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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成为暴君的战利品后 无边客 2817 2024-09-03 10:37:43

五月中旬, 唐青一直在忙。

自朝廷发出边关贸易公示,冀州几城设立的边贸地址准备相继开启。

他先后分别与这些地方的负责官员见了一面,相商议会, 而后又到实地率先查探一番, 几地兜兜绕绕地辗转, 转眼就过去了半个月。

这日启程返回平城, 唐青靠在车内抵不住疲倦睡了。

日近傍晚, 霞光万道。

落日照着平城的街集, 往来的行人笼罩在苍廖的夕阳里, 烟火尘埃中,多了几分如梦似幻的朦胧。

唐青听着熙熙攘攘的动静,脑子些许清醒, 眼睛却仍昏沉沉地阖着。

直到马车平稳停下,依稀传来韩擒与人交谈的声音,不久,车帘掀开, 他睡沉的身子蓦然一空, 让韩擒抱出马车。

只这动静, 他顷刻间睁开双眼,手腕微微推了推对方。

“韩擒,放我下来。”

韩擒这次没有放开:“先生继续靠着,你累了。”

不等唐青反应,韩擒带他回到院落,把他放回寝屋的睡榻里。

管事很快赶来院中,韩擒站在门边, 回头朝床榻方向瞧了眼,低声吩咐:“大人舟车劳顿, 膳食安排人送到房内就行。”

管事连连点头,准备去庖房安排。

刚走到门外,管事忽然开口:“王爷还在军营,晚些时候便回府上。”

韩擒面庞紧绷,半眯双目,管事二话不说很快走了。

萧亭光明正大地托管事给唐青留话,即使韩擒在意,眼看着二人似乎越走越亲近,心下苦闷,却无法更改什么。

庖房很快送来温补滋养的膳食,韩擒将碗筷备在小厅里,唐青稍作休整,净手之后,二人一同坐下。

五月中旬的平城逐渐热了起来,晚风都带着暖和。

离府半月,院中的植物枝群渐茂,更添几分盎然明绿。

唐青六七分饱后放下碗筷,用湿布稍微擦拭,对韩擒说道:“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此行来到冀州,韩擒随他跟进边贸一事,还要着手处理皇上安排的任务。

在其他城邑停留的这些天,他偶尔从夜里醒来,时常能看见邻屋映出对方书写密报的身影。

韩擒道:“先生与我何须见外。”

他很庆幸能陪唐青一起度过这段日子,相伴相处的点点滴滴,俱成为叫他珍惜留恋的回忆。

韩擒沉沦在这份苦涩与甜蜜之中,虽然已经分开,再无挽回的可能,可他依然无法遏制地生出诡异又扭曲的快感。

能与唐青朝夕相处,叫他满足的同时,滋生出疼痛,不想脱离,而是甘之如饴的承受着。

沉默的用了会儿晚膳,窗外天色晦暗,仆人把回廊和院中的灯笼点亮,随后又往屋内送来几盏灯。

眼看时辰不早,唐青还待洗漱,韩擒不便再多逗留。他低声交代几句,适才离开院子。

就在韩擒走后,门前落下一名暗卫。

闻声,唐青重新打开房门,暗卫不是跟在他身边的,而是从邺都皇宫里过来的。

暗卫朝他行礼:“见过唐大人。”

说着,从袖中小心取出一封密信:“皇上特意吩咐属下,这封信要亲自交到大人手里。”

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盒子:“此为宫内上个月进贡的滋补珍材,也是皇上命属下交给大人的。”

唐青一手拿信,一手接过锦盒。

他走回书案坐好,将信纸从信封中取出展开,借着火光静静看完。

回复皇命即是紧急要务,唐青没有片刻耽搁,当场准备笔墨纸砚,正待落笔,暗卫忽然开口。

“大人,皇上亲口交代,大人回信时,请务必多写些。”

唐青微微一笑,颔首道:“好。”

暗卫垂着双眼,惯来冷硬的面孔闪过些许不自在:“皇上还吩咐,不光要写公事,大人的……私事也要尽量多写点。”

唐青:“私事?”

暗卫目光闪烁,支吾其词:“譬如……大人近日心情如何,胃口可好,有没有想吃的菜色……”

唐青:“……”

满腹无奈中,夹着几丝陌生异样的情绪,他笑着摇了摇头。

暗卫抱拳,恭敬地行了个大礼:“还请大人体谅,若少了信中内容,属下便得落个办事不利的罪名。”

唐青叹道:“我明白怎么写。”

暗卫拱手:“多谢大人。”

唐青在腹中措辞几番,适才落笔。

先事无巨细地呈报这半个多月来开启边贸的进展状况,随后再附上另一张空白的宣纸,依照对方的要求,添点“私事”。

萧隽若想清楚掌握他的具体行踪,只要吩咐暗卫紧密跟随,即可汇报,在对方面前,他完全毫无隐私可言。

但萧隽却要他在信上书写,足见把他之前的话听进心里,给他保留了几分隐私。

对此,唐青带着微妙的复杂心情,闲话叙了一张信纸,将写好的几张密信纳入信封,双手递给暗卫。

暗卫受宠若惊:“谢过大人。”

觉得不够,兀自又抱了个拳,素日矫健利落的人,在唐青面前略显笨拙。

唐青浅浅抿唇,道:“从邺都到平城,此途辛苦你了。”

他从书案起身,走到院中,唤来附近的仆人。

“庖房可还备有温热的膳食,劳烦给给这位小兄弟送点吃的过来。”

值夜的仆人立刻赶去庖房,暗卫将密信妥当收好后,差点又抱了个拳。

将这名专程赶来送信的暗卫安置好,唐青洗漱不久便休息了。

房中熄了灯,院子里的灯笼亮着光,隐约透入些许朦胧的光线。

从邺都出来已过了一个半月,许是受到方才那方来信的的影响,昏睡之际,突然想起几件关于邺都的旧事回忆。

临至五月下旬,邺都就要入夏了。

兰香应该把府邸打理得十分妥当吧,这个季节,院子里的花应当开了不少,不会再如刚进府那时候,到处都光秃秃的。

开春后随着各项新政的下发,尚书台的同僚必定忙得抽不开身,不知到几时才能再到瑞福楼小聚一次。

还有他启程前嘱托给萧隽的事,对方可有在大邺境内推广种植土豆,海上贸易之路是否有了进展?

涌入脑海的杂事搅得他混沌不堪,一觉竟睡到了翌日巳时一刻。

**

日上三竿,候在屋外的仆人听到动静,得唐青允许,便端着盥洗的用具轻轻进门。

适才洗漱干净,门外传来萧亭的声音。

“昨夜休息的可还好?”

唐青浅笑着回眸:“王爷。”

尚有些不自在地继续开口:“睡的太沉,今日起晚了,外面的人怎么也不叫一声?”

萧亭道:“莫怪他们,是本王交代的,希望你多睡一会儿。”

说罢,抬起手掌微微一拍,管事亲自送了早膳到小厅。

萧亭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先吃点东西,短短几日,有些清减了。”

唐青下意识摸了摸脸:“王爷言重。”

萧亭淡笑不语,陪他小坐片刻。

待用完早膳,暗卫前来传话,说是韩擒有事外出,让他安心留在府中休养。

萧亭与他先后走出屋子,在院里晒晒太阳,吹了会儿温暖的风,叙几句闲话。

萧亭道:“左右无事,不如今日去看望义母,意下如何?”

唐青住在王府也有半个多月了,答应对方的事还未兑现,心生愧疚。

他欣然应允:“好。”

又问:“可要带些东西过去?”

萧亭:“你人过去就好。”

*

约莫一刻,唐青随萧亭来到一座清幽安静的院落。

日光晒得石板温暖干燥,周围的植物被打理得很是漂亮。

树荫下,两名婢女正在陪着一位妇人侍弄花草,萧亭唤了声“干娘”,妇人回头,看清她的面容后,唐青怔在原地。

妇人朝他扑来,嘴里焦急地喊着“小离”,那瘦弱娇小的身躯,竟险些将唐青撞倒。

良久,在萧亭担忧的目光下,他眼眸眨了眨,缓缓回神。

妇人盯着他,唐青嘴角牵出一抹笑:“见过老夫人。”

一只手臂落在腰后,萧亭对婢女交代几声,半搀半抱地把他带到旁厅坐好。

萧亭问:“可是身子不适?还是……”

唐青摇头,:“无碍。”

他话刚落,置在膝盖前的手却让萧亭握紧,放在掌心搓了搓。

“唐青,你的指尖很凉。”

唐青有些迷茫:“我……”

他不知该说什么。

命运竟然如此巧合,萧亭的干娘,和他的母亲在外貌上竟有几分相似。

唐青的父母属于生意联姻,没有半分感情。生下他以后,二人关系越加疏离,好像把结婚生子这份任务完以后就解脱了,把他遗忘了。

他从有记忆起,父母便常年在外忙着各自的事业,偶尔回来见他,也只待了一两天就匆忙离开,连同他被照看的保姆虐/待也是很久之后才发现的。

环境造就了唐青自小就孤僻的性子,长大后随着性向的无意暴露,使得那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家矛盾剧烈升级。

多年对他不闻不问的父母突然对他强制看管,无休无止争吵和谩骂彻底让这个家碎成齑粉,二人离婚后,被彻底放弃治疗的唐青这才得以解脱。

青春成长期,他不停地接受心理治疗,当他与过往的一切和解,终于让内心重新获取到生活的温暖和柔软时,猝不及防的,竟如一缕幽魂,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

他就像水里的浮萍,风里的尘絮,水流到哪里,风吹到哪里,他就在哪里。

面对萧亭关切的目光,最终只化为他嘴边的一句叹息。

“我没事。”

殊不知,已经很久没有落泪的眼眸此刻溢出晶莹的湿润,颤动的睫毛像雨水打湿的蝴蝶。

眉心一暖,他怔怔睁着眼眸,萧亭捧起他的脸,吻从眉间转落在眼睫,吮去朦胧的细泪。

唐青闭眼,内心有根弦松动下来,就这么放任自己靠在对方肩膀上。

他轻轻叹道:“只此一刻,让我缓一缓,过会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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