白:“看看吧,万一有你中意的。”

“你昨天熬夜到凌晨四点,不会就是在做这个吧。”江声抱着文件坐起来。

他单薄的睡衣垮塌,下面全都是遮盖不住的痕迹。他并不避讳在严落白面前露出这些,严落白的手却抓紧了笔,自己避开视线。

严落白出品的职业规划,非常详实,可行度也很高。

江声翻了两页,有些感慨,“你还是早点休息,你要是猝死了我怎么办。”

“你怎么办?”

严落白眉尾挑起,轻笑一声。

他去饮水机接了杯水,放在江声的手边,口吻冷淡,“你当然是马不停蹄地无缝衔接,还能怎么办。”

江声乌黑的眸子抬起来看他,带着指责似的:“我不是这种人!”

严落白的目光和他交接一瞬,眼眸阖了阖,不可置否地扬了下眉毛。

“嗯?”江声忽然想起一件事,“等等,你之前说,我的债款已经被萧意还掉了是吗?”

严落白:“是。”

江声再问:“我一开始去《突然的恋爱》是因为什么?”

“……没钱。”

江声又问:“那我现在有了吗?”

“有了,大概。”

江声拍案而起,“这不就是意味着,我可以不用去了!”

这种感觉,不就像是苦着脸准备去上学,但发现学校停课了;苦着脸准备去上班,但发现自己中奖了;苦着脸去大街上讨饭,结果发现世界爆炸了一样快乐吗!

“签了合同的,违约赔三倍片酬。”严落白打破他的幻想,“之前是小糊综的时候是无所谓,但现在按热度分成你的片酬很可观。相应,违约金也很可观。”

“……”

江声收拾收拾,眼含热泪地坐下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学校虽然已经停课,但又该死地复课了。虽然中了奖,但彩票是别人的。地球没有爆炸,炸的是他。

呜呜。

怎么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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