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时衡再次深吸一口气。
谢恒也提起精神,聚精会神地等了一会,等来阮时衡一句:“我觉得你也需要深呼吸一下。我一会要说的事情真的很重要!”
谢恒:……
看谢恒似乎有些不耐烦了,阮时衡这才赶紧说道:“其实我爹是你舅舅,你生母是我姑姑!”
阮时衡觉得自己用两种关系来阐述他和谢恒之间的关系,应该非常详尽了,也能最大程度帮助谢恒理解!
谢恒眨眨眼:“你再说一遍?想清楚再说!”
阮时衡心道这件事果然还是对谢恒的冲击性太大了,便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还特别注意降低了语速。
谢恒眯眼,“你跟我谁大?”
阮时衡愣了一下:“我,我大你好几岁。”说完又摸摸自己的脸,“看不出来?我确实面嫩。”
谢恒低低“靠”了一声,有种认亲戚都在年龄上吃了亏的感觉。
阮时衡终于反应过来他们的谈话重点好像偏了,“不是,你就这反应?你到底有没有听明白我在说什么?”
谢恒神态淡然地点点头:“听明白了,简单来说就是咱们是表兄弟。”
“对,你以前知道?”
谢恒:“不知道。”
阮时衡更费解了,“不知道你怎么还能如此淡定?”
谢恒三分高深莫测、七分无奈怅然地叹了口气,之后又很平静地说:“从我知道母亲是被拐卖的之后,我就幻想过也许我有一个很好的外家,如果母亲没被拐卖,那我的出生应该也是在母亲的期望之内,还能有外公外婆甚至舅舅或者姑姑的疼爱。也可能会有关系亲厚的表兄弟姐妹,总之不会像在谢家一样,生母看我不顺眼,日子过得苟延残喘。”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谢恒的语气非常平淡,就如同他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叙述一件发生在他人身上的事。
然而谢恒越是这样云淡风轻地诉说从前种种,阮时衡就越发心疼!他的表弟真是受苦了!
阮时衡到底是阮相的孙子,手上有关系有人脉,真要去调查一些没有被刻意隐瞒过的事情还是很容易的。
这两年他不仅确定了谢恒的身份,连带着萧姨娘,也就是他的姑姑阮展玉在被拐卖之后发生的事情都查得清清楚楚,包括谢恒出生之后姑姑对待表弟的态度和表弟在谢家过得那些凄苦日子,阮时衡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阮时衡还一边看调查结果一边心痛难过,几度落泪!他的表弟真是太可怜了!
姑姑的事情纵然令人难过,但这都是当初拐卖她的人的过失,谢家也不知情,就算有所迁怒可以理解,但这迁怒也该是对着谢家的,怎么能都发泄在表弟身上?从表弟出生起就没尽过一天为人母的责任也就罢了,更过分的是后面姑姑做出的那些事!阮时衡实在不能理解姑姑怎么狠得下心这样对待表弟!
“姑姑、姑姑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阮时衡对姑姑的记忆已经很是淡薄,但至少他模模糊糊还有个印象,那记忆中仅剩下一个轮廓的女子,明亮张扬,爱笑爱闹,喜欢逗弄他,甚至会捉弄威严的父亲。
在查到姑姑对自己唯一儿子的所作所为后,阮时衡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弄错了人,然而几经核对,那就是姑姑没错。
谢恒点头:“我也相信她并非恶人,只是在被拐卖之后发生的一切让她的心性也彻底变了,她憎恨我的存在也可以理解。”
阮时衡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姑姑是无辜的,但谢恒也一样无辜,他们就是一对在错误的时机下诞生的母子。
谢恒又深深叹息一声,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回想从前种种,又好像已经在慢慢放下。
“你这次找我来是有什么打算?”
阮时衡被问得一懵,他原本是想问谢恒有什么打算,现在倒是被对方给抢先问了。
“我就是过来想问问你的打算。这件事我已经告诉父亲,本来父亲是想第一时间来找你,是我拦住了他,跟他说你与他不相熟,还是我先来看看你比较好,免得你心有抵触。”
谢恒心想其实我跟你也不熟。
不过还好可以确定阮时衡不是对他有意思,只是来认亲。
当初知道萧氏是被拐卖的时候,谢恒脑海里就一闪而逝过要不要打听一下萧氏真正家人的念头,他当时倒是没有认亲的打算,就是不想有不确定的因素在身边,为日后埋下隐患。他看萧氏的气度就觉得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却也没想到竟然是丞相府走失的小姐。
那时候就该让那些雀鸟们留意一下京城中哪些大户人家丢了孩子,看看年龄性别有没有对得上的,也许就能早早知道萧氏的身份,让他也有时间提前做好准备,不至于现在这样被动。
谢恒思索片刻,平淡地说:“那就找个时间大家见一见。”
阮时衡微怔:“你……难道不想认回丞相府?”
谢恒一笑:“有的时候虽然现状不一定是好的,但改变现状也不一定就好。现在还不好说,还是等我跟阮大人见过面之后再决定吧。”
阮时衡叹气,“好吧,你何时有时间?”
谢恒:“明日我就要到大理寺任职,刚上任这两天自然会比较忙,这样,等时间方便的时候我会找人去给你送消息,你再跟阮大人商量是否方便。”
“也好,就看你的时间。”
谢恒点头,“那就这么定了,没别的事的话小阮大人就先请回吧,我还有事要去办。”
阮时衡抿唇,“什么小阮大人,我是你表哥!”
谢恒:“这还没认亲呢,急什么?”
阮时衡无奈,他早就该知道想要听到这声“表哥”不会那么容易!
看阮时衡走了,谢恒才继续前往将军府。
见到宣景正在练字,谢恒就坐在宣景边上,摆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连连叹了好几口气。
宣景看了谢恒一眼,没说话。
谢恒又重重叹息一声,宣景还是没说话。
谢恒忍不住了,“将军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在叹什么气?”
宣景笑道:“这不是在等你说?”
谢恒:……
将军好狡猾!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活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也算是官宦重臣之后!真正的重臣!”
宣景放下笔:“怎么回事?”
谢恒就把阮时衡去找他并且说出他身份的事告诉宣景。
这事他压根就没打算瞒着宣景,甚至知道的第一时间就是想着要是将军知道会有何反应,貌似将军跟阮丞相的关系不怎么样。
宣景皱眉,他还真没留意这两年内阮时衡有在调查谢恒生母的事。虽然他也没比阮时衡年长多少,但在他的眼中,一向将大多数同辈人看成小辈,毕竟与他同龄的人中根本就没有实力和权利上与他真正相当的,他的对手也从来都不是同龄人。除了荣启和谢恒,少有让他能正视的。
“没想到你生母还有这样的身世。阮家那边是什么态度?可有因为你生母之死迁怒于你?”
谢恒摇头:“我看倒是没有,好像还挺愧疚的,至少阮时衡是这个态度,他爹和他祖父就不知道了。说好等我空闲下来就跟他父亲见个面。对了,阮时衡的父亲阮展鸿应该还是荣启的上官吧?”
“顶头上官。”
“那倒是可以问问荣启关于阮展鸿的为人,在见面之前最好对他有些了解,我可不想打无准备之仗。”
“自然,正好今日荣启也有事情找我,应该中午就会过来,你正好可以问问他。”
谢恒身子一歪靠在桌上,对着宣景挑起一边眉毛,“怎么将军不打算跟我说说?将军在朝堂之上应该也跟阮家父子打过交道吧?还是将军对他们印象不佳,但现在又不好当着我的面说他们的不是?”
宣景无奈地笑看了一眼谢恒:“你想得还挺多。”
“那是!”谢恒转身,双手都撑在桌上,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宣景,“将军不必顾忌,在我心中任何人都没有将军重要!任何人!”
宣景目光深邃:“你可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自己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谢恒极其自然地说,“我的有意思就是将军觉得好的人我都会觉得好,将军不喜欢的人我也会不喜欢,多简单明了!我跟将军永远站在一条线上,所以将军对任何人有任何看法都不必瞒着我,不管这么人跟我是何种关系。”
宣景垂下眼,“有时候我觉得你对我的上心并不仅仅出于我对多年对北境的守护。”
谢恒心想那是自然,只是其他的不好说而已。
“将军也可以当是我们天生有缘啊!”
宣景:“有缘吗……倒也好。”
谢恒以为这一茬过去了,就又继续问宣景对阮家父子的看法。
宣景却还是不愿意多说:“我与阮家父子的交际不多,看法难免片面,还是回头听听荣启怎么说为好。不过你也不要因为荣启的话而过早下判断,旁人的看法只能给你做参考,要想真正了解别人主要还是要依靠自己的感知和判断。”