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还没亮,唐青觉察身边的动静,随着意识懵懵从榻里坐起。
手一伸, 轻轻勾住了就要离榻的萧隽。
屏风外落着一盏蓝色罗纱罩子的寝灯, 榻前微透光亮, 萧隽逆着光, 朝他弯下身躯。
唐青眼前一暗, 很快让对方拢入怀里。
带着深沉暖意的麝香气息裹着周身, 他心绪安然, 不禁用脸颊蹭了蹭。
额际传来微湿温暖的触感,萧隽吻着他的眉心:“吵醒你了?”
唐青半阖眼眸,下颌微抬, 搭在萧隽肩膀上,模样有些慵懒。
他道:“梦到你了,一睁眼,正好看到你要离开, 下意识就伸手拉了过去。”
闻言, 萧隽整颗心霎时柔软, 如同浸在一汪春水蜜意里,头一次有了君王不早朝的念想。
他再次低头啄吻唐青的眉心,沿着翘立的鼻尖轻轻一碰。只见怀中美人仰着脸,唇畔虽带了笑,腮边却红如敷粉,风华惊绝中含着几分羞,更叫人心火沸腾。
耳鬓厮磨片刻, 唐青睁着波光潋潋的眸,瞥向窗外天色, 推了推萧隽肩膀,哑声道:“陛下,刚去上朝了。”
唐青还在告病假,这几日须得休养。
萧隽道:“用了早膳再睡会儿,午前孤遣人接你入宫,可愿意?”
唐青欣然应许:“好。”
他望进萧隽的那双淡色眼睛里,忽然主动搂上对方脖子,往薄唇一侧轻轻吻下一记。
唐青哑笑道:“陛下,恕臣不送。”
萧隽亲吻他的颈项:“淘气。”
大掌却沿着柔软的腰肢按揉几下,显然对此十分受用。
如此,目送萧隽离开,唐青又补了会儿回笼觉。
再睁眼,天光明亮,兰香候在外头,听到寝屋内的响动,笑吟吟地敲了敲门,得到唐青应允后,方才与另一名丫鬟带着盥洗用具进屋。
唐青穿戴好衣物,看兰香打发走另外一名丫鬟后,绕进室内,替他整理勾在腰侧的蹀躞和香囊。
兰香问:“先生可要在前厅用早膳?”
唐青:“送到房内吧,盛碗粥就好,午时我到宫里用午膳。”
兰香窃笑,继而开口:“兰香斗胆,敢问先生是与皇上……”
他微微颔首,脸上露了点笑意,叮嘱道:“此事勿要声张。”
兰香连连点头。
在房内的小厅喝了一碗赤豆莲子羹,随后唐青伏在书案前看了会儿书。
日近正午,兰香从前院赶来传话,说是宫里头的李常侍来了。
萧隽派了李显义来接他进宫。
唐青合衣而起,走前忽然瞥见案前长颈天青瓷瓶里的凌霄花,取下一支拿在手上,行至前院与李显义汇合。
李显义笑道:“侍郎,没耽误吧?”
唐青浅笑:“无妨,本就在书房里看些杂书打发时间,陛下今日朝会可好?”
李显义:“未添其他要事,议的都是邯州那些。”
又道:“还有一事,下月初,皇上会主持秋季耕收开坛典礼。”
自休养生息国策实施以来,民间经济稳步回升,国家的经济也随之上升。
农种第三年,除了天灾地区,大邺境内耕收的粮食都比上一年有所增长,边境的粮仓陆续填满。
是以,为了昭显天佑大邺,君王恩威,这三年每逢春秋二季,都会由天子亲自主持耕收大典的开坛仪式。
李显义笑呵呵地道:“今年不止百官,连百姓也有机会瞻仰圣颜。”
唐青和李显义在路上聊了一阵,入宫后,才到颐心殿坐下不久,很快瞧见萧隽穿着玄色金丝龙纹衮衣,散了会议径直来与他见面。
“陛下。”唐青迎到殿门,正欲行礼,萧隽屏退闲杂人等,牵上他的手,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拍,道:“只我们二人,不必见外。”
又问:“可等久了,饿不饿?”
唐青摇头。
金丝楠木桌案上放了几碟蜜枣和茶点,方便他时刻食用。他适才吃了几颗蜜糖藕片,嘴里还是甜的。
案前放着他带来的那支凌霄花,萧隽瞧着,问:“何意?”
唐青:“陛下在宫里送过我此花,礼尚往来。”
萧隽勾了勾嘴角,忽然拿起凌霄花,别在唐青耳畔。
在大邺,俊雅风流些的男子亦会敷粉戴花。在寒冬时节,男子发上别梅枝,到了伏夏,也常常能在王城内看到年轻男女戴着凌霄花。
女子戴花环,男子则在发髻别一截花枝,不若女子娇俏,却另有一番风流雅致。
唐青摸了一下耳后的凌霄花,笑着取下。他想给萧隽别上此花,手还没伸出,腕子就被对方握住了。
萧隽把他的手置在膝头,指腹贴着手背摩挲。
唐青手背发痒,想抽回来,没成功,索性放弃了,问道:“援救邯州灾情的进展可还顺利?”
萧隽:“今年十月,等粮食都收成了,会有更多粮车运往邯州,以保当地百姓度过明年开春,过个饱年。”
说着,他把唐青拉到腿上坐稳,继而圈在身前。
“涿州海贸也十分顺利,自你建议开设海衙司,鼓励海外贸易,短短两个月,已有外域海国的数只商船在大邺海域内停泊,用他们的特产与我们交换茶叶和丝绸,入关者,还需按比例收缴关税。”
随着外域往来经商的船只越多,其海关税费在不久的将来可作为大邺一笔不菲的财政收益。
正如唐青所料,海外国度的经商贸易,远比境内边贸来的繁荣。
货品的种类愈发丰富,引入大邺可进一步优化资源,更能带动沿海岸的当地百姓就业,使得他们多了份谋生的活计。
话音一顿,萧隽拨开唐青背后如云的青丝,薄唇贴在细长洁白的颈根吻了吻。
“青儿,孤想同你好好用道午膳,不谈这些了,可好”
唐青讪讪,侧回身子,应道:“好。”
他过去习惯与萧隽商讨政务以此逃避这人的感情,如今二人关系变化,理应把公私事情分开。
欲起身,圈在腰间的手臂却纹丝不动。
唐青好笑:“陛下,该放手了,你这般我们如何用膳?”
且不说,一会儿宫人传膳时看到影响不好。
萧隽握住唐青稍稍推拒的手,放在嘴边啄吻,
唐青无奈:“陛下。”
萧隽笑道:“这次南下有功,过几日等你回朝,孤好好嘉奖你,可有想要的?”
不等他开口,瞥见殿门外的动静,立刻噤声。
李显义和传送膳食的宫人们入殿,唐青坐在萧隽腿上不敢再挣扎,省得引来耳目。
过了须臾,很显然他多虑了。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根本没有往他们的方向窥看。
唐青摇摇头,被萧隽拢在袖底下牵起的手勾了勾,稍加施力抓了一记。
萧隽淡笑:“不疼,青儿可以多使些劲。”
唐青无法,挤出一句:“……皮糙肉厚。”
*
用过午膳,萧隽还要召见几名官员到轩德殿议会,唐青便不再多留,而是返回府邸,准备睡个午觉。
他刚进门,庭院里正在洒扫的兰香唤住他,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道:“先生,官驿正午时差人送来了两封信,还有几箱子物什。”
唐青一顿,拿到信后查看,如他所想,是韩擒和萧亭的信。
自萧亭回了冀州,韩擒西驻幽州,他们二人会定期差人送信给他,或送些玩意来。
信中内容多为问候关怀,如同远在他乡的知己好友,言辞无任何僭越。
即使这般,唐青仍不知如何回应。
索性前两封信都没有回。
他希望韩擒和萧亭过得好,又不想再打扰他们。
若此番回了信,告诉他们自已与萧隽的关系,理应能绝了他们最后的念想,不再送信来了吧。
想罢,唐青拿着信走回书房,思忖之后,默然提笔。
不久,唐青等待字迹沥干的过程,伏在案前睡着了。
日薄西山,待他再掀动羽睫,嗅到一股温暖深沉的麝香。
萧隽俯身于案前,目光落在两张宣纸上。
正是萧亭和韩擒给他的信。
唐青哑声:“陛下……”
萧隽沉声冷哼:“孤倒不知,他们二人对孤的意中人还念念不忘。”
说是如此,当初唐青有那两段情时,萧隽也没有断过对唐青念想。
唐青扶额,有些头痛。
“陛下,您……”
萧隽低头,手臂圈在交椅一侧,几乎把坐在椅子上的唐青拥在怀里,托起他的后颈,不由分说,先是含着那两片微动的红唇,时重时轻的。
待唐青气息不稳,萌生后退的念头,萧隽松开掌心,看着他酡红的脸庞,手掌一按,才透了口新鲜空气的唐青立刻被萧隽吮着舌尖,抵入甜美潮湿的喉腔里顶了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